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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虎狼在線閱讀 - 第184節(jié)

第184節(jié)

    座椅前沒有標(biāo)注人名,引路的人只是把朱九帶到這個大廳內(nèi)就返身離去,朱九環(huán)顧四周,看到已經(jīng)有幾個人到了在這空蕩蕩的大廳里正坐在一起說話,這幾個人朱九都認(rèn)識,全是福建著名的商人,也都是知名的黃石擁護(hù)者,其中有一個就是福建理事會的會長,也是朱九的好友。

    “劉老板,”朱九在這群人身邊坐下,寒暄道:“來得真早啊。”

    “我還以為齊公會逐一接見我們呢,”劉會長是今天第一個抵達(dá)的,作為會長和福建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商人,他立刻出言相勸:“九爺,無論錢多錢少,終歸是要捐一些的啊,侯爺……不,齊公這些年待我們不薄啊?!?/br>
    幾年前劉會長鼓動理事會承擔(dān)新軍相當(dāng)一部分的軍器供應(yīng),也得到了積極的響應(yīng),但是戰(zhàn)爭曠日持久地拖延下來,人心漸漸渙散,去歲理事會中大部分表示不愿意在投錢給一場看不到結(jié)束的戰(zhàn)爭。而后新軍主力覆滅在山西,順軍冰鋒直指福建,大家就更擔(dān)憂黃石失敗后自家的結(jié)果。

    “這個不消劉老板說,”朱九慨然應(yīng)是:“銀子我已經(jīng)帶來了就存在客棧,一會兒劉老板打頭,我立刻就起身響應(yīng)?!?/br>
    幾個人商議妥當(dāng)就開始聊買賣和商機(jī),期間不斷有人到達(dá),見劉老板這邊有人就圍過來打招呼,很快周圍就坐了一大圈。

    “齊公打算怎么招待我們呢?”大家開始稀奇地四下打量這個大廳,本來認(rèn)捐會的流程多半是請大家喝茶,然后再擺宴款待,可是這個大廳里椅子連著椅子,面前連個茶桌都沒有。等了小半個時辰后,有人就不滿地抱怨道:“渴了,茶水怎么也沒有?”

    朱九同樣好奇地觀察著這個大廳:“是不是齊公要請我們看戲???”

    “那么小的臺子,能演戲么?”朱九的話才一出口就有人反駁道,其他人也立刻附和說:“就是,這臺子小得連器樂都放不下啊,而且幕布呢?”

    大廳里的人越來越多,漸漸大家的話題都集中在這個大廳是干什么用的問題上,朱九又冥思苦想了一會兒,忽然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齊公這是要請我們聽書啊?!?/br>
    說完朱九就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最前,走到那個大桌子背后,得意樣樣的叫道:“可不是么?這還有塊驚木呢?!?/br>
    在桌子后面的椅子上坐下來,朱九伸手拾起那塊驚木在桌上重重一拍:“諸位客官聽仔細(xì)了!”

    不拍還好,這一拍之下頓時整個大廳里有如雷鳴,朱九的話顯得特別的清晰和響亮,連坐在最后排的人都能聽得十分真切。

    這個大廳設(shè)計的時候就考慮過回聲問題,橢圓型的會場能有效的聚焦聲音,而四面的墻也做得非常厚實,隔音效果十分理想。

    雖然不知道齊公為什么專門修這么一個大房子用來聽書,不過朱九的發(fā)現(xiàn)讓大家都來了興趣,不少人湊到桌旁好奇地察看起來,還有人發(fā)現(xiàn)其實站在桌前的那個平臺上發(fā)言聲音效果還要好一些。

    “不過茶水該放哪里呢?”猜到了齊公要如何招待大家后,有人就開始在座椅旁打轉(zhuǎn):“還有瓜子、果子的,也不能都捧著手里吧?”

