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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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不是大將軍呢,是浙直魯軍務(wù)總督?!闭f道此處許平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歸于他名下的浙江丟得干干凈凈,另外一個南直隸也有大半在明軍手中,讓他這個官銜聽起來頗有諷刺意味。 來人先是謝罪,然后環(huán)顧左右無人,便在臨行前偷偷告訴許平,大學(xué)士李建泰總在順王面前說許平壞話,說他金銀無所取、美眷無所藏,其志不在小。吞吞吐吐地說完這些話以后,這位兵部侍郎大人還要許平小心提防,不要被小人陷害。許平謝過了這位京官,但表示他凡事出于公心,對朝中諸位大人的批評也是抱著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態(tài)度。 押送官離開后,周洞天站在許平身邊深深地看著他,終于忍不住再次勸說道:“大人,有道是:三人成虎?!?/br> “我不會送儀金給他的,前方戰(zhàn)事正酣,錢只恨不夠哪里有余?此事不必再說,”許平埋頭看著各路順軍的報告,想到自己的奏章可以暢通無阻地送到李自成眼前許平就對這些京官毫無懼意,頭也不抬地答道:“主上與我君臣無隙?!?/br> “大人有多久沒見過主上了?”周洞天大聲質(zhì)問道。 “在河南的時候我也總是和主上分軍作戰(zhàn),主上知我甚深你不用瞎擔(dān)憂,再說我早有功成身退之念,到時候我辭官告老,又何懼人言?”許平不再與周洞天多言,他相信自己和李自成的交情還是夠用一段時間的,而且現(xiàn)在局面如此緊張,許平也不信那些朝中的官員會找自己的麻煩。 …… 出任大順兵部尚書的張縉彥日子過得并不是太順心,那些順王的從龍之士可不比明朝的武將派頭大多了,至于許平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但凡有不合他心思就要向李自成告御狀。 從江淮回來的兵部侍郎傍晚抵達北京,顧不得回家休息就來向張縉彥報告此行的過程,和張縉彥預(yù)料的一模一樣,許平依舊堅持著他吃獨食的本色,絲毫不打算和兵部分享好處。張縉彥并不指望許平向前朝那般五成、六成地把軍餉往兵部送,甚至連一成都不指望——畢竟這是新朝肇始,而且許平和順王也稱得上是刎頸之交,只要許大將軍稍微意思一下,讓張縉彥知道大將軍心里有他這個人、記得兵部為他鞍前馬后地效勞過就行。但是許平就能貪心到連這么一點點場面上的銀子都舍不得吐,現(xiàn)在還用得到兵部的時候都這樣慳吝,張縉彥又怎么能指望日后許平會出力……哪怕是出一言相助呢? “兵窮軍困,士卒皆面有菜色,而許將軍左右親信夜夜笙歌,許將軍還特別招募了三千多女兵,令她們穿上明軍軍服歌舞以助酒興,喝到酣處時,許將軍左右皆作猛虎狀、各自捉一女回營,謂之曰:擒生捉俘……”侍郎繪聲繪色地給張縉彥講著他在江淮軍營中的見聞,直把后者聽得怒形于色。 “無恥鄙夫,怪不得連番大敗,連南京都丟了?!泵看螐埧N彥一想到許平手握十幾萬大軍、每歲拿走朝廷幾百萬兩的軍餉和軍費,卻一文錢都不愿意吐出來讓別人也喝口湯時總是會怒不可遏,而且張縉彥雖然有心理準備,但許平的驕奢yinx逸還是超出他的想像:“這鄙夫!難道就一點不懂得‘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嗎?” 雖然從歷史上看,一直敗退到只剩下數(shù)省的王朝就算是中興也是兔子尾巴長不了,不過張縉彥還是挺生氣,要是任由許平這樣胡搞下去,說不定大順就連山東都保不住了,那到時候自己也要被順主和丞相責(zé)備。 