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劉火宅深深打個哈欠:“找地方睡覺?!?/br> “你不是說,男人要對自己狠一點,永遠不指望別人嗎?” 劉火宅眨眨眼睛:“我這不是指望,是報復。白天你跟了我整整一天,就不許我跟你這一會兒?” 風蕭蕭無語,走了兩步,陡然拔足飛奔。 劉火宅緊緊綴上。 哼哼,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你rou身內(nèi)息不過兩重,能跟得上我盡管試試……一邊飛奔,風蕭蕭一邊心中自得。 十步,二十步……一分鐘,兩分鐘…… 三分鐘不到,風蕭蕭腿腳一軟,氣喘吁吁摔倒在地上。 劉火宅疾逾奔馬從后趕上:“你余毒未清傷勢未愈,還是不要逞強的好!來,我背你。” 逞你mb,強你mb,背你mb……風蕭蕭任劉火宅扶起自己放到背上,恨不得能咬劉火宅兩口,憑什么啊,都被暗器射中許多道,偏偏自己中了有毒的,憑什么……自己rou身內(nèi)息俱三重,修的又是殺機凝煞之道,會比不過這個兩重的菜鳥! 然而,無論風蕭蕭怎么掙扎,也沒辦法逃出劉火宅魔掌,只得黑暗中指路,說明了回家的方向。 風蕭蕭住的原來離迎春樓很近,也在城外,洛陽城西北。 這里本是前朝某個大戶人家的莊園,隨著改朝換代,可能是家族破落,也就無主了。 后來也先后幾次有過主人,但是據(jù)說改朝換代的時候,莊中死了很多人,不知怎得就鬧起鬼來,幾個主家皆抱頭鼠竄而去,慢慢的,也就沒人肯賣了,變成了一片廢棄之地。 再后來,便是一些洛陽城里生活不下去的窮苦百姓、破落戶、浪蕩子以及其他形形**人物,無路可活也就不在乎惡鬼侵擾了,漸漸占據(jù)了莊園里的空房,開墾出了莊園附近的土地耕種…… 隨著人數(shù)越來越多,又有一些別處的百姓也陸陸續(xù)續(xù)搬遷過來,漸漸的竟依附著莊園形成了一個小村落,喚作十里疃,風蕭蕭就在十里疃中租住了一個院落。 院落有些破舊,鋪院的青石條時有斷裂,石縫之間長著茂盛的雜草,墻壁角落里覆著青苔,瓦片也殘破不全,但是……依稀可以看出來,這院子曾經(jīng)也金碧輝煌雕梁畫棟過,那些墻壁上的題字、印染、雕花,雖然因為時間的關系,都含混不清了,那種獨特的味道,卻是無論如何抹殺不掉的。 劉火宅一邊運轉(zhuǎn)內(nèi)息,一邊觀察著小院中環(huán)境,此時已經(jīng)天明了。 周天循環(huán)沒有幾次,伴著一聲哈欠,花白頭發(fā)三縷長須的一個老頭一搖三晃的走出了屋子,向廁所行去。 老頭頭發(fā)亂如雜草,三縷長須卻整齊的仿佛剛剛讓人舔過,形象之古怪難描難繪。 劉火宅一怔,嘴角蔑笑:風蕭蕭,就別裝了,這么蹩腳的化妝術就想甩脫我? “風蕭蕭!”喚了一聲,他扭身向老頭欺去。 老頭并不回身,甚至動作都沒有絲毫停頓。 裝的倒挺像!劉火宅一把正要薅上到老頭亂發(fā),身后迷迷糊糊的脆聲響起:“哈~呼~啥事?” 劉火宅一愣,手僵在空中緩緩回過了身,身后方,風蕭蕭睡眼惺忪站在門口…… 幸好沒真的上手!這般說來,昨晚兩人回家之前,老頭就一直在屋中睡著?這里確實有好幾間屋子好幾個炕,昨夜困極了隨便趴一炕上就睡了,沒想到還會擺這樣的烏龍,劉火宅一陣慶幸,手掌變薅為指:“他是誰?”與此同時,老頭也回身做出同樣指問。 “劉火宅。”“南宮老伯!”風蕭蕭胡亂戳了兩下,算是做了介紹,一邊又打起了哈欠,“什么時辰了?” 劉火宅指指剛升的太陽:“辰時初?!?