    來的人越來越多,漸漸大廳的座椅有一多半已經(jīng)坐上了人。

    陸煜帆和蔡云楠并肩走進(jìn)大廳時,后者還顯得有些神色緊張。

    “蔡老板不要自己嚇自己,”陸煜帆給同伴打氣道:“齊公又不是千里眼什么都知道,再說他要是知道的話,也不會請咱們來了,直接就有兵上門了?!?/br>
    “也是啊?!辈汤习鍖ふ伊藗€偏僻角落,拉了一把陸煜帆:“咱們坐那邊吧?!?/br>
    “好。”

    兩人坐下后,陸煜帆又一次和蔡老板嘀嘀咕咕:“一會兒勸捐的時候,我們多少也得捐些啊?!?/br>
    “知道了,陸老板真是啰唆?!?/br>
    兩個福寧軍的士兵抬著個高高的木制講臺走進(jìn)大廳,把它放置在桌子前方的平臺上,這個木制講臺黑漆漆的有半人多高,上面沒有圖案只有三個看不明白的文字:卿議院。

    “卿?”朱九琢磨不出字里面的含義,不過他知道這肯定不是說自己的,卿是對國家棟梁的尊稱,只能用在士大夫身上。

    接著就是一聲鑼響,大廳入口處有人高聲叫道:“齊國公到?!?/br>
    幾乎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間起身,面前前方打算下跪,可是他們都被面前的椅子擋住了,沒有下跪的空間。

    “諸君請落座。”

    一個洪亮的聲音從朱九背后傳來,他急忙回身,看到黃石正大步從他進(jìn)來的門口走下階梯,直奔前排而來。

    “原來齊公是要與民同樂?!敝炀艅偙某鲞@個念頭,就看到已經(jīng)有人朝著齊國公的方向掙扎著擠出一個位置跪下去,當(dāng)即朱九也不管齊國公的命令,和周圍人推搡著下跪參拜。

    看著黃石一直走到前排卻沒有停留,而是直奔那個小戲臺而去,朱九猛然一驚:“原來那個座位是給齊公預(yù)備的,這可遭了,剛才我?guī)ь^上去坐,豈不是僭越了?!?/br>
    但黃石也沒有走到桌后,而是在那個木制講臺旁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面沖著眼前高高在上的人群,伸出雙臂向下一壓:“諸君請落座?!?/br>
    朱九起身坐下,居高臨下地看著齊國公,頓時又覺得一陣不妥,可是站起身就會比齊國公高得更多,似乎更加不好。

    朱九如坐針氈地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動時,講臺后的黃石轉(zhuǎn)頭掃視著眾人,大聲問道:“劉會長?劉會長何在?”

    “小人在?!眲⒗习迕Σ坏卣酒鹕?,又要再次跪下:“小人……”

    “劉會長請前面來?!?/br>
    理事會會長彎腰走到齊國公身前,再次行禮道:“小人叩問國共金安?!?/br>
    “劉會長請上邊坐,”黃石伸手扶住理事會會長的手臂,把他拖到了那張寬大的桌子后,按他坐在椅子上:“會長就坐這里吧。”

    “這是給劉會長用的驚木,”黃石指著那塊響木,示意劉會長把它拿起來試試手感:“這個會場的規(guī)矩是:只許站在講臺后的人說話,或是一個!只有一個坐在上面的人得到許可后向講臺后的人發(fā)問,如果有人喧嘩、打斷發(fā)言、不經(jīng)許可擅自起身提問的話,劉會長就用力一拍這個驚木,然后大喊一聲:‘肅靜!’,劉會長聽明白了么?”

    “這個……”

    黃石又重復(fù)了一遍,微笑著問道:“劉會長聽明白了么?”

    “小人明白了,可是……”

    “明白就好?!秉S石又用微笑勉勵了一下,回身走到講臺后要開始說話。

    “國公!”劉會長發(fā)覺自己竟然坐在黃石側(cè)后比他還高的位置上,而且對方連椅子都沒有,立刻跳將起來:“小人死罪。”

    “劉會長請落座?!秉S石回頭笑道,等劉老板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下后,黃石回頭看了一言鴉雀無聲的現(xiàn)場: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總有人說商人最是唯利是圖,最是沒有氣節(jié)的宵小,就連水滸里面無惡不作的土匪們,在拿人rou做包子販賣、不知道害死多少無辜的時候也敢鄙視商人,說什么若是讀書人經(jīng)過山下不要壞他們性命,若是農(nóng)民、漁夫,也不要與他們?yōu)殡y,但跋涉千山萬水、不避風(fēng)雨掙辛苦錢的商人,土匪們卻一定要謀財害命,還大言不慚地說殺害商人就是替天行道,就是替人間除一jian惡之徒,真是無恥之尤!”

