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去勸降？”公孫策看金城高堅厚固，急切難下，書寫一份勸降信，準(zhǔn)備勸降張重華。雖然知道成功的幾率很渺茫，不試試怎么能甘心。

    “末將愿往！”馬岱出列抱拳。

    馬岱單騎出陣，直赴金城東城門。金城重新建城，只有城墻大致建好，城樓卻是簡陋。

    城樓下，張重華身披金甲，周圍武將羅列。望著馬岱前來，對左右武將說：“此人必是為勸降而來，何人替孤王射殺之？”

    “王上，且看臣下射術(shù)！”一輕甲將軍出列，見張重華點頭，扭身至城墻垛口，張弓搭箭，瞄著馬岱就是一箭射出。

    馬岱抬頭看到對方躲在垛口之后暗放冷箭，猛勒馬韁，不想視線中一道黑線直射自己而來！

    “卑鄙！”馬岱伏在馬背，躲過這一箭，也是張弓開射。

    不想那名涼國武將躲在垛口之后，馬岱一連三箭，只是射殺了兩名涼州守卒，另外一箭裹著勸降信，一箭釘射在城樓立柱上，搖晃著尾翼，嗡嗡作響。

    “取孤王弓來。”張重華伸手，一名近侍捧弓跪在身前。

    張重華一把拔出釘在立柱上的長箭，站在城墻垛口，手中畫弓圓張，扣箭直瞄馬岱。

    “打破金城，盡誅之！”公孫策見馬岱帶傷而回，寒聲蕩漾在諸將耳際。

    “報，主公！”一名斥候趕來，下馬，跪在公孫策馬前。

    “稟告主公，馬玩、楊秋率部五千從北趕來！”斥候還送上馬玩的手信。

    不一時，又一名斥候趕來，說是成宜、李堪率兵五千從南面趕來。這四將早已到了榆中地區(qū)，探知公孫策率部殺到金城城下，不想錯過這場戰(zhàn)功，紛紛勒兵趕赴戰(zhàn)場。

    至于西涼八部中的其他四將，一來要鎮(zhèn)守他們攻克的地盤，二來也是防止八人一起到公孫策這里，被公孫策連鍋端了。要知道公孫策和董卓聯(lián)手搞掉韓遂，給他們的印象此生此世難以磨滅。

    “阿萌，云梯和攻城車制造多少了？”

    “主公，周圍木材緊缺，都被涼軍掠走。余下的只有樹木，現(xiàn)在各部正在砍伐，由高順監(jiān)督?！?/br>
    “傳令本將軍令，令馬玩諸將收集沿途木料，務(wù)必在今晚之前扎下營寨，明日之前造出攻城器械！”公孫策也是率軍剛剛趕來，營寨未立。

    夜里，公孫策大營。楚萌萌一身酒氣正在營地里散步，他剛剛服用五石散，渾身燥熱，正在散發(fā)藥勁。

    不一時鬼將李進(jìn)返回大營，帶來了偵查來的情報。

    “主公，李進(jìn)探知了一個有意思的軍情?！背让日业焦珜O策，此時公孫策正在擦拭自己的鎏金山文甲。

    “說說看？”公孫策頭也不抬，細(xì)心擦拭。

    “涼軍中堅將軍謝艾說服涼主張重華，今夜會率兵七千，夜襲我軍！”楚萌萌服藥之后神臺空靈，此時靈感爆發(fā)，腦子里面出現(xiàn)大量適用的策略計謀。

    “主公，阿萌認(rèn)為李進(jìn)這消息探知的未免太容易了。涼軍可能還有后手，不過阿萌也想到了讓他有去無回之計！”

    “帳外何人當(dāng)值？”公孫策放下手中布絹，喝問一聲。

    “回稟主公，今夜前夜由末將姜鵬當(dāng)值?！睅ね忭懫鹨黄兹~撞擊的清脆聲，隨后是一個低沉不失渾厚的聲音。

    “召集諸將，大帳議事！”

    “遵令！”腳步聲漸遠(yuǎn)。

    “來人，披甲！”一群當(dāng)值的衛(wèi)士進(jìn)來為公孫策穿戴盔甲，這些衛(wèi)士都是公孫英手下的天兵，都是公孫策鄉(xiāng)人，也是最可靠的人。夜里當(dāng)值的衛(wèi)士，從公孫英隨軍以來，都由公孫英部下天兵充任。

    “可惜郭亮這小子，這次可能又錯過了攻克大城的戰(zhàn)功。命夠背的，時間不等人??！”公孫策披甲后，將武山劍挎在腰間。

    “按照行軍速度，正常的話，郭亮最遲明日中午就能趕到。”楚萌萌藥勁發(fā)作，站立不穩(wěn)，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搖頭晃腦。