/br> 修行者的說法,清晨與傍晚,日升月落日落月升,正是天地之氣相接之際,此刻練氣,事半而功倍,劉火宅日夜修煉,對此深有體會,所以哪怕睡下才兩個時辰,仍舊還是起了床修煉來了。 “嗖!”劉火宅就注意到,一邊的南宮老伯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消失了,鉆進了疑似茅房的土圍。 ?!劉火宅正有些轉(zhuǎn)不過彎來,就駭然見到,風蕭蕭以快的不可思議的速度掏出了那張折疊長弓,真不知道他從哪里掏來的,一瞬間撐開,一瞬間捻箭,一瞬間張弓,修眉倒豎,聲若春雷:“這么早就鬧我起來,想死咩?!” “嗖!嗖!嗖!”連環(huán)三箭,追風逐電。 劉火宅汗流浹背,黯影訣施展到了極限,可能也因為風蕭蕭睡眼朦朧吧,險之又險的總算避過。 不過一眨眼間,風蕭蕭第二個三箭又上了弦…… 真會要了老命呀!劉火宅瞬間判斷出來,黯影訣疾施,飄若浮云行若流風閃進了……茅房。 “哼!”外頭風蕭蕭忿忿哼了一聲,接著響起拉門關門,脫靴倒床的聲音,茅房里劉火宅和姓南宮的老頭終算松了口氣。 “哎,蕭蕭就這家伙什么都好,就兩點不好,起床氣實在太恐怖!”南宮老頭苦笑道,向劉火宅伸出手來,“南宮西樹,幸會幸會!” 寒風中隱約可見,那手上有白霧蒸騰……茅房里,充斥著某種新鮮的味道…… 劉火宅通體惡寒,如避蛇蝎出了茅房,據(jù)說老頭都慢,這老頭,未免也太快了點吧?呼吸幾口新鮮空氣,他總算清醒了一些,心中疑惑,南宮西樹,這名字似乎哪里聽到過?隔著墻他問道:“第二點是什么?” “倔!” 南宮老頭以為風蕭蕭的倔已經(jīng)到某種境界,不過他很快見識到了,什么叫做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 章二十八 乍暖還寒,相約做賭 “叮!當當!……叮!當當!”酷熱難耐有如火爐的房間里,風蕭蕭一手持鐵錘,一手以鐵鉗夾著燒的赤紅的鐵條,在鐵砧上以某種韻律反復鍛打著,火花飛濺,熱力四射。 赤鐵在錘擊下不斷轉(zhuǎn)換著形狀,某些棱角漸漸削平,某些棱角益發(fā)尖銳,漸漸已經(jīng)能看出大致形狀。 隨著鐵條漸漸灰暗冷卻,熱度不再,風蕭蕭拎著鐵條快步走到冶鐵爐前,將鐵條插入火焰高漲,不斷舔砥著爐膛的冶鐵爐中。 整個過程風蕭蕭面目變化,時而瞠目,時而撮牙,時而青筋暴起,那些表情看似無用,卻清晰可以感覺到,一股有質(zhì)無形的殺意在他周身彌漫,這股殺氣壓制了溫度,甚至讓他可以在冶鐵房中仍穿著冬天的衣服,汗都不多流幾滴。 與他相比,房間另端的劉火宅就狼狽的多了,汗流浹背,濕透衣衫,一道道汗珠沿著臉頰飚落,頭頂上股股白氣縈繞不散,如果氣再多一些,簡直就是在洗桑拿。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脫衣服,因為…… 鐵條放入爐膛,需要時間緩緩升溫,便一段時間不必理會了,風蕭蕭瞅劉火宅一眼,抿抿嘴,推門而出。 “嗖……”這一日正逢北風大作,碎雪飄零,天寒地凍,出了冶鐵屋,外面的世界冰寒刺骨,霜風凜冽。 “呼~~~哈!”風蕭蕭愜意的伸了個懶腰,隨他出來的劉火宅則激靈靈打個冷戰(zhàn)。 原本熱騰騰的氣息與粘膩膩的汗珠,在冰風中瞬間冷卻,熱氣消散,汗珠凝結(jié),只是呼吸之間,便在臉上結(jié)了層薄霜,尤其兩眉,汗珠懸掛欲滴間便凍結(jié),生生結(jié)成了壽眉。 