    “國公說得好啊?!?/br>
    “國公真是高見?!?/br>
    “國公要為小民們做主啊?!?/br>
    臺下響起一些贊同聲,甚至還有可能是裝出來的感動嗚咽聲。

    黃石并沒有示意大家噤聲,而是回頭看向劉老板:

    “劉會長?!秉S石輕聲叫道,同時向他做了一個手勢。

    “國公有何吩咐?”劉老板從座位上彈起來,隨即醒悟過來,一把將驚木搶在手中,惡狠狠地向桌面上死命拍了下去,同時發(fā)出一聲大吼:“肅靜!”

    拍完后劉老板小聲問道:“國公,小人做得對么?”

    “劉會長做得很好?!秉S石微笑著點點頭,回頭正要開講,突然再次回頭向劉老板看來,溫和地命令道:“劉會長請落座,這會場里除了說話的人和提問的人,不應(yīng)該還有第三個人站著?!?/br>
    “說到氣節(jié),先帝殉國時敲打景陽鐘,沒有一個士大夫前去護(hù)駕;皇上北狩,武將投降唯恐爭先恐后;監(jiān)國太子意圖召開科舉,可是沒有人來應(yīng)試;可……”黃石加重了語氣道:“雖然明知后果難測,但理事會超過八成的老板都來到這個大廳,諸君并不因黃某勢力孤危就棄之而去?!?/br>
    第二十四節(jié) 問答

    黃石進(jìn)來的時候手里還拿著厚厚一打文件,他把文件攤開擺在講臺上,口中繼續(xù)說道:“士農(nóng)工商,商人從來都是最下一等人、是賤民,有錢的賤民就是待宰的豬羊,雖然黃某自問這三十年來待諸君不錯,但當(dāng)?shù)搅宋C(jī)關(guān)頭——比如眼下這個時候,勸黃某殺豬宰羊渡過難關(guān)的人便層出不窮。借口,黃某的手下也已經(jīng)替黃某找好了?!?/br>
    低下頭,黃石開始念文件上面的名字:“劉昌,福建理事會的會長,私通順軍,派人向大順吳王捐獻(xiàn)白銀十萬兩……”

    “國公,冤枉啊?!眲⒗习逶诒澈蟠蠼幸宦暋?/br>
    黃石沒有理會劉老板的喊冤,繼續(xù)念了下去,很快朱九的名字也赫然出現(xiàn):“……朱九,私通順軍……”

    “齊公,小人對齊公忠心耿耿,萬望齊公明察啊。”

    朱九不等黃石念出給自己捏造的罪名,就從座位上彈起來,向著講臺大聲喊起來。

    這時大廳里人聲開始沸騰,不少人猜到今天這多半是鴻門宴,心眼靈活的已經(jīng)開始四下張望,在門口驚恐不安地尋找著福寧軍兵丁的影子。

    “劉會長?!秉S石回頭看著劉老板,后者正一臉惶急地看著自己,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滾滾而下。

    “劉會長,請用驚木?!秉S石見對方?jīng)]有反應(yīng),微微提高聲音提醒道。

    “小人遵命。”劉會長再次履行自己的職責(zé),用重重的驚木聲把會場里一片喊冤聲壓了下去。

    第三次請劉老板落座后,黃石再次低頭念起來,幾乎每個在座的商人都榜上有名,而排名基本是按照他們的財富多寡排列的:“……蔡云楠,私自出售軍器……陸煜帆,偷運軍火給順軍……”

    把長長的名單和各自的罪名念完時,黃石抬起頭,此時大廳內(nèi)鴉雀無聲,所有投過來的目光中都滿是驚駭和恐懼:“有人勸我,行擒賊先擒王之計,借口晉國公一事,偽稱行勸捐之舉,將諸君哄騙來泉州一網(wǎng)打盡,然后速發(fā)緹騎撲平亂黨,抄沒諸君家財以充軍實?!?/br>
    劉會長已經(jīng)癱軟在座位上,驚木從他抖動不已的手中無力地滑落,再也無法行使職責(zé),幸好此時大廳內(nèi)死一般的沉寂,不需要他再維持秩序。

    “我知道順吳王在杭州廣發(fā)檄文,通告閩粵商家,發(fā)誓入閩、粵之后必定秋毫無犯,我所建之條例奉行如常,順王和順吳王一向言則必諾,若我是一個商家,也多半會聞言心動?!秉S石揚了揚手中的文件:“我不知道這里面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都是真的絕不可能,但全是假的也是欺人之談?!?/br>
    回頭看了一眼劉老板,黃石朗聲說道:“劉老板我深知其為人,我不信他會叛我?!?/br>
    “國公明見啊。”劉老板立刻回復(fù)了活力,驚恐一去,頭腦也立刻靈活起來,馬上在心里大罵自己愚蠢:“若是國公疑我,怎么會讓我坐在這個位置上維持秩序吶?”

