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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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城,寄城,他仍舊穿著他那淡黃色的袍子,立在當?shù)?,滿面驚恐瞪向我們。 他的袍子長長拖在地上,完全淹住他的腳,袖籠也拉得好長,看不到手的輪廓,仿佛從一片塵埃里冒出來的一株小苗。唯一露出來的是他的臉,又小又白,薄薄脆脆,仿佛是個遙遠懸空的月亮,小得詭異,咬一口就能碎掉。 ——他變成了一個小人!不折不扣的小人! 我“嗖”一下越過哥哥,一把將寄城摟住——他太小了,根本經(jīng)不住摟,腦袋呼一下沒入我懷中,連聲問道:“寄城!寄城!你怎么了?!”與此同時,耳聽得哥哥和落英同時吼道:“怎么回事??!”“怎么會這樣!” 寄城從我懷里掙扎出來,如同一只受驚過度的小動物,鼻孔張得好大,只有出的氣兒沒有進的氣兒,聲音細小單薄,斷斷續(xù)續(xù): “開始都好好的,漸漸覺得不對勁……浴桶越來越大,水越來越深,我終于感覺不妥,奮力從桶中攀爬出來,還只是以為他們在桶上做了什么手腳……怎料想急急忙忙穿戴時,才發(fā)現(xiàn)衣袍大得驚人——不是桶和衣服變大了,是我縮小了……” “我聽到寄城君驚呼,過來查看,他已經(jīng)是這般大小了?!甭牭酵缘穆曇?,我回頭一看,落英的手卡在忘言的喉嚨處,一臉驚怒。忘言面色平緩,眼里有關(guān)切。 “稍安勿躁。”族長輕輕推開擋在他面前的哥哥,走過來,望著我,眼神里是他一貫的篤定,伸手要向我“領(lǐng)出”寄城。 我將寄城攬得更緊些,他小小的手也攀著我不丟手。 “小兄弟,可否將臉轉(zhuǎn)向我?”族長耐心道。他的聲音,我在心里辨認了一下,他到底是想查看、解決問題還是取笑、得意于他的惡意。應(yīng)該是前者。我做了這個判斷。 寄城縮著臉在我懷里,不肯應(yīng)他。我將寄城的臉輕輕扳過來對著族長。族長彎腰,盯住寄城的眼,一直望進他的眼睛深處去。又伸手在寄城的手背上輕輕揉捏。面色端嚴,一言不發(fā)。 “如何?”哥哥問道,走近來。 “你們那血族之王的老小子老jian巨猾、心思詭詐,派你們幾人來這世上取物,想必自是有他的考量……”族長語氣不甚氣。 “您已經(jīng)是第二次對圣王出言不遜了,還煩請……”畫海打斷族長的話。 “我很‘煩’,別‘請’我!”族長極不高興地截斷jiejie的話:“我說話的時候,沒有人敢插言!我說到哪里了……” jiejie臉上一陣紅白,掉過臉去。 “甄選標準是什么,當初怎么會選上這個孩子?”族長望著哥哥問。 “實不相瞞,”哥哥沉聲道:“我族圣王有意退位,我們一行人中,落英、寄城和畫海是新君候選人,未來君王將從他們?nèi)酥挟a(chǎn)生。至于甄選標準,是由我族中長老推舉,圣王選定,我們并不知曉?!?/br> “他要退位……”族長沉吟道:“新君候選……那美意呢?”族長眉毛挑起來,一臉倨傲。 “我在這兒?!蔽胰跞醭雎暋M蝗幌氲饺绻羌某亲詈螽斏狭耸ネ?,他小成這樣,爬上座位都要吭哧半天,恐怕人人都要在背后取笑他的吧。 “美意一路陪同,學習、鍛煉。”哥哥看了我和寄城一眼。 “哈哈哈……真是打得如意算盤!”族長朗聲笑出來,突然對著寄城說:“你幼時可曾被惡待?” 不提防他有此一問。我愣了一下,朝懷里的寄城看去。 寄城仰起小臉,望著族長。一種天生的尊嚴感讓他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族長,不說話,臉上也不流露出任何表情。 想想當初圣星堡大廳里,黃薔堡大人和夫人對待寄城的冷漠和不屑,真是令人可厭可憎!我沒有被那般對待過,但只要一想起來,就心寒、心痛。我伸手將寄城摟得更緊些。 “是了。你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和多疑使得這種藥水遇到擁有這種‘體質(zhì)’的人,就發(fā)生了‘縮小’這種‘副作用’?!弊彘L平靜道。 “剛才怎么不說?”哥哥提高聲音道:“寄城經(jīng)歷過什么、性格如何,是他的私事,族長莫再問詢?,F(xiàn)下是看如何解決,讓寄城速速恢復(fù)原狀。” “沒辦法。”族長攤攤手,坦白道:“——只能靠他自己。我這個配方中有一樣稀罕物,麒麟子,其實就是麒麟脫落下來的鱗片,打磨成粉,揉搓成球,作為藥引。當初有高人指點,說是以此為藥引的成藥記得慎用,尤其是對心神虛弱、百轉(zhuǎn)愁結(jié)之人,或者傲然自負、唯我獨尊之人,怕有‘縮小’或‘放大’之不可控效力。” “還能‘放大’?”落英不可置信??ㄔ谕圆弊由系氖忠呀?jīng)收回來了。 “正是?!弊彘L道。 “如何靠我自己?”寄城問道。聲音細小,態(tài)度卻甚為堅決。 “就是這樣靠你自己。