當(dāng)張縉彥問道軍心士氣是否還堪維持時,他的副手馬上報告道:“下官走訪各營,將官們一聽說下官是奉大人之命前來的,無不歡呼雀躍,大人嚴正之命播于三軍,官兵人人都說多虧有大人在朝中籌措,他們才能免于饑寒?!?/br> “呵呵?!睆埧N彥微微摸須,臉上忍不住露出自得之色,這幾年為大順勤懇效力,各路軍馬都變得很尊敬他(張大人有很多眼線、還有副手和兵部大小官員,他們都眾口一詞地指出了這點。),一開始張縉彥還有點不自信,但是幾年下來這種話耳朵都快聽出繭來,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是人才,無論在明在順都稱得上是深得軍心。 “從前朝開始,大人的兵部就是萬斤重擔(dān)一肩挑,一個部干的差事比其他五個部加起來還要多上好幾倍,可是其他各部都亂成一團,唯有大人的兵部是井井有條。唉,要是崇禎爺重用大人,主上能不能坐上金鑾殿……” “胡說!”張縉彥臉皮一繃:“主上乃是真龍?zhí)熳??!?/br> “下官妄言了?!笔汤蛇B忙跪下來沖著張縉彥磕了三個頭,等張縉彥氣消了之后又爬起來:“要是主上讓大人當(dāng)這個丞相……” “胡說!”張縉彥又是一聲斥責(zé),不過顯然比剛才那聲要平緩得多——其實剛才那句他也不過是拿腔作勢罷了。 “下官妄言了?!笔汤捎止蛟诘厣峡牧藥讉€頭,再次其身后小心地湊到張縉彥身邊秘報道:“下官打探到件事,許將軍送了上百萬兩的銀子給李閣老?!?/br> “哼。”張縉彥從鼻子里噴出一聲冷笑,心里卻是驚懼不已,李建泰是張縉彥目前最希望取而代之的人物,要是許平和李建泰結(jié)成同盟,那他何時才能取而代之,并進一步踏上丞相的寶座呢? …… “兵部屬官巡視江淮時,將士們一見到他們就奔走相告,說是丞相又派人來勞軍了。”牛金星昂首闊步地在前面走著,張縉彥彎著腰亦步亦趨地一路小碎步跟在他背后緊跑,再后面則是同樣滿臉諛笑的兵部侍郎:“聞知丞相在百忙之機仍派人勞軍,將士們無不感激涕泣,發(fā)誓以死相報。” 牛金星笑呵呵地聽著,以前只是個不得志的舉人,還因為得罪同鄉(xiāng)縉紳被下了死牢,當(dāng)時他十分消沉覺得自己一無是處,進入闖營后兢兢業(yè)業(yè),但也常有疏漏,雖然竭盡心力地輔佐李自成,但也常有對局勢束手無策的時候。結(jié)果知道現(xiàn)在牛金星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是天生治理大國的奇才,自從他當(dāng)上丞相后,大順國力蒸蒸日上,雖然前線因為軍方無能而節(jié)節(jié)敗退,但是在自己的領(lǐng)導(dǎo)下總能及時為前線彌補上損失,雖然失去了大片的領(lǐng)土,但是戶部報告賦稅增加了、兵部報告軍力強盛了,而且民生更是一片喜人,到處都在傳唱歌頌順主和牛丞相的歌謠,連那些桀驁的藩王們也都對牛金星的才能交口贊譽。 “丞相經(jīng)天緯地之才,古往今來也沒有第二人能比得上了吧?”張縉彥用充滿感情的語氣歌頌道。 “呵呵,”早在七、八年前牛金星剛?cè)氡本┑臅r候就曾聽到這樣的贊語,那時把他嚇得跳起來,面色大變連連擺手說愧不敢當(dāng);四、五年前的時候,牛金星依舊感到刺耳,也會認認真真地說到:他認為至少蕭何足能落他兩條街出去、諸葛孔明也至少能落他一條半街;但現(xiàn)在,牛金星只是禮貌性地說上一句:“漢太祖的蕭丞相,難道很差嗎?” “哪里能和丞相比啊?”張縉彥大為驚詫地說道:“丞相馬上能輔佐主上平定天下,馬下能為國家開太平之世,蕭何何人,豈能和丞相相提并論?