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他手下十幾號兄弟先后喪生在此人箭下,沒想到就是這人。 六箭相對,逃逸者箭法精準,蕭一山力量更大,戰(zhàn)了個……平分秋色。 雖然對過之后,蕭一山的三箭繼續(xù)前飛,卻也沒甚殺傷力了。 此人躍出了第二個十丈。 蕭一山飛快的再度捻弓搭箭,不過卻就……射不出去了。 剩下的十來個士兵,一瞬間奮不顧身向他虎撲上來。 一劍砍掉遞來的兵刃連同手臂,那人換一只手,甚至張開嘴巴用牙齒,來咬、來阻撓蕭一山。 將人整個劈成兩半,那上下分開的身體,上半截向下撲落,來扳蕭一山的腿,下半截起腳踢他,中半截腸穿肚爛,欲要活活惡心個人…… 這些人身手并不算高明,就好像蕭一山這邊,除他本人之外,其他人沒有絲毫能力,去堵截那奔遠的箭手一樣。 雖然身手不高,這些人舍棄了性命,舍棄了rou身,哪怕千刀萬剮,只為逃者爭取片刻生機,蕭一山一時間也無法擺脫他們。 直到那逃者轉過彎道,已經從眾人面前消失,蕭一山沒有機會射出第二輪箭…… 已經……不可能追及,道路泥濘,而逃跑的那人,顯然又用了什么秘術…… 蕭一山身前,阻攔者們身受重傷,殘肢斷臂鋪滿地,但是沒有人吭一聲。 “給他們……一個痛快吧!”雨水滑落臉龐,蕭一山輕喟一聲,無奈揮手。 這些人唱的歌,也不知是真是假。 從這些人的狂熱來看,不太可能是真的,但是也不乏,他們就想讓別人這么想,故意如此做的可能。 事情距離水落石出反而更遠了…… 本來,委鬼軍一行有十足的把握,這些冒名頂替者是幽燕邊軍,一邊抹黑委鬼軍名聲,一邊燒傷搶掠充實自己荷包的,伏擊只是為了證實猜測。 但是今天過后,無端端多了個大周余孽的選項。 商隊一人沒活,就算他們得到了證據,沒人給他們證明。 至于剩下這些人,雖然還有氣在,想通過他們審得真相,千難萬難…… “撲哧!撲哧!”委鬼軍部下不發(fā)一語,面色沉寂,揮舞兵刃照蕭一山說的,一一捅殺了這些人。 雖然敵對,雖然這些人卑鄙無恥無惡不作,不得不承認,他們是優(yōu)秀的戰(zhàn)士,值得一個體面的死法。 活著的人站著,死了的人躺著,雨水沖刷后的戰(zhàn)場,一片狼藉。 死了的人無聲無息,活著的人默哀之后,開始了忙碌…… 將自己人的尸身搬上馬背,將敵人的尸身橫排地上,井然有序列開,然后又以車為紙,以劍為筆,一一留下戒語:“敢冒委鬼軍之名作惡者,千刀萬剮,就如此鑒!” 看著遠方戰(zhàn)場,劉火宅悄無聲息離開,胸中一股悲憫卻無論如何按捺不住,昂首作歌: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 山河表里潼關路。 望西都,意躊躇……” 一首山坡羊,不光沒能一舒胸臆,反讓劉火宅胸中之緒越聚越甚。 那些偽委鬼軍之徒,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死有余辜。 那些真委鬼軍,雖然是被誣陷構害,他們既選擇了這條路,就該有死亡的覺悟。 但是那些商旅,他們何辜?無端端步入戰(zhàn)場,成為炮灰,在那山間躺了一路。 “……傷心秦漢經行處, 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br> 小丫頭一扯嗓子,跟著劉火宅唱起來,聲音雖然稚嫩,婉轉承接,深得歌中三味,雖然單薄,反倒唱出一種純凈、真誠的味道。 一曲歌罷,小丫頭甜甜笑了:“師傅,你怎么跟我姐一樣,沒事總愛唱這首歌?” “你姐?” 蘇諾自覺失言,捂嘴不語。 章一百六十三 魂魄悸動,蘇諾回家 從山上林中牽了一匹偽委鬼軍的戰(zhàn)馬,劉火宅與蘇諾繼續(xù)上路。 依舊是劉火宅騎馬,蘇諾騎他,云若騎蘇諾。 至于三只肥小雞,它們被裝進了陸不平的五鬼圈中,五鬼圈是類似于乾坤袋一般的寶物,不同的是乾坤袋裝死物,五鬼圈裝活物。 身為驅尸宗長老,陸不平身上好足足三套五鬼圈,成色不一,所以不光大丫、二丫、小丫有了容身之所,五鬼圈中,還藏著另外七具煉尸,都成為劉火宅囊中物。 一路風餐露宿,風塵仆仆,總算在六月初,兩人趕抵了保州城。 進城門時候,兩個生面孔被守軍攔下,驗明身份之后過關,得知南宮擂新選的兩營,天威營、地猛營已經回到幽燕地界了。 世家子組成了天威營,后來增序候補的那些選手,便被賜名地猛營。 這二營雖然比劉火宅蘇諾二人出發(fā)晚了好幾日,帶隊者將之當成了一次集訓,一路馬不停蹄,衣不解帶,晝夜不停趕赴邊關,比兩人還早到了幾日。 估計某次夜里,驛站中被“隆隆”而過的馬蹄奔馳聲驚醒,就是這幫人的功勞。 