你低頭瞧瞧,你的手是不是些微大了?”族長很有把握。 我一把提起寄城的小胳膊,把袖子擼起來,也不知是真的,還是因為族長的提醒而被暗示了,寄城的手好像真的比方才長大了一點點! “還請明示?!奔某禽p輕推開我,從我懷里鉆出來,站在我身邊。衣袍太長,扯得他一個趔趄,他隔著袖子,伸手拽住我,穩(wěn)穩(wěn)站住。脆薄的小臉,眼神很定。 “當你內(nèi)心變得強大,不懷疑這個世界,亦不痛恨這個世界的時候,你就恢復(fù)原樣了?!弊彘L甚是肯定。 “需要多長時間?”寄城又問。 “還是要靠你自己。也許分秒,也許數(shù)年?!弊彘L老實說。 寄城低頭不語。我盯著他,也不知是不是眼花,好像他又長大少許。我心一陣喜。 “我可以去太陽底下了嗎?”寄城抬頭問。 “完全可以。太陽光對你內(nèi)心的堅定強悍是有幫助的——血族亦不例外,他們只是無法消受。”族長意味深長,嘴角起笑。 “您忘了,我正是血族。”寄城一邊說一邊松開我的手,朝亭子外走去。他個小衣長,一路磕磕絆絆,我們?nèi)絻刹骄湍茏叩降木嚯x,他蹣跚了半天。走到一半,他停下來,擼起袖子,扯起衣袍,“嚓嚓”兩下,將袍子撕掉一截,又伸手將袖子扯掉半截,露出雙手,長簾一掀,他邁了出去。 認識他這么久,好像還從來沒有這么灑脫隨意過。雖然背影看過去,是個那么小那么小的小人兒。 大家涌到亭邊,切切注視著寄城。沒了衣袂牽絆,寄城走得急促。他沒有回頭,一路朝著碎碎波光的深潭走去。個子小巧,在草叢中深深淺淺,時隱時現(xiàn),如同一只粉黃小蝶,流動著點綴草間。 我的眼光緊緊追隨著他。陽光灑在那粉黃的翅羽上,水亮亮的。盯得眼花,揉一下眼睛,草叢里就沒有了他。 “我去看看!”一邊喊著,我一邊跑出了亭子。 一片草叢,不見寄城蹤影。“寄城——”我大喊。 “我在這兒。”寄城小小的聲音。 就在我腳邊,一大簇倒下的長草里,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睛和淡黃的衣角。 我伸手想要拉他起來,他拽拽我的衣袍邊沿。索性我也躺下去,與他臉并著臉。 “沒想到也能無所顧忌地躺在陽光之下?!奔某禽p聲說。聲音細小得讓我豎著耳朵。 “看來族長沒騙人。”我輕輕應(yīng)他。 “美意,我會不會再也回不去了……我真的好害怕……只是不想在他們面前表現(xiàn)出來……”寄城側(cè)臉望著我,小小的臉上是沒有掩飾的驚惶。梨渦消失不見。 “怎么會呢!我剛才就親眼看到你的手長大了好多!”我迎著他的眼睛,重重保證:“你永遠都不用再害怕,我會保護你,不讓任何人再‘惡待’你……”我一邊說,眼淚一邊止不住地流下來。好像不至于哭,但眼淚就是忍不住。 “我需要你保護?”寄城雖有擔憂,但不改頑皮語氣。 “至少目前——你看上去比較小哦。”我老實不氣。 “不說這個。美意——”他熱切望著我,眼睛里有一道光,他抿了一下嘴,梨渦一閃而過:“還是告訴你吧,其實我……” “你們倆躺在這里說話,你哥哥著我尋你們回去?!蓖缘哪X袋擋住陽光,面孔隱在背光處,腦袋一轉(zhuǎn)亮融融的光圈,聲音柔和,仿佛從天而降的一只大個天使。 我跳起來,順勢把寄城也提了起來。拍拍裙袍,對著寄城毒毒地一點頭:“萬事有我。等你長大?!?/br> 忘言啞然。寄城苦笑不語。我拉著寄城飛奔起來,他又小又輕,展了翅膀在我身后飛揚。 奔至亭邊,哥哥他們已出亭相迎。哥哥、jiejie和落英齊整整站在陽光下。太陽已不似方才那般熾烈,紅彤彤,大得瘆人,斜斜、甸甸往天邊墜著,仿佛有只無形的手在天邊那條線下面奮力拉扯著它,扯到要變形似的。我看著那陌生的大紅球,生怕有什么東西將那紅球表面的膜撕扯掉了,會有g(shù)untang的汁液蔓延出來。 “你們——”我驚喜問道。 “日光之下,你可以清晰明白看見我們。無須躲藏?!备绺绾?,語氣略有興奮。 “太好了——咦?你怎么沒‘放大’?”我轉(zhuǎn)臉問落英。 落英的臉停了一下,伸手過來就要打。我閃開了。 “謝謝族長!”我看著族長和風間從亭中走了出來,上前致謝:“只是,寄城……” “若信我,就莫慌張。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讓他有機會面對自己的內(nèi)心,一點一滴再去成長,到時候就莫可限量了。”族長仍然是難以撼動的篤定。 “好,信你。也信寄城?!蔽艺f著,悄悄捏了捏寄城的小手。 “一日倏忽而過,我們第一個任務(wù)已在手中,‘暗夜之淚’,尚無頭緒?!备绺缯泻舻溃骸巴跃€有風間姑娘,咱們這就啟程吧?!?/br> “我知道‘暗夜之淚’!”我喊出聲來。 大家把目光全部調(diào)向我。連兩條大龍都輕快地打了個響鼻。 “其實是精靈知道。我也是聽他們說的——呃,精靈跑去哪里了?當時在山洞里他們幾個還忙著救我來著!”我叫起來。 “該你救我們了??臁阍俨粠兔Α覀兙退蓝恕币粋€微弱的聲音從風中的草叢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