西楚霸王不過一無謀莽夫,更無前明三百年之深厚基業(yè),不數(shù)年丞相談笑間掃滅之;而蕭何外有函谷之險,內(nèi)有關(guān)中沃野千里,攻打一無謀之項羽,尚且搞得國窮民困,以致漢太祖欲求四匹同色之馬亦不可得,而丞相逢大災(zāi)之年,在中原四戰(zhàn)之地且屯且戰(zhàn),入京以來,三年免征收四海之心,億萬歡顏,仍能總?cè)撼?,整綱紀,服強藩……蕭何何德何能,能與丞相同列?” 牛金星仰天哈哈大笑,志得意滿之至,雖然南方傳來越來越多的煩心事,不過張縉彥的這一番話如同春風(fēng)將他心頭那些陰郁掃除得干干凈凈。 可是等張縉彥開始匯報江淮順軍的實情時,牛金星的這份好心情很快就消失不見,許平軍中貪腐而行、兵驕將惰,比他最初想像的還要嚴重上十倍。之前已經(jīng)都很多人彈劾許平克扣軍餉、任用私人、包庇逃將,但是牛金星不用李自成說就主動替許平把這些彈劾都擋下來,因為他一直認為現(xiàn)在是朝廷用人之際,許平就算再貪也是小節(jié),與打敗明軍相比并不重要。 但許平顯然辜負了牛金星的一番苦心,不但逃回江北,而且還拒絕反攻山東沿海,每天都躲在軍營中白晝宣xyin,猖狂到連兵部堂官的耳目都不避了。牛金星開始懷疑自己當(dāng)初在李自成面前幫許平瞞下那么多罪行是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貪腐不是大問題,只要能打勝仗一起都好商量,但是貪腐到每歲花朝廷數(shù)以百萬計的軍費,卻只會呆在軍營里享樂那就得另當(dāng)別論了。 “下官還聽說一件事,李閣老向許將軍討要紋銀百萬?!币恢毙⌒脑谟^察牛金星臉色的張縉彥覺得火候已到,于是就圖窮匕見。 “哦?”牛金星的臉色果然如張縉彥預(yù)料的那樣沉下來,誰都知道許平和牛金星有矛盾,李建泰向許平討錢中的政治含義真是再明顯不過——他主動要求成為許平在朝中的同盟。 “許將軍怎么說?”牛金星冷冷地問道。 “這個下官可就不知道了,這事也是下官湊巧得知的,”張縉彥早就想好了答案:“不過這兩個月來,好像李閣老沒有再說過許將軍的壞話吧?就是有也是不痛不癢的?!?/br> 牛金星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陰沉,身后的張縉彥用一種滿含著羨慕和嫉妒的目光看著他身上的丞相官袍,在心里想著:“你一個出仕都不曾出過的小破舉人,豈是李閣老那種庶吉士的對手?我們這些有大學(xué)問的中舉人做官,你太差所以只得落草為寇,結(jié)果明祚斷絕、王朝興替,陰差陽錯地被你搶到了丞相的位置……要是我不幫你一把你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無論如何也得讓你和李建泰拼個兩敗俱傷、同歸于盡啊?!?/br> 第三十二節(jié) 退縮 在張縉彥把復(fù)雜的目光投向牛金星的時候,全然沒有注意到位于他身后的兵部侍郎在用同樣的目光注視著他的背影,牛金星回頭和張縉彥分手時,后者用盡全力把笑容擠滿了一臉,對前者的吩咐指示更是點頭如搗蒜。牛金星揚長而去,張縉彥的腰桿隨著丞相背景的消失而挺得筆直,仰著下巴回過頭去,沖著滿臉堆笑的兵部侍郎威嚴地點點頭,揮手示意他們可以忙去了。 目前在朝中說許平的壞話是不需要承擔(dān)什么風(fēng)險的,因為說他不好的人已經(jīng)太多了,反倒說他好話會遭到同僚的白眼,兵部侍郎當(dāng)然不會去給自己找這個麻煩——許平和他非親非故又從來不曾給過他好處,為什么要幫許平這個忙?更因為有許平的存在,導(dǎo)致兵部成為最沒有油水的部門,幾乎墮落到和禮部一個檔次了,不,是還有不如,至少藩王爵爺們還會送些東西給他們,而許平卻是徹底的鐵公雞、瓷老虎,一毛不拔——現(xiàn)在兵部里已經(jīng)有人自嘲是叫花子部。 兵部侍郎小心地斟酌著自己的舉措,他只是說了一些兵部官員乃至朝中百官都在竊竊私語而且也為大家所普遍相信的事情,而且還是私下與張縉彥說并沒有寫在正式的奏章上,無論張縉彥最后是高升還是倒霉,兵部侍郎都有信心處于不敗之地,如果許平能因此悔改或是另選將領(lǐng),那當(dāng)然更是再好不過。 