30無可幸免
尹易云在停車場的公共盥洗室對著鏡子整理著衣服,看著鏡中的自己,竟顯得陌生。像是身體里暗藏著的發(fā)條被擰開了一樣,她覺得自己更鮮活了起來。 兩人心虛地快速踱步上了住院樓大廳。 ”還要買咖啡呢?!?/br> 經過咖啡店時,尹易云輕輕拽了下林錫年的袖口。 “啊,完全忘記這回事了?!?/br> 林錫年的視線停在了她的身上。尹易云原本精心扎起的頭發(fā)現(xiàn)在不得不松散了下來,卷曲的發(fā)絲在臉頰兩旁輕盈的垂下。他不由得握了握手心,那里還殘留著她肌膚的觸感。 “干嘛這么看我?”她感覺快被灼熱的視線盯穿,感覺打破這曖昧的氛圍。 沒什么沒什么。“林錫年只是笑了笑。 形形色色的來來去去的訪客和醫(yī)護人員在這一刻仿佛變成了無聲的背景,他只能看清眼前這一個人的動作。 尹易云伸手拉他一起走進點單的隊伍里。 “我們是不是下來很久了......不要緊吧?”她邊自言自語邊看向飲料單。 “就說排隊排了很久吧?!?/br> 林錫年能清晰地想象出哥哥看到他們時的表情,而這讓他終于感到暢快了一些,仿佛自己在某個程度上贏了?!安贿^我想他不會問的?!?/br> 尹易云“嗯嗯”地回應著,她也并無暇顧及樓上病房里的幾個人會怎么想,可能因為她還沒有完全從剛剛的體驗中抽離出來。在車座上結合的氣息仿佛還徘徊在她周圍,身體里的火苗還沒完全冷卻下來。僅僅是和林錫年這樣前后站著,他不經意間碰到她的后背時,都讓她的欲望變得難以控制。 好像怎么都不夠。 這幾天他們幾乎沒怎么見面,更不用說是身體接觸,僅僅是睡前的一個電話是遠遠填補不了她瘋狂的想念。 感覺像中學生一樣...... 和對方聊著生活里的細枝末節(jié),忘了時間的流逝,如果不是惦記著林錫年要早起,她可能會放任自己和他一直聊到睡去。 類似這樣的事情,已經久遠到記不起來自己是否經歷過...... “午飯看來是不行了......要一起吃晚飯嗎?“她回過頭去。 林錫年剛想一口答應,但又想起這周的排班,泄氣地說,“今天我有夜班,對不起......” “沒事,那今天就先算啦?!?/br> * 雖然林元白用著近乎冷漠的表情看著他們拿著咖啡走進病房,但沒人問他們?yōu)楹稳チ诉@么久,也算讓尹易云松了一口氣。 林錫年很快便回去繼續(xù)上班,尹易云也不想再和林元白呆下去。 “那我就先走了,今天還有些工作沒完成。”她和林mama又客套了幾句,便拿起背包準備往外走。 “我陪你到車站吧?!绷衷淄蝗徽酒鹕碚f。 尹易云皺了皺眉,但礙于病房里的林父林母,只得語氣平淡地“嗯”了一聲。 兩人并肩走著,尹易云卻刻意和他保持著距離。捫心自問,其實林元白出軌的事情已經讓她釋懷了,這樣和他留存著敵意,又是為什么呢? 我的人生,還有另一種可能,不是嗎...... 當時,是不是存在著另一種選擇呢? 和林錫年在一起的短短日子里,她每天都在想,自己過去幾年是不是浪費了。 “你怎么還是穿這么少啊,小心別著涼了。”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大樓外頭。林元白的話將她的思路打斷。 她沒有答話,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么。 今年的冬天確實比往常氣溫更低了,冷風順著她裸露的脖子滲進衣服里。她望了望天,忍住了沒有打哆嗦。 “還是對我這么冷淡嗎,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彼恼Z氣比往常更輕松,像是自嘲一般說著沒有意義的語句。 尹易云停下了腳步,微微張口,還是沒說話。 “我想和你聊聊?!彼桓膭倓偟恼Z調,忽然變得鄭重其事起來。 “我們沒什么......” “是關于我弟弟的?!彼驍唷?/br> 尹易云怔了怔,即使萬分不想和他繼續(xù)這場對話,她還是很好奇林元白要說什么。 “怎么了?” “去那里坐著聊吧。”他指了指樹下的長椅,不等她應允便朝那個方向邁開了步子。 她懷著不好的預感,抱著擔憂的心情跟他走了過去。 明明剛剛還在怕她著涼,現(xiàn)在又邀她在冷風里坐著,尹易云在心里邊埋怨邊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他直截了當?shù)亻_頭?!拔抑滥銈冊跓釕倨冢瑢Υ宋乙矝]什么可阻止的?!?/br>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仿佛接下來的事情才是重點。 ”但是,你有想過將來的事嗎?” “將來?”尹易云隱約感覺出了這場對話的發(fā)展。 “對啊,就是將來啊。我知道阿年是不會去考慮這些的,你應該也清楚?!?/br> “我們還沒有到那個程度。”她不知道自己在辯解什么。 她清楚了林元白的目的,只是不明白為什么他還在拼命阻撓自己和林錫年的關系。 林元白不置可否地看了看她,并沒有對她的這句話作多評論。 “我想說,你們的事,不可能一直瞞著爸媽吧?!?/br> “......” 她突然意識到,無論是她,還是林錫年,都在回避著敏感的話題。他們每天沉浸在只有兩人的世界,仿佛不管什么問題都會過去。 “不過,這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他們總會接受的?!八桨l(fā)地把自己描述得像是一個毫無關系的旁觀者,這一點令她莫名厭惡。 “還有醫(yī)院。醫(yī)院內部也是個很小的圈子,可能不久以后就會傳出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當然阿年肯定不在乎這些,但......他在醫(yī)院還沒站穩(wěn)腳跟,這對他的事業(yè)并不是什么好事?!?/br> 她暗自覺得,他說這些話的同時,也在暗示著,因為自己在醫(yī)院的地位已經穩(wěn)固,所以自己的那些緋聞根本傷害不了自己。 真是生氣啊。 林元白這幾句不知是何用意的話慢慢地將她激怒。她的內心被他的那些暗示攪動得混亂不堪,變得急躁了起來。 “而且......他有和你說過,他很喜歡小孩子嗎?” 他慢條斯理吐出的幾個字在她耳邊沉悶地回響著。 他在說什么?尹易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不敢相信自己曾經喜歡了這么多年的人會用這件事來傷害自己。 她猛地站了起來,只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林元白下意識地抓住她手腕。 “對不起......“他的聲音比剛才柔軟了一點,也許是真的意識到自己說了過分的話。 她轉頭,目光逐漸失焦。 她不想與他爭論,她意識到無論自己說什么都無法與之對抗——他只是在一步一步地激怒自己而已,可能沒有一句話是真的。 “你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br> 她記不清有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還是只是自己的心聲,但林元白確實在露出了錯愕的表情后松開了她。她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走到車站的,她只記得大腦被那些話圍繞著。 他知道她軟弱的地方,他知道他有的是辦法拆散他們——即使她明白這個事實,還是無法裝作沒有聽過那些話。 說什么林錫年喜歡小孩這種話,也只是為了讓自己心煩意亂而已。 是這樣的吧? 她感覺到身體里的發(fā)條慢慢移回了原位。 * 林錫年習慣在晚班開始前和尹易云打一個簡短的電話,但這一次并沒有接通。他心里覺得奇怪,但也沒有想太多。尹易云工作時的作息不尋常,下午睡覺的情況也時常發(fā)生。 快走回到科室時,同事們聊天的聲音傳了出來。在快要下班的時候同事們總喜歡交換一些各個科室的情報,但在聽清了幾個字眼后他停下了腳步。 “誒你知道嗎,內科林主任和老婆離婚了?!?/br> “真的假的啊?!?/br> “你聽誰說的?”平時不怎么聊八卦的人也不禁插上一句。 “我在內科的朋友告訴我的,好像就是前不久的事。” “為什么啊為什么???你朋友告訴你細節(jié)了嗎?” “不可能!我剛剛還在門口小花園看到他們,看著沒什么啊?!?/br> “你消息來源準不準???” “這......你問我我怎么知道嘛。” 幾個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林錫年也猜出了他們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們林醫(yī)生肯定知道啊,問問他不就好咯?!?/br> “不太好吧!我不想問,要問你去問......” 幾個人的對話內容差不多到此畫下句點,林錫年在走廊里慢慢繞了一圈才回到工位上,暫且裝作什么都沒聽見。他并不介意同事們聊自己家的八卦,但是當牽扯到了尹易云,他心里還是難免不舒服。尤其是當聽到尹易云和哥哥在他走后還在外頭單獨相處了一會兒,他忍不住好奇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 他倒是很期待同事們能問問自己,哥哥是不是已經離婚了。他想給出一個確確實實的答案,而他更想讓全世界知道他才是和尹易云在一起的人。 意識到這個想法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這么幼稚。 在重新開始工作前他又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還是沒有尹易云的回電或短信。他心里隱約覺得不安,把手機揣進了口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