    “今夜涼軍可能先會襲擊左右兩寨，只要我中軍大寨不穩(wěn)，涼軍必然會猛攻中軍大寨。后寨也會被波及，所以這一戰(zhàn)，必先保后寨不失。”

    公孫策很贊同楚萌萌的話，自己后寨戰(zhàn)力不強(qiáng)，只有李子祁一部五百人，余下的都是隨軍的三千丁壯和五百匠師，戰(zhàn)斗力很差。而且大部分后勤輜重都在后營，今夜趕制的攻城器械，也多在后寨。

    “后寨務(wù)必多備防火之物，主公再調(diào)一部戈兵前往，就能保證不失?！背让日f罷，公孫策取出純金色虎符，握著閉目將自己的命令傳達(dá)下去。

    瞬間，中軍大寨內(nèi)的符將李規(guī)從沉睡中醒來。掏出懷里銀色的腰牌，見腰牌閃爍光滑，當(dāng)即起身召集麾下符兵，徑自朝后寨趕去。

    中軍大寨內(nèi)的神將各帶親隨在走向公孫策大帳所在，看到一部符兵正在調(diào)撥，也知今夜必要戰(zhàn)事，一個個提高了精神。

    后半夜要當(dāng)值的公孫英也被叫醒，此時睡眼朦朧，打著哈欠?？粗熊姺急徽{(diào)動，急忙趕向公孫策大帳。

    “報！”公孫策正在向帳中諸將分發(fā)任務(wù)，不想帳外又有斥候來報。

    帳內(nèi)諸將包括公孫策都是心頭一涼，暗自心驚這涼軍行動未免太快。只有楚萌萌藥勁過后，仰躺在一旁的大椅上呼呼大睡。

    “主公，后寨李子祁司馬遣人來報，說有千騎從東邊趕來，黑夜里不知其底細(xì)。特來派人詢問主公，如何處置。”帳外值守軍官高聲稟報。

    “所料不差，應(yīng)該是郭亮一部。告訴李子祁，讓郭亮一部于后寨休養(yǎng)體力。此戰(zhàn)為預(yù)備力量！”公孫策略一思考，就猜測是郭亮一部。因為榆中地區(qū)的勢力都被他掃蕩干凈，不是被滅就是躲入金城內(nèi)。

    公孫策所料不差，郭亮一部剛到后寨，連下馬的力氣都沒了，郭亮搖著水壺，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干了，在華雄的幫助下下馬。

    隨即他親兵將李衛(wèi)忍著渾身酸痛，在后寨水缸內(nèi)舀了一勺水奉上，郭亮一氣飲干，說了聲謝謝，李衛(wèi)聽了一張臉紅彤彤，不知道是累的還是興奮所致。

    杜遠(yuǎn)征在看到公孫策在山坡上改易宗族后，覺得自己名字中那個表示輩分的‘遠(yuǎn)’字會招公孫策不待見，改名杜征。他現(xiàn)在一身骨頭都被戰(zhàn)馬抖碎了，顫著身子來到郭亮身邊。

    “還好我機(jī)靈，讓大家晝夜行軍。否則就真的錯過這一戰(zhàn)了！”郭亮喝完水，渾身冒汗。

    “確實，公孫老大推進(jìn)速度太快。”杜征此時也拿過一勺水，大口喝下。

    “趕緊吃飯休息，戰(zhàn)斗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去找李子祁問問情況?！惫僚牧伺亩耪骷绨?，邁著發(fā)軟的腿就去找李子祁。

    望著華雄緊步跟著郭亮而去，杜征滿是羨慕。他也知道，郭亮的那種好運(yùn)氣實在是羨慕不來的。郭亮長得好，是天生的，但后天養(yǎng)成的性格開朗豁達(dá)，又有天分，這些都是很招人喜歡的。

    這一路跟著郭亮去咸陽，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大幅度提升。除了杜征想要親近郭亮外，郭亮的那種氣度也是很重要的。

    第六十六章 涼軍夜襲

    金城城內(nèi)，各部士兵正在休息，中堅將軍謝艾正與涼主張重華巡視。

    “孤此生最恨的，就是聽信讒言，沒能重用將軍。如今悔恨不及，今夜還望將軍再建豐功！”

    張重華拉著謝艾的手，很是誠懇。他被張祚一事氣的重病，謝艾就上書張祚必反，主張在張重華生前，要斬殺張祚一黨。張重華卻沒有采納，致使兩個兒子先后被張祚兄弟所殺，涼國基業(yè)斷絕。