離開百官后,牛金星獨自去覲見順王,放棄江南后李自成對許平的不滿與日俱增,一年前順王對丞相府送去的彈劾許平貪墨的奏章還抱著不屑一顧的態(tài)度,但現(xiàn)在常常會翻來覆去地看好幾遍,然后入神地想上一會兒,最后嘆息幾聲打還給牛金星并不作任何評論。 今天牛金星呈給李自成的一份奏章彈劾許平的心腹大將周洞天強搶民女,由于這個人始終和許平一個鼻孔出氣,拒絕向陳哲等人那樣給予一些方便,幫著許平聚斂錢財卻從來不肯讓別人也染指一點,所以是軍隊中排名第二的遭恨人物。 “周將軍強搶民女,打殺百姓,許將軍包庇兇犯,然后收為內(nèi)寵。”看完奏章后李自成大叫一聲:“李建泰剛和寡人說,許將軍不近女色、一介不?。 ?/br> “臣風(fēng)聞許平送了幾十萬兩銀子給李建泰?!?/br> “誰說的?什么時候的事?”李自成一聽就暴跳如雷,還讓衛(wèi)兵馬上去傳李建泰。 但是牛金星阻止了李自成的沖動,他老老實實地承認這是外界風(fēng)聞,并沒有絲毫的真憑實據(jù),也正是因為此所以他沒有寫奏章彈劾,告訴李自成只是出于他對順主的忠誠。 “既然是風(fēng)聞,如何做得數(shù)?”李自成不滿地責(zé)怪了一句,但歸根結(jié)底牛金星這么做還是因為忠心,所以李自成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把李建泰的話打了一個折扣。 但牛金星隨即指出,彈劾周洞天這件事可不是風(fēng)聞,里面還有苦主的訴狀,只是江淮方面戰(zhàn)事緊急,所以地方官并沒有受理這個案子。 對此李自成依舊頗感懷疑,之前他賞賜給過許平一些宮女,但對方引用岳飛的話予以拒絕,李自成自問不是趙構(gòu),所以雖然開始有些悻悻,但內(nèi)心深處對此還是頗有嘉許之意的。既然這樣問題就出來了,許平連宮女都不要,又怎么會要周洞天強搶的民婦?李自成覺得自己有些不能理解。 幸好牛金星幫助李自成進行理解,許平以前之所以不要宮女,是因為這些宮女都是手眼通天的人,她們和宮中依舊有關(guān)系,就算不是順王故意派遣去的探子,依舊能夠把許平身邊的一舉一動泄露給順王的耳目。要是爭寵那就會變得更可怕,吃醋的宮人可能會心懷怨恨,隨口說兩句許平的壞話就能讓他倒大霉。許平要是收留了這些宮女,那不是討老婆而是把一些神佛擺在家里供著——換那個男人愿意如此??? 而這些沒有背景,沒有關(guān)系的民女就不同了,再說周洞天搶的又不光是農(nóng)婦,其中肯定有些小家碧玉、或是大戶人家的閨秀。 李自成繃著臉一言不發(fā),牛金星繼續(xù)說道:“自古伴君如伴虎,許將軍畏懼天威也不能說不對或是沒有道理,以臣之見,還是不要硬賞給他宮女吧,免得有傷陛下和許平的君臣之誼?!?/br> “寡人怎么會硬要把女官塞給他?”李自成有些惱怒地說道:“寡人賞賜大臣,為的是讓他們感到高興,不是害怕?!?/br> “陛下圣明?!迸=鹦欠Q頌道。 開國這么多年來,李自成耳邊聽到的全是各種各樣的稱頌之語,牛金星是其中很罕見還敢說實話的人——比如今天對許平的猜測、對李建泰的懷疑,李自成相信其他臣子一定不敢對自己說,他們總是說所有人都對順王恭敬愛戴、在大順圣朝之下盡心盡力地工作,也就只有牛金星會告訴他下面的臣子其實還是有私心的。 “難怪唐太宗會喜歡魏征啊?!崩钭猿尚闹型蝗桓∑鹆撕芏喔锌?,雖然大順治下三年免征、百姓安居樂業(yè)、司獄清明,但總會有一些缺陷的,李自成可以從百官那里聽到各種喜人的景象,但只有牛金星會私下來和自己說這些雖然罕見、但是依舊存在的不足之處。 “周洞天打殺了五個人,傷了一百多個?!