    黃石又回過頭,望向幾個他比較熟悉的人,一個個叫出他們的名字,直到朱九:“九爺和我相知已經(jīng)三十年了,昔日在京師、遼東的情誼歷歷在目,必定是有人覬覦九爺?shù)募耶a(chǎn),構(gòu)陷于他?!?/br>
    數(shù)過這幾個名字后,黃石環(huán)顧全場:“但在座諸君,和黃某有交情的也不過十?dāng)?shù)而已,其他的莫說相熟,就是說過幾句話的都不多,我敢斷言這報告上的事是真是假,若行雷霆之舉,必定冤枉無數(shù)。雖然不究便是姑息養(yǎng)jian,但寧枉勿縱之事,黃某不為也。”

    “國公慈悲啊?!?/br>
    “國公仁德?!?/br>
    “小人必誓死以報。”

    下面已經(jīng)有人嚷嚷要出錢助餉,但是會前最積極動員要大家掏腰包的劉會長此時卻突然一拍驚木:“肅靜,讓國公說話!”

    見黃石又回頭看過來,劉老板心中一驚,他急于想聽黃石的下文所以不假思索地拍了驚木,但卻不知道是不是黃石就是想勸大家助餉,連忙問道:“國公,小人記得您說只能一個人說話。”

    “劉會長做的很好,只是不必加后半句?!秉S石微笑著點點頭,又回身繼續(xù)發(fā)言:

    “只是黃某今天雖然不肯行寧枉勿縱之事,但諸君怎知我明日便不會變了心思?怎知將來接替黃某這個位置的人,也會和黃某一個心思?順王、還有順吳王,迄今為止沒有食言而肥過,但諸君怎么知道若是他們真能擊敗黃某一統(tǒng)天下、無所顧忌后還會如此?就算他們一生嚴(yán)守諾言,順王的后人也會蕭規(guī)曹隨,對諸君的財產(chǎn)秋毫無犯嗎?諸君的身家性命,終歸還是cao之人手,莫要忘了士農(nóng)工商,殺諸君以充國庫軍實,士人只會拍手稱快。對君王是名利兼收之事。”

    在座的理事會成員無人不明白這個道理,之前黃石善待商人大家就竭力支持他希望他能在朝中位高權(quán)重為大家遮風(fēng)擋雨,許平發(fā)出檄文后這些商人也愿意相信大順的誠意——人為刀俎

    我為魚rou,除了相信掌權(quán)者的善意難道還有更好的辦法么?但此刻聽起來齊國公已經(jīng)是胸有成竹,能夠拿出一個解大家危難的長久之計,所有人都屏息等待著黃石的解決辦法。

    只是黃石卻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而是把商人的黑材料拋去一邊,翻開下面的文件念起來:“杭州大捷,擊斃闖賊三萬;蕭山大捷,擊斃闖賊兩萬……桂北大捷,擊斃闖賊五萬,高賊宵遁……湖廣大捷……”

    一口氣把明軍的赫赫戰(zhàn)績念上一遍后,黃石又抬起頭,望著大廳里的眾人:“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是真是假,要真是打了這么多場大捷,現(xiàn)在戰(zhàn)場應(yīng)該是在北京而不是浙東、江西、廣西。這些場大捷,共向我討賞、討恤五百余萬兩,我可以一概不與,但唯恐讓忠良含屈,殉國者家小害于饑寒。這些個仗到底打得如何,我不知道,在座的諸君也不會有人全知道,但不會沒有人知道,可是諸君只會助餉,看著我把你們的血汗錢往水里拋卻暗自心疼而不發(fā)一言,因為你們擔(dān)心報復(fù),擔(dān)心會惹怒權(quán)貴——諸君,從來沒有人和我說過真話,一個也沒有過。”

