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jié)
崔日用很沉靜地問道:“陛下在哪里起事?” 闊臉漢神色尷尬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得到上峰的命令來辦事的。這樣也好,不正說明陛下是周密安排,凡事都考慮周全了么?到時候了您就知道陛下在哪里了,之前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是?!?/br> 崔日用想了想道:“那成,就這么說定了。” 闊臉有些驚訝,沒想到崔日用答應(yīng)得如此快,不禁問道:“就這么說定了?” “不然還要怎樣?大丈夫一言九鼎?!彼f罷拿起桌子上的書信飛快地瀏覽了一遍,并細細地確認了筆跡,然后毫不猶豫地伸到燈前點燃。 “這……”闊臉漢子伸手想阻止時,信札已經(jīng)燒起來了。 “怎么?”崔日用道,“我知道是陛下的書信就行了,留著是個隱患。” “也是。”闊臉漢忙道,“那侍郎寫封回信,我好回去交差。” 崔日用沉默了片刻,當下就提起筆在舌頭上舔了舔,展開宣紙寫道:崔某答應(yīng)信中所言。想了想又留下了年月日。 闊臉漢愕然道:“就寫這么幾個字?”然后又有些動氣道,“在下費了那么多口舌,敢情崔侍郎仍打算站在墻頭看風向?” 崔日用道:“太平公主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我只能憑你一張嘴說。如果確如你所言,崔莫自然照今日商議的辦……就算陛下怪我,等大事即成之日,也會念在崔某的功勞不予過多為難,就算功過相抵。崔某不求大富大貴,也不貪功?!?/br> 第十三章 環(huán)佩 長安的東市依然繁華,各地商賈匯聚于此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討價還價的爭吵聲、吆喝聲混成一片,倒讓古樸的市集活力非常。 現(xiàn)在唐朝高層已是風聲鶴唳流言四起,太平公主一日不見客,人心便一日不安;但權(quán)力場幾乎人人都知道的事兒,偏偏市井之間知道的人并不算多。官場上大伙肚子里清楚,可不會傻傻地到外面將這種事四處亂說。 身穿麻衣的王昌齡坐在驢車上面剛從東市出來,車上裝著幾口袋米,趕車的是一個老頭兒。那老頭兒從面相到穿著都是一副老農(nóng)的模樣,是王昌齡家鄉(xiāng)的人,鄉(xiāng)里都叫他牛二爺。王昌齡當官之后,見牛二爺孤苦,便請到府中做些雜活,也算給他尋了份生計。 糧車出了東市,向南往安邑坊行進了一段路,市集的吵雜聲就漸行漸遠,待進入安邑坊北街之后,便愈發(fā)安靜了。這條街兩旁全是高門大戶,不是在京里有官職的大戶人家,就是富商巨賈,人家的奴仆們都調(diào)|教得很有規(guī)矩,平日說話兒都是捏著嗓子說,沒人粗俗地大聲嚷嚷,環(huán)境自然就清幽。 在優(yōu)雅的桂花細細飄散中,只見那朱門兩邊衣著光鮮的豪奴也是人模人樣很是精神。于是王昌齡坐的驢車便顯得分外礙眼,這種架子車在城南平民窟常見,在這邊卻是突兀。就算是牛二爺也覺察到了周圍那奴仆鄙夷的目光,不由得嘆了一聲氣,轉(zhuǎn)頭看王昌齡時,見他倒是神情自若并不以為意。 王昌齡本來是鄯州長史,薛崇訓(xùn)回京之后他跟著回來了,正好薛崇訓(xùn)復(fù)河?xùn)|王的爵位,可以開府設(shè)官,王昌齡便做了郡王府錄事參軍。但郡王府的官吏還沒成氣候,地方剛弄出來沒幾個官,自然就沒多少正事,王昌齡回京后倒是很空閑,不過偶爾要去王府坐坐,也算盡點分內(nèi)。薛崇訓(xùn)幾天沒回府了,王昌齡作為他最重要的幕僚之一,圈子里的人隨便一打聽便知道了個大概,如今的朝局王昌齡是明白的。 驢車回家之后,只見偌大的宅邸顯得有些冷清,這園子是薛崇訓(xùn)送他的,本是一大戶人家的府邸,自然寬敞。可王昌齡家左右就沒有幾個人,他那官職的俸祿和田地也是有限,奴仆自然也用得不多,所以看起來整個院子都沒幾個人似的。