崩钭猿傻淖⒁饬χ匦禄氐绞诌叺倪@個案子上,如何處理這個案子讓他感到有些麻煩,雖然不少人都彈劾許平無能、喪師辱國,不過李自成深知許平的厲害,始終沒有動過臨陣換將的念頭,這個周洞天是許平的心腹,而且搶走的民女也是送去孝敬許平的,李自成不愿意窮治此案,至少在這個時候還不愿意。如果稍微敲打一下許平,讓他以后不要再犯這種事李自成就很滿意了,畢竟這大順是他的天下,許平對大順的意義不是一些百姓能比的,李自成把目光投向牛金星:“丞相以為該如何處置?” “臣以為周洞天也是勞苦功高,他為陛下出生入死、浴血殺敵過,這其實是小節(jié),”其實牛金星對周洞天一直很是提防,這個人是許平的死黨,如果將來有一天許平和李自成矛盾激化——假如萬一真有那么一天的話,牛金星相信周洞天肯定是會給許平批黃袍的,他深信此人把對許平的忠誠置于對大順的忠誠之上:“不如臣以丞相府的名義把這彈劾奏章發(fā)給大將軍吧,若是大將軍薄懲周洞天一番,再上表謝謝罪,臣以為這事也就差不多了?!?/br> “嗯,”李自成點點頭,又把彈劾奏章還給了牛金星:“有勞丞相了,這事我就不過問了?!?/br> 結(jié)果很快就見分曉了,許平把送去的彈劾奏章又還給了丞相府,還在上面用濃墨書寫了兩個大字“荒謬!”,連自辯都懶的去寫——類似的風(fēng)聞彈劾許平已經(jīng)聽說過太多次了,他手下還有十幾萬大軍要指揮,實在沒工夫逐個查明來由,再向丞相府解釋。 李自成雙手拿著那張彈劾奏章,上面兩個漆黑刺眼的大字,雖然這封奏章是以丞相府而不是他的名義發(fā)去許平處的,不過李自成看到這兩個字時首先騰起的還是一陣惱怒,當(dāng)最初這股被激怒感漸漸過去后,李自成沉吟著說道:“或許大將軍根本不知道此事?” 今天牛金星帶來的還有去送奏章的使者,他用眼色示意了一下,那個使者立刻走上前對李自成報告說,許平根本就沒有仔細看過這份彈劾他的奏章,更沒有把周洞天叫來詢問,只是粗粗瀏覽了一遍,就冷笑一聲批上“荒謬”二字,然后就摔在使者腳前讓他們帶回來。 “許將軍還是要保周洞天。”牛金星在邊上冷冷地評價道,如果許平不知情的話,至少會把當(dāng)事人叫來詢問一番,而不是這樣不假思索地反駁,他甚至連仔細看一遍都沒看。 李自成不得不承認牛金星說的很有道理,但想了片刻后他無力地把奏章扔到一邊:“既然大將軍一定要保,那寡人就不追究此事了?!?/br> “臣還有一事……”最近工部和戶部又大鬧丞相府,因為許平居然向丞相府要求由軍隊出資購買走私機器,工部雖然對許平一直不滿,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看著兵部那幫同僚的寒酸樣,他們心里還是很高興的——至少許平是要武器而不是要銀子自己造;而戶部情況也類似。但這次許平提議動用軍費購買武器后,工部立刻一蹦三尺高,堅稱此例不可開,戶部也和兵部一起到牛金星面前嚷嚷,說許平一天到晚喊窮,但現(xiàn)在居然有余錢高價買走私貨,既然如此的話就應(yīng)該少撥軍費,畢竟國家到處都要用錢,兵部也說不但湖廣需要更多的補充,現(xiàn)在云南戰(zhàn)事也愈加糟糕,明軍已經(jīng)包圍昆明了更是需要大量的兵力和軍費去支援——如果許平不要走那么多的話,兵部說他們還是能拼湊出援軍而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對西南戰(zhàn)事無所作為。 “許平這是要干什么?”李自成沒搞懂里面的關(guān)系,而且許平奏章里說要仿制這種機器去制造軍火。 而牛金星的解釋,也就是他從戶部和工部那邊聽來的消息是:許平打算辦一些工廠掙錢,而且和地方上的一些商人已經(jīng)達成協(xié)議。 “軍隊當(dāng)然是吃皇糧,怎么可以自己掙錢?”