雖知道了此事,劉火宅還是先送小丫頭回家,欲歸營報備,不在保州城,得到幽燕心腹的大名府去。 鎮(zhèn)北大街,保州城里最繁華熱鬧的一條大街,就如同洛陽城天津橋南大街一般。 當然,處在邊荒戰(zhàn)亂的幽燕之地,鎮(zhèn)北大街不可能如天津橋南大街那般繁華、奢靡、人來人往、寸土寸金…… 最顯著的差異便是,天津橋南大街上,賣絲綢錦緞的,古玩字畫的,開茶樓酒館的,客棧貨行的占了大多數,顯得熱鬧而鮮活,在這保州城鎮(zhèn)北大街,開最多的是兵器鋪,然后是皮貨店、鎧甲殿甚至還有棺材店…… 街道上走來走去的行人,也多身穿皮甲護具,一身戎裝,至不濟腰間也跨著長刀短刀或者身背弓箭。 民風差異,一眼可見。 至于輕月樓,則是鎮(zhèn)北大街上獨此一家別無分號。 距離輕月樓尚有百十來丈,已經可以看到大大的匾額,高高掛起的大紅燈籠,還有門口的人來人往,飄散在夜空里的絲竹管弦…… 此時夜幕正落,晚飯時分了。 這一幕很熟悉,真的很熟悉…… 一邊隨著小丫頭一溜小跑的往那處趕,劉火宅一邊心中疑惑。 “歡迎光臨!客官里邊請!”行到樓前,便有人熟絡的打起招呼來,“客官是打茶圍呢,喝花酒呢,還是要過夜?打茶圍暫時桌滿,恐怕得稍待片刻,喝花酒還有位子,不過上的是三十年竹葉青,這價格……您老應該曉得的,過夜的話,恐怕還得待上兩個時辰,您可以在大堂上聽歌賞曲……” 大茶壺**飛快,呼吸之間,就將店中情形介紹了個清清楚楚。 果然熟悉,太熟悉了! 大茶壺,打茶圍,喝花酒……這輕月樓,竟然是一家青樓! 當然是一家青樓,除了妓?院或者真的名勝,哪有建筑會起這樣的名字,就算是有,也必在深宅大院,隸屬于某府某園,以附庸風雅。 也只有青樓里,才能養(yǎng)出小丫頭這種古怪精靈,臉皮巨厚,心思老多的小怪胎出來吧…… 那些叫人臉紅的謾罵,完全和年齡不符的調戲,皆是因為耳濡目染。 “嘿。”小丫頭一腳揣上大茶壺前脛骨,“光知道抬頭向天,看不到腳下嗎?這種態(tài)度可要不得……” 大茶壺抱腿跳腳,一低頭愣?。骸疤K諾?你回來了?” 捏捏臉頰有些不信,愣然半晌方道:“你可不知道,把你姐急成什么樣……這么長時間,你都去哪兒了?” “我姐在哪兒?”蘇諾也不答話,仰面問道。 這時候,前廳里其他人被大茶壺呼聲驚動,也都看到了小丫頭,紛紛來問:“哎呦,小祖宗,你可算回來了!” “你是知不道呀,你不在,你姐急成了什么樣子,做什么事都沒心情,要么不出臺,要么出了臺卻拉著臉子,咱們輕月樓的生意,足足少了五成吶!” “是呀是呀,姊妹們過的本來就清苦,再這樣下去,就要喝西北風嘍!……總算你回來了?!?/br> 人多嘴雜,七嘴八舌,劉火宅與蘇諾頓時被淹沒在洶洶人群里。 這種感覺,還真有些值得回味呢……劉火宅臉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直到一陣樂聲傳來。 樂聲并不甚響,但是慷慨激昂,輕輕松松將嘈雜聲壓下,整個輕月樓都處在了樂聲籠罩。 劉火宅變了臉色,不是因為那樂聲太過動人,也不是其旋律多么令人回味,雖然那也確是事實…… 他胸腹間有兩三道xue竅陡然動了。 肝膽之非毒,肺心之臭肺! 在沒有他人魂魄寄存,沒有天賦神通指引的情況下,二魂七魄的xue竅,竟然自己動了! 這絕對是第一次。 內視自省,氣息分股如麻繩,正是靈力才有的標志…… “聶政刺韓王?”小丫頭聽的一愣,倒是比劉火宅更知道,這首曲子叫什么,“jiejie怎么會彈這首歌的?你們還說她心情不好!那姓葉去洛陽……哦,對了,剛才城門那說,他們已經回來了!怪不得……” 小丫頭自言自語,恍然大悟,破開人群拉劉火宅就往樓上面跑:“師傅,跟我來!” 這首歌,似乎是小丫頭的jiejie彈的。 其他還有甚玄妙之處,就跟劉火宅是無關的了。 原本只想把小丫頭放下就離開,聽到那曲子,劉火宅卻改了主意,被小丫頭不由自主的拉著往樓上面跑。 劉火宅卻不知道,與他無關不過是個人臆想罷了。 其實一直都有關系,只不過他不知道罷了。 曲里拐彎,拐彎曲里…… 青樓的布置似乎都一個德性,極盡曲徑通幽之能事。 為何?路越崎嶇,地方就越隱蔽,地方越隱蔽,人的本性便越容易流露,若不然,不欺暗室不會成為君子一條判斷標準了。 一路上,人不太多,絕大多數都認識蘇諾,有事沒事的跟她打著招呼。 蘇諾選的是內部人士才有的捷徑,不過頃刻,轉過最后一彎,眼前陡亮,呈現在劉火宅面前的,是一間燈火輝煌的大屋。 屋分內外兩間,外間坐著些人,內間則只有彈琴女子一個。 小丫頭熟門熟路推門而入,直接就是內間:“姐,我回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