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美貌女子從北邊的洞門走了出來,她的頭發(fā)向上盤起,露出潔白的脖子分外好看,正是王昌齡的妾室步搖。王昌齡對她非常好,也很信任,家里的財產(chǎn)帳目全是她在管,而且只有她一個女人……可是步搖出身青樓,王昌齡對她好是一回事,名分又是另一回事,沒辦法,他要是娶個妓|女做正妻,沒法向王家長輩交代,更會在官場成為笑柄。 步搖見到王昌齡,面有喜悅之色,走起路來步伐輕快,頭發(fā)上的飾物輕輕搖曳,和腰間的環(huán)佩清脆聲響相互呼應(yīng),十分動聽。她走過來款款施了一禮,輕輕一笑:“郎君回來啦?!?/br> 王昌齡“嗯”地應(yīng)了一聲,好像很冷淡的樣子。不過步搖倒是不以為意,她跟了王昌齡這么久了,很知道他這么個人外面淡泊,內(nèi)心對人是很實在的。少年郎十幾歲年紀,面相還有幾分稚氣,可神色之間卻是老成持重,不緊不慢地吩咐道:“老牛,去叫那倆崽子幫忙,將車里的米搬廚房里去?!?/br> 牛二爺抓起肩上的毛巾擦了把臉,仍然一副老農(nóng)的作派,應(yīng)道:“這里交給俺便是。” 于是王昌齡便徑直往里面走,步搖只好跟在后面。他們進了內(nèi)宅之后,王昌齡問道:“我的那身青衫官服洗過了么?” 步搖點頭道:“我已經(jīng)收拾在柜子里了。” “給我取來,我換身衣服?!?/br> 步搖聽罷情知他要出門辦正事了,她的神情頓時有些落寞,但沒說什么,當下便去找衣服,侍候王昌齡更衣。 這時他說道:“我先去郡王府看看,可能這兩天王爺會與我商量些事,到時候忙起來,說不定就不回家了。” “哦……”步搖皺眉道,“郡王府平日并沒什么事,郎君都清閑好些日子了,最近出什么事了?” 王昌齡沉吟片刻,在步搖給他系腰帶的時候,總算說道:“朝里有點變故……太平公主半月不見大臣,恐怕是生病或是出了什么事兒。這事你心里有個底就行了?!?/br> 步搖說道:“太平公主不就是河?xùn)|王的母親么?她要出事了,河?xùn)|王不是很著急?” “所以我得忙一陣子?!蓖醪g想了想又說道,“萬一……萬一出了什么事,你就把細軟帶走離開府邸,明白么?” 步搖的手指立刻停了下來,臉色驚訝道:“會出什么事……河?xùn)|王會有危險?” “恐怕不是很安穩(wěn)?!蓖醪g淡然道。 步搖忙低聲說道:“那到時候郎君與我一塊兒走,郎君年少有為,前途遠大,何必守著一棵樹……”她大概已經(jīng)忘記是薛崇訓(xùn)把她從妓|院里弄出來的了,女人其實更現(xiàn)實,跟王昌齡有了依靠,薛崇訓(xùn)什么的她就不怎么關(guān)心了,“郎君的志向抱負都哪里去了?你不會不知道,太平公主那幫人在人們心里并不怎么樣,何苦跟著他們一條道走到黑?” 王昌齡正色道:“郡王對王某有知遇之恩,為他盡力是為義!何況郡王有濟世為民之心,只要善加勸導(dǎo),定能為天下謀取福祉,權(quán)柄并無善惡,輿情好壞不過是士大夫各懷利弊誘|導(dǎo)世人而已,豈能人云亦云?與私來說,我是河?xùn)|王提拔上來的人,并做了他一年多的幕僚,如果政敵得勢,怎會重用我這樣的人,這輩子都很難翻身,還談什么前途?” “可是我怎么辦?”步搖哽咽道。 王昌齡道:“你的情誼我銘記在心,家里不是還有一些細軟金銀,到時候你把這宅子賤賣,也是一筆不菲的財產(chǎn),今后無論做什么衣食定是無憂的?!彼治兆〔綋u的手好言道,“成敗還未定論,我只是說萬一,說不定誰勝誰負呢,不必太過憂心了?!?/br> 二人剛說到這里,便有個小廝跑進來喊道:“郎君,河?xùn)|王爺在家門口找您,小的請他進來喝茶,可他不來,讓小的帶話請郎君出門?!?/br> “正好換了衣服?!蓖醪g低頭看了一下,輕輕拍了拍步搖的手,放開手道,“我先去辦正事了?!?/br> “郎君!”步搖急忙抓住他的衣袖。 王昌齡回頭時,只見她淚眼婆娑分外可憐,少不得又說了幾句寬心的話。 