李自成叫起來,大順總結(jié)前明的教訓(xùn)時,其中有一條就是軍隊從事生產(chǎn)所以養(yǎng)了大批毫無戰(zhàn)斗力的軍鎮(zhèn),因此大順將主要前宋的軍制,至少讓中央部隊和邊防軍脫產(chǎn)化:“而且戰(zhàn)事這么緊急,許平不想如何打仗,怎么光在動掙錢的念頭?” 結(jié)果自然是否決了許平的建議,而且李自成還同意丞相府派出專員徹查江淮戰(zhàn)場的兵員和軍餉發(fā)放情況。既然江淮順軍已經(jīng)腐敗到如此地步,牛金星覺得朝廷可以對他們硬氣一些,他懷疑軍中很多士兵和軍官已經(jīng)對貪墨的許平大為不滿,朝廷作出這樣的姿態(tài)有助于平息他們心中的怨氣同時從許平手中奪走他們的好感;此外,即便是江淮順軍,也有大量的闖營舊部,純而又純的許平嫡系只有近衛(wèi)、裝甲兩營,而裝甲營多年來還一直在李來亨的手下。 雖然有這些依靠,但牛金星當(dāng)然不會愿意和許平翻臉,因此他打算以敲打為主,只要許平收斂氣焰、重新老老實實地為國效力,牛金星也不打算做得太過分,至于各種劣跡他也打算含糊過去,不追究許平本人的責(zé)任。心里琢磨著這些事情,牛金星就向李自成叩首領(lǐng)旨,退出宮殿去了。 這次李自成沒有把那封彈劾周洞天強搶民女的奏章還給牛金星,而后者匆匆離開時也沒有再惦記著這樁小事,回到后殿后,李自成再把這份奏章從頭到尾地看了一遍,其上滿是無辜百姓的血淚,還有許平那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 “為了大局,寡人是昧著良心了?!崩钭猿赏蝗淮蠛纫宦暎骸翱稍S平你難道忘記了我們曾擊掌為誓了嗎?忘記了你當(dāng)初為萬民開創(chuàng)太平之世的志向了嗎?” …… “當(dāng)今之策,唯有讓王太孫回京為大將軍辯解?!泵鎸σ惠営忠惠喌谋鴨T與軍費核查,周洞天對許平建議道,另外一個重量級的人物劉宗敏半年前已經(jīng)因為受傷而返回北京,暫時是指望不上了。 這種核查讓許平不勝其煩,丞相府在李自成的支持下減少了給江淮順軍的撥款,并宣稱在核查清楚前不會恢復(fù),許平?jīng)]有理由拒絕這種核查,而且他一開始也根本不怕這種核查。 但是事情很快就演變得超出許平的控制,兵部的官員雞蛋里挑骨頭一般地給江淮順軍找茬,發(fā)現(xiàn)了各種各樣的問題,而許平不得不為他們發(fā)現(xiàn)的每一個問題辯解。雖然每一個問題都被證明是小題大做或是無中生有,但是這浪費他極大的精力。 更大的浪費是時間,李定國偵查到湖南的明軍實力正在加強,他判斷明軍下一次大規(guī)模攻擊就近在眼前,而且此時明軍對揚州的壓力也不斷增加,許平不但需要考慮如何防守江淮,還需要考慮如何牽制明軍為湖廣戰(zhàn)場減輕壓力。這都需要許平調(diào)動更多的軍隊,訓(xùn)練更多的新兵并為他的軍隊補充更多的裝備,但這些急需進行的工作卻被核查拖延了。 陳哲和周洞天都曾勸許平行賄了事,他們都指出這根本就是多年來朝廷中各部官員對許平的怨氣總爆發(fā)——之前因為許平連續(xù)的勝利這些不滿都被壓住了,隨著江南的失守,原本被許平威望所鎮(zhèn)壓的怨氣開始突破牢籠,能夠光明正大地講出口,終于匯聚成這股洪流。 但許平堅守陣地,并對他部下們解釋說:若是這次遂了他們的心愿,那么日后朝官就會得寸進尺;而如果這次頂過去的話,許平認為他們就會明白自己的堅定立場,也就不會再嘗試這種無用功了;最關(guān)鍵的是,許平認為這是根本不需要考慮的原則問題:“前線將士浴血奮戰(zhàn)尚且缺衣少食,豈能把這些東西給了后方的貪官?” 許平堅持不懈地為自己上書辯解,在給順王的奏章上與丞相府針鋒相對,稱自己完全不反對核查,但是這種存心刁難的核查只會對國家有害,對一線的十幾萬將士有害。為了這種言論,許平又撈到了一堆“挾持君父”或是“要挾朝廷”的彈劾。