    “今夜不破秦軍，臣下提頭來見！”謝艾不再說話，張重華也知謝艾立了死志，心中只是祈禱蒼天，希望這一戰(zhàn)能大破秦軍，給自己的涼國贏得一個喘息的時間。

    “將軍先戰(zhàn)，不論勝敗，孤王都會率全城軍卒為將軍后繼！不破秦軍，孤王愧對祖宗社稷！”張重華也是英武之人，這一戰(zhàn)他也做好了死戰(zhàn)的準(zhǔn)備。

    謝艾回到軍營，披甲小睡，很快就到了半夜三點，親兵將其喊醒。待他出賬，已經(jīng)看到全軍將士口里含著木枝，望著他眼神堅毅中參雜著崇拜和強(qiáng)烈的自信。

    “城外秦軍探測清楚了么？”謝艾掛上披風(fēng)，手里提著長劍。

    “回稟將軍，城外秦軍尚無大的動靜。我軍各部都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就等將軍號令！”中堅軍副將張耽答道。

    這時，幾只夜梟從夜空飛來，落在大帳上，發(fā)出‘歐歐’的叫聲，短暫而急促。在安靜的大帳四周，顯得是那么的清晰。

    “哈哈哈，未曾料到，這些小東西又來慶賀了！”謝艾的大笑聲，驚走了夜梟，也就是貓頭鷹。

    謝艾，甘肅敦煌人，十六國時前涼名將，護(hù)國有功，含冤而死。

    南北朝時，天下大亂，只有漢族建立的張氏涼政權(quán)偏安一隅，人民生活安定。公元346年，后趙天王石虎已平定了北方大部，此時涼州的張駿剛死，十六歲的張重華剛剛繼立。

    石虎乘此機(jī)會以將軍麻秋為涼州刺史攻入涼州，連下武街、金城，兵鋒直指姑臧，而涼州統(tǒng)領(lǐng)全軍的大將裴恒卻列陣于廣武，逗留不進(jìn)，形勢并不容樂觀。

    這種危機(jī)的時刻，涼州司馬張耽對剛剛繼位的張重華進(jìn)言，認(rèn)為國家的存亡在軍隊，軍隊打仗的勝敗關(guān)鍵在于統(tǒng)兵之將?，F(xiàn)在的涼國將軍，彼此關(guān)系復(fù)雜。生怕和麻秋打仗失敗，事后被麻秋清算。所以就應(yīng)該學(xué)劉邦重用韓信那樣，用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張重華認(rèn)為張耽說的很有理，張耽隨即推薦年青的謝艾。當(dāng)時謝艾只是涼州主簿，類似于秘書長一類的職務(wù)。張耽告訴張重華，謝艾雖然年青，但文武兼?zhèn)洌梢缘挚冠w國麻秋的進(jìn)攻。

    于是張重華召見謝艾，問謝艾的作戰(zhàn)方案。謝艾的作戰(zhàn)思想很符合張重華，于是謝艾就向張重華討要七千士兵，保證必能打敗趙軍。是打敗，而不是抵御！

    當(dāng)時謝艾語氣豪烈，很對張重華的口味。

    此時的張重華，年僅十六歲，談不上什么英明睿智，完全是以情緒好惡來處理問題。不妨試想一下他的心情，大敵當(dāng)前形勢危急，而本部諸軍卻未采取積極形動，這足以令他坐立不安。

    而張耽頗有道理的諫言和謝艾豪氣干云的應(yīng)對，足以使他下了一個令自己興奮的決定“以艾為中堅將軍，配步騎五千擊秋?！?/br>
    在任何人看來，這都是在押寶，不過張重華押寶也有謹(jǐn)慎的一點謝艾要兵七千，他只給了步騎五千，大概張重華自己對謝艾也沒多大信心吧。碰上這樣一個主君，是謝艾的幸運(yùn)，也是他的不幸。不過書生拜將，也可傳為佳話了。

    謝艾出兵的時候，有兩只梟鳥在他的大帳中夜鳴。梟鳥鳴叫，是要死人的預(yù)兆，又是在謝艾的大帳鳴叫，一般人都會覺得此次出陣兇多吉少，再沒有比這更令士兵沮喪的事了。

    謝艾對此卻說：“梟，邀也，六博得梟者勝。今梟鳴帳中，克敵之兆?！边@樣的解釋，是很牽強(qiáng)的，但一定程度上也鼓舞了士氣。從此事也隱約可見謝艾的臨變不驚的大將風(fēng)度了。

    于是謝艾率兵五千出征，當(dāng)時的后趙軍與裴恒對壘于廣武相持不下，這一幕又與戰(zhàn)國時秦趙對壘長平何其類似，時間長了，雙方都會生懈怠，這時謝艾的五千銳卒，采取突襲并收到了奇效。