    接著黃石又念了幾份報告,從情報戰(zhàn)線到海防稽私都有:“形勢真是一片大好啊,我每日看到的是一場又一場的輝煌勝利,零星夾雜著些無關(guān)痛癢的失敗,但順軍已經(jīng)渡過長江,官兵卻是一退再退。先帝在時,身不解衣、寢不滅燭,一有奏報即起身批改,而殉難煤山。我自問比先帝相差遠(yuǎn)矣,每日都要睡足四個時辰,也做不到每個縣的奏報都躬親批示。連先帝都不能扭轉(zhuǎn)頹局,我當(dāng)然更做不到,如果沒有更好的辦法,我覺得我就是把眼累瞎了也別想把國事辦好。”

    封建專制政權(quán)最終都是極度腐朽的,但當(dāng)兩個封建專制政權(quán)對決時,新興的一個往往在還沒來得及完成徹底腐敗前就擊敗了她的競爭者。老的政權(quán)只有苦苦地熬,力求挺到新興政權(quán)變得和她一模一樣的時候,如果這時新興者沒能成功利用開始的沖勁占據(jù)全國大部分地盤,老政權(quán)就有希望憑借更大的地盤壓垮她的敵人,史書會把這種幸運稱為中興。中興是極其罕見的現(xiàn)象,所以領(lǐng)導(dǎo)中興的皇帝會得到極大的頌揚——因為他的敵人如此罕見、出色地迅速走完了專制政權(quán)的腐朽道路而頌揚這個撿到了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的皇帝。

    “和先帝不同,我出身行伍,幾起幾落,見過人間冷暖?!秉S石把所有的報告都推到了講臺的角落上:“雖然這上面一切大好,但我猜測:國朝已經(jīng)很接近徹底戰(zhàn)敗了,無論是軍事、財務(wù)還是內(nèi)政、人心,國朝已經(jīng)到了全面失敗的懸崖邊緣,諸君即使捐獻(xiàn)給我再多的軍餉,只是推遲最后失敗到來的時間而已,因此我不打算向諸君要一個銅子?!?/br>
    向著大廳的屋頂揮了一下手,黃石坦誠地說道:“這個大廳我去年就開始修建了,但是我本想等到一個更恰當(dāng)?shù)臅r候,我曾以為在平息了叛亂和內(nèi)戰(zhàn)后才是恰當(dāng)?shù)臅r候把它交給諸君,不過當(dāng)我看到報告上形勢仍然大好后,就知道國朝有了大問題——不能發(fā)現(xiàn)危機(jī)的朝廷是有問題的,在生死關(guān)頭仍然不能發(fā)現(xiàn)問題的朝廷是行將崩潰的朝廷,不管恰當(dāng)不恰當(dāng),今天是我最后的機(jī)會把這個大廳交給諸君了?!?/br>
    “閩省所有的法令,包括諸君最關(guān)心的稅法,在黃某還坐在這個執(zhí)政位置上的時候,都會由這個大廳發(fā)出?!?/br>
    稅法一詞又激起陣陣竊竊私語聲,不過這次不等劉會長拍他的驚堂木,出聲的人就被周圍的人怒斥:“肅靜?!?/br>
    “這個衙門我起名為省卿院,諸君將是福建臨時省卿院的大夫,這個省卿院將負(fù)責(zé)制定、修改國朝的律法,決定國朝的政策。以稅法為例,到底國朝能夠向全閩的商人征收多少稅,都將由這個省卿院定下規(guī)則,一旦規(guī)則定下就成為閩省的律法,官府只能征收律法許可的數(shù)目而不許多征。我相信諸君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省卿院將是諸君身家性命的保證。”黃石頓了一頓:“我知道諸君還有很多不解之處,我說的越多諸君不解之處可能就越多,下面我將接受提問,我先把這個大廳提問的規(guī)矩說一下,不許坐在椅子上發(fā)問,舉手就表示有話要問,我點到的人可以站起來提問。好了,諸君可以開始了?!?/br>
    雖然仍然畏懼齊國公這種朝廷高官的權(quán)勢,不過黃石話音才落就有人舉起了手。

    黃石點了他第一個看到的人:“這位大夫請講?!?/br>
    “國公,被點到的人站起來,點頭哈腰地說道:“小人是個消防廠主,有一事不解,以國公剛才所言的稅法為例,如果我們定下每次出馬費只能征一成的稅,可是官府仍然像現(xiàn)在這樣要征五成,不交就要封我的廠,怎么辦呢?難道我能去告官府么?”

    “這位大夫貴姓?”

    “不敢,小人鄙姓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