而且那股寒意,還順著領口、袖口、衣襟各種縫隙向里面鉆進去,若在平時倒也沒什么,現(xiàn)在他渾身上下都已濕透,寒意凍結(jié)了表層的汗水,沿著汗水一路向里面沁去,過得片刻,前胸后背便冰涼涼一片,估計再過片刻,就要將衣服和皮膚凍到一塊去了。 “熬得過嗎?熬不過就認輸?!笨闯隽藙⒒鹫钠D難,風蕭蕭斜睨一眼說道。 “我劉火宅,就不知道什么叫輸!”嘿笑一聲,劉火宅穩(wěn)穩(wěn)的跟定了風蕭蕭,基本內(nèi)功在身體里面瘋狂運轉(zhuǎn),以抵消體表那些無孔不入的寒意。 冶鐵爐里呆的久了,汗出如漿,全身毛孔都大張著,被冷風一吹,寒意直透內(nèi)腑,倘不如此,大病一場也就在旦夕之間。 這里仍是風蕭蕭租住的院落,冶鐵房是院落一角的附屬建筑,至于兩人因何有這般僵持局面,就很簡單了。 劉火宅賴著風蕭蕭回來,就是想弄明白他為什么要去殺劉全安,而風蕭蕭就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為什么去殺劉全安。 晨早一起就開始糾纏這事,于是,風蕭蕭上廁所,劉火宅跟著,風蕭蕭出門吃早點,劉火宅也跟著,風蕭蕭拔足狂奔,結(jié)果就跟昨晚一樣,硬是甩不脫低了一重的劉火宅。 一怒之下風蕭蕭撂下狠話,今天一天,若自己去什么地方,劉火宅都能跟定了,一步不離開,就算自己輸,真相和盤托出,倘若不能,劉火宅便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別在這搗亂! 冷風中,劉火宅面色煞白,嘴唇青紫,不過一炷香功夫,厚厚的衣衫已經(jīng)硬邦邦,盡數(shù)結(jié)成了冰塊,仿佛盔甲一樣裹在身上,看著都覺冷的慌。 “我現(xiàn)在如果奪路而逃,你還追的上嗎?”在劉火宅身上來回來去的瞅兩眼,風蕭蕭忽然哂笑。 劉火宅嘴巴一裂,噴出濃重的白霧:“你盡可以試試?!?/br> 還不認輸?風蕭蕭擰眉:“試就試!”將身一扭,躍上了院墻,再一扭,身體已然消失在院落之外。 “喀吧喀吧……”伴著一連串碎響,劉火宅也動了。 堅冰畢竟不是真的盔甲,劉火宅奮然發(fā)力,那些肢體關節(jié)處的寒冰,登時被擠壓破碎了,冰屑四濺,同時發(fā)出碎響。 堅冰雖然沒盔甲堅硬,也有比盔甲更難纏的地方,那便是,它把人的皮膚和衣服牢牢的凍結(jié)在一起了,劉火宅這般一動,直如把堅冰撕下,或者說,將被堅冰凍結(jié)的皮膚,從身上撕下來,那種剝皮之痛,非是親身體驗過的人難以明白。 冰甲初破,消解了大部分力量,再加上關節(jié)處劇痛,劉火宅沒像風蕭蕭一般躍出院墻,而是一步步緩緩向院門奔去,不過每步距離越來越遠,頻率越來越快,當他出了院門,風蕭蕭也不過在前方四五十米處。 兩個人,于是開始了在洛西北山林間的奔馳。 昨晚一次,賭前一次,算來這是兩人第三次追逐了,風蕭蕭毒傷脫力好了,劉火宅則穿上了冰甲,此消彼長,終于跑了個并駕齊驅(qū)…… 不能輸,這一次無論如何不能再輸了,余毒已經(jīng)清除干凈,肚子填飽,內(nèi)息也調(diào)整到了最佳狀態(tài),再輸可就沒有理由了!風蕭蕭在前,咬牙切齒,凝眉瞪目。 要贏!相比風蕭蕭,劉火宅的念頭簡單多了,也正因為簡單,才夠強大,不找理由,無須借口,就是要贏! 奔馳當中,幾乎凍結(jié)的肌rou漸漸化開了,關節(jié)處肌膚撕裂的疼痛慢慢麻木了,rou身一點點跟上了內(nèi)息的節(jié)奏,劉火宅速度越來越快,與風蕭蕭的距離也越拉越近。 