    加上裴恒軍的呼應(yīng)，大破趙軍，斬首五千級之巨。這便是謝艾的初戰(zhàn)，此戰(zhàn)過后，后趙軍暫時停止攻勢。

    之后趙軍麻秋再次進(jìn)犯，謝艾以同等的兵力再次大破趙軍，全殲三萬趙軍，麻秋單騎而逃！

    值得一說的是謝艾遭排擠后在酒泉筑了一座城，叫福祿城，福祿是張重華封謝艾的爵位號。謝艾筑造了福祿城，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城下有金泉，味如酒。于是改城名為酒泉。這也是酒泉這個地方名稱的來歷。

    還有麻秋，這家伙被年輕的謝艾屢次擊破，不是他不強(qiáng)，而是謝艾太強(qiáng)。麻秋號稱“用兵于五都之間，攻城略地，往無不捷?！?/br>
    他本是太原胡人，能在后趙石虎那里成為僅有的幾個異姓領(lǐng)軍大將之一，就可知他的能力有多出眾，后來又被石虎將征伐西北的任務(wù)交給他，可見他的強(qiáng)悍。不過謝艾成了麻秋心中的惡魔，直到謝艾身死后，麻秋還是活在恐懼之中的。

    麻秋這個家伙很兇殘，至今西北一帶晚上嚇小孩都說：“麻胡來了！”

    張重華在位八年而亡，而后暴虐的張祚篡位稱王，不久謝艾就被張祚誘殺了。一代名將，值此紛亂之世，處此偏遠(yuǎn)之地，逢此暴虐之君，縱有滿腹韜略，也只能空嘆枉然。

    很是可惜，因為謝艾的才干可以和韓信比肩。

    所以剛才的貓頭鷹的叫聲，被謝艾以及麾下中堅軍將士再次理解成了一種吉祥，士氣也是大增。對今夜的作戰(zhàn)計劃，充滿了信心。

    “傳令各部，按照計劃依次出城！”謝艾一聲令下，中堅軍率先出城，其后其他各部紛紛出城。這一切，都被鬼將李進(jìn)發(fā)現(xiàn)。

    “敵軍出城偷襲，怎么不通告左右二寨？”公孫英看著諸將各帶部曲出營埋伏，很疑惑地問道。

    對此，公孫策把玩著手中虎符，語氣淡漠：“敵軍的作戰(zhàn)計劃我已經(jīng)探明白，他們先攻左右二寨，想要引我中軍出寨，然后乘著軍心混亂，想一舉將我中軍大寨端掉。所以，為了讓他們的計劃不出變動，左右二寨還是不要有太多問題為好?！?/br>
    “用他們做餌？左右兩寨加起來一萬人，比你的人還要多一點點，你拿他們做魚餌？”公孫英難以確信。

    公孫策只是點頭，望著天空的明月，神情專注。這幅樣子，讓公孫英感覺很陌生，他徹底不認(rèn)識自己的這個弟弟。

    “你變了?！惫珜O英說完，也不言語。

    “必須變，因為世道變了。其實也沒變，只是本心完全的展露罷了。”

    半夜四點，正是人最乏困的時間段。軍魂也不例外，他們復(fù)活的時間越長，軀體功能也開始向正常人類靠近。

    涼國軍正將軍索遐攻秦軍馬玩、楊秋所在的右寨。當(dāng)涼軍一個個低掩刀槍劍戟，圍著右寨緩緩移動時，天空飄來一團(tuán)云彩，正好將明月遮蓋。好像皓月也不想見這人間的殺戮，將自己的視線屏蔽起來。

    索遐低呼一聲：“天助我也！”

    攻擊秦軍左寨的是輔國將軍宋混，平?jīng)隹こ窍?，被公孫策斬殺的宋澄的親哥哥。

    他與索遐各帶三千兵馬，偷襲秦軍左右二寨，戰(zhàn)術(shù)目的就是猛攻二寨，為的就是逼迫秦軍中軍大寨派兵救援。如果能一舉攻破，那樣最好不過。

    月亮被云彩遮掩，公孫策嗅著帳外吹來的夜風(fēng)，輕聲說道：“該開始了?！?/br>
    后寨，郭亮的馬夫仰望被云彩遮蓋的月亮卻說道：“明天會有大雨，一會要準(zhǔn)備一下?！?/br>
    “回稟王上，可攻！”謝艾率軍潛伏在公孫策大營外，沒有月亮的夜是那么的黑，讓他看不清中軍大寨究竟有什么。

    命令被傳到金城，城樓上閉目假寐的張重華披著羊裘，他聽了信使的話，看到月光被遮擋，天地一片黑暗。黑夜中帶著寒意的清風(fēng)拂面而來，張重華再次瞇眼，只是擺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