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明軍對江淮和湖北的進攻看起來已經(jīng)是迫在眉睫,可是許平依舊沒有做好打退敵軍進攻的準備,忍無可忍之余許平放言把朝廷大罵了一頓,當(dāng)然又為此撈到了一個“跋扈”的名聲。 聽到周洞天要李來亨回京為自己解釋的提議后,許平猶豫了一下,還是想反對:“揚州重地,臨陣換帥……” “大人快別想軍事上的問題了,”周洞天忙不迭地打斷了許平的思路:“如果不能和主上解釋清楚,大人就離風(fēng)波亭不遠了。” 此時帳內(nèi)沒有其他人,許平聞言長嘆一口氣,并沒有絲毫責(zé)怪周洞天妄議的意思。 周洞天小心地觀察了一會兒許平的臉色,以前他曾鼓動許平自立,不過遭到了斬釘截鐵的反對,這次他想了一想,小聲說道:“大人有沒有考慮過……嗯,勸主上禪讓?” “禪讓?” “嗯,是的,請主上禪讓,不是給太子而是直接禪位給太孫。”周洞天說道:“大順精銳盡在大人掌握,如果王太孫也有此意的話,京畿地區(qū)也可以里應(yīng)外合,等我們先清除了朝中那些小人鼠輩,然后再和南明決一雌雄也就后顧無憂了?!?/br> 要是不把李來亨拉進來,周洞天擔(dān)心還沒有成功返回北京,江淮順軍就得打個稀里嘩啦,而且劉宗敏等人肯定不服,藩王們也難免起異心。 許平苦笑起來,連連搖頭:“這是造反,周老弟啊,虧了我不算是個忠臣,否則你早就人頭不保了?!?/br> “如果任由這些小人這樣折騰下去,我們遲早都得做南明的俘虜,”周洞天有些激動起來:“左右都是一死,還不如拼死一搏,保著王太孫登基!” “剛才你說到風(fēng)波亭,我一直在想,如果當(dāng)初岳王不顧大局,率軍回師京城和趙構(gòu)殺個你死我活,那還會有南宋漢家二百載河山嗎?崖山之恨、神州陸沉只怕是要立刻成真了吧?”許平嚴肅地搖搖頭:“有什么事,都要等擊敗明軍以后再說,現(xiàn)在大局為重,不是窩里斗的良機。” 否決了周洞天的這個建議后,許平開始認真考慮,并且把這個念頭分享給周洞天:“若是能再打一場大捷,類似安慶那樣的,或許我們就該考慮和齊公和談了,嗯,若是再有一場大捷,我就擺出重兵臨江,壓迫齊公和談,以長江為界,你覺得可能嗎?” 第三十三節(jié) 亂麻 “末將以為沒什么可能,”周洞天知道許平也未必報多大希望,但是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打破了許平的一廂情愿:“朝廷不會同意,主上說過非一統(tǒng)不稱帝,議和就是讓主上下不來臺,而且齊公也不是偏安之人?!?/br> “嗯,確實我說了不算數(shù)?!彪m然許平想說服李自成和黃石,但是他也知道希望渺茫,不打到泉州黃石不會同意,而打到泉州李自成不會同意,反過來也是一樣:“眼下只有繼續(xù)堅持下去,要是南明十年、八年的都無尺寸進展,或許齊公就會同意了。” “末將很懷疑?!敝芏刺煊X得不死不休的局面已經(jīng)成,就是沒進展黃石也不會同意割據(jù)分立,而且就順廷照著目前這種勾心斗角的形勢發(fā)展下去,國力會越來越虛弱。 “未必,”許平的信心比周洞天稍微充足一些:“我們有的問題,南明一樣都不缺,而且會更嚴重?!?/br> 南方比北方富庶,所以許平覺得南方會腐化得更厲害,而且最近南軍一直沒有猛攻江北也加深了許平的這種判斷,對方剛剛得到大片領(lǐng)地卻沒有趁著這股銳氣殺過來,這和可能導(dǎo)致對方發(fā)生懈怠,立下軍功的將領(lǐng)安于享樂,沉浸在榮譽里不能自拔。 在許平和周洞天討論堅持多久才可能挺到南明喪失銳氣和進取心的時候,陳哲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來對許平報告道:“湖廣急報,明軍大舉向襄陽集中,對江北的攻擊已是迫在眉睫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