這家伙,還真難纏!偶然幾次回頭探看,發(fā)覺形式不妙,風蕭蕭銀牙一錯,恨然念動了咒文:“天發(fā)殺機,斗轉(zhuǎn)星移;地發(fā)殺機,龍蛇起陸;人發(fā)殺機,天地翻覆!玄幽鎮(zhèn)魂!地絕天通!” 一回體力,一加速度,煞氣凝聚兩腿,風蕭蕭速度瞬間提升到一個恐怖的程度,不過,唯有他自己才知道,這是自殘! 風蕭蕭所修,叫做煞氣,之所以叫煞氣而非內(nèi)息,自然因為其與內(nèi)息性質(zhì)不同,內(nèi)息強身健體,屬于溫和輔助型的,而煞氣,性質(zhì)卻暴烈桀驁,既擅長傷人,又擅長傷己,用來克敵制勝事半而功倍,用來給自己加持狀態(tài),便叫兩敗俱傷,在獲得極大助益的同時,也必會受到極大損耗。 不過,為了贏那難纏的家伙,損耗也顧不得了!風蕭蕭發(fā)狠,飛快將距離又拉開到四五十米,地形開始崎嶇,這段距離足以甩開劉火宅了。 風蕭蕭正略略自得,陡然身后一身厲喝傳來,他聞聲回望,目瞪口呆…… 章二十九 孟津城外,內(nèi)息xue涌 后方遠處,劉火宅仍在發(fā)足狂奔。 這自然不能令風蕭蕭驚訝,令風蕭蕭驚訝的是,隨著劉火宅狂奔,他的身體表面,正有一股股白氣噴涌出來,好像水壺開后壺嘴噴出熱氣一般。 細一打量既可辨明,那每一道白氣,皆出于劉火宅周身上下大小·xue竅……【我勒個去,屏蔽防不勝防】 內(nèi)息xue涌,定神之境?風蕭蕭看的險險暈去。 內(nèi)息從xue道涌出,這分明是養(yǎng)氣到了頂峰,晉級定神時才有的異狀,劉火宅明明才是二重固精,怎么可能? 難道說,他一直都在扮豬吃虎? 風蕭蕭尚在驚異,劉火宅瞬間速度爆增,體表內(nèi)息管涌,沸騰火熱,飛快融化了身體表面的堅冰,讓他又脫一層桎梏,當下一步兩三丈,蹭蹭拉近了和風蕭蕭的距離。 “蹭蹭蹭……”風蕭蕭不得不再加速。 “蹭蹭蹭……”劉火宅自也緊追不舍。 兩個人速度皆是飛快,翻山越嶺,風馳電掣,追逐了約略那么三五刻鐘,下了嶺梁,上了山路,前方隱隱約約出現(xiàn)座小城,城門上兩個大字——“孟津”。 到了這個時候,兩個人都已接近了極限,氣喘吁吁,汗流浹背,體中內(nèi)息還有,rou體卻要堅持不住了,四肢情不自禁突突的抽搐顫抖著,腳步踉蹌,奔速劇減,有氣無力的樣子如若喪尸。 劉火宅一加速,風蕭蕭就踉蹌幾步疾奔;劉火宅若減了速,風蕭蕭回望著他,也興不起勁來把他甩更遠,兩人就這么一前一后的,半死半活的僵持著。 到最后,也不知是風蕭蕭先,還是劉火宅先,兩個人幾乎一齊倒在了孟津縣外的荒草坡上,渾身癱軟,再無余力。 “你……你可真……行!硬從……從洛陽……追到孟津!”風蕭蕭四仰朝天躺在草地上,上氣不接下氣的道。 “這算什么,那日……”劉火宅想說,那天他追蹤殺冬雨的兇手,從迎春樓追到洛陽再回迎春樓再往西追再回來,跑的路一點也不比這個少。 不過,想及冬雨,他那點僅存的調(diào)侃心情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勉力合身做起,兩腿交盤,呼吸吐納著,審視起身體里面狀況來了。 方才在路上風蕭蕭并能沒有看錯,他的確是達到了內(nèi)息xue涌的地步。 何謂內(nèi)息xue涌?這就要從頭,從集息、固精、養(yǎng)氣、定神……的境界說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