步搖哽咽道:“這不會是最后一次見郎君了吧?” “不會,怎么會呢?”王昌齡隨口說了一句,“來日方長,先讓我辦完正事?!?/br> “無論出了什么事,你得回家一趟。答應(yīng)我好么?” 王昌齡應(yīng)了一聲。這時步搖哭泣著說:“就算有些錢財,可你讓我到哪里去?我再也不想回那風塵之地遭人輕賤,如果郎君要死義,就讓步搖跟著你一塊兒去罷!” 王昌齡皺眉道:“還不到那時候,說這些干甚,沒事,安心在家呆著彈彈琵琶什么的,要是悶了就去東市逛逛。” 他拉開步搖,頭也不回地向門口走去,剛跨出門檻,聽得后面“撲通”一聲,回頭看時,只見她正跪倒在地,哭道:“妾身在家靜候郎君歸來,如若傳來噩耗,便是切身自裁報郎君情意之時。”王昌齡嘆了一口氣,皺眉沉吟片刻,啥也沒說轉(zhuǎn)身便走。 他出得大門,果見一輛熟悉的馬車停靠在街邊,周圍還有幾個騎馬帶刀的壯漢。這輛馬車王昌齡是最熟悉不過了,薛崇訓(xùn)在鄯州時就乘坐的東西。薛崇訓(xùn)這個人倒是很有點意思,他外放做官回來不帶金銀,千里遠的路帶一輛馬車回來…… 馬車旁邊的護衛(wèi)認得王昌齡,自然沒有管他,他剛走到馬車旁邊時,車廂的木門便開了,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道:“少伯上車來說罷。”于是王昌齡便提起長袍下擺彎腰走了進去。 除了剛進來的王昌齡,車廂里有倆人,一個薛崇訓(xùn),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子是三娘,是薛崇訓(xùn)身邊的人。他們倆本來是面對面坐著,這時三娘從座位上起身,坐到了薛崇訓(xùn)旁邊,王昌齡便坐到了對面。 薛崇訓(xùn)用指節(jié)敲了敲車廂木板道:“龐二,趕馬隨意走走?!?/br> 王昌齡道:“殿下如何了?” 薛崇訓(xùn)的臉色凝重:“太醫(yī)署和宇文姬都診斷是絕癥,這兩日病情愈發(fā)嚴重,腹痛頻發(fā),宇文姬守在她身邊用針灸和藥劑止痛才能度日。我本想守在母親身邊,但見情況不妙,也得考慮考慮外朝局勢了?!?/br> “主公有何打算?”王昌齡先問了一句。 薛崇訓(xùn)道:“金城縣主向我進言二事,一是設(shè)法和高皇后結(jié)成聯(lián)盟;二是讓母親授禁軍兵權(quán)?!?/br> 王昌齡斷然道:“第一件事可為,第二件事差矣!” 第十四章 楓葉 那輛從鄯州帶回來的松木馬車在大街小巷橫行無忌,車輪子“嘰咕”轉(zhuǎn)動的聲音、車廂搖晃時的“嘩嘩”噪音,滴答的馬蹄聲掩蓋了里面并不大聲的說話,外面是聽不到的。在馬車里說事兒,倒是很好的場合。 三娘說道:“今早上剛開城門,崔家就有人出城了,我派人跟了一陣,出城的人是崔日用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崔日用本人還在長安?!?/br> 王昌齡立刻問道:“除了這事沒有別的?比如有沒有外鄉(xiāng)來的人進出崔府?” 三娘搖頭道:“這倒沒有發(fā)現(xiàn),但我不敢保證,因為人手不夠,只盯著他們家兩道門了。” 王昌齡沉吟道:“送子女出京?瞧這狀況恐怕有人和崔日用聯(lián)系過,他們有什么密謀……崔侍郎此人膽小怕事,但行事謹慎,此舉定然是他的夫人賈氏所為,真是婦人之見,這才露出蛛絲馬跡?!?/br> 薛崇訓(xùn)點點頭,挑開車簾一角看著外頭嘆道:“倒是應(yīng)了那句話:越是大事,反而越應(yīng)注意細節(jié)……這么看來,恐怕那躲在草莽中兩年的李三郎是想抓住機會卷土重來了。崔日用是個小角色,暫時別管他,以免打草驚蛇,李三郎才是最大的禍根?!?/br> “還有當初跟他跑掉的那幫人,加上罪臣劉幽求等,也是急不可耐地想借東風翻身,這個節(jié)骨眼上,他們那幫子人不有所作為,倒真是錯失良機了?!蓖醪g也說道。 薛崇訓(xùn)問道:“方才我所言金城縣主的建議,我覺得挺有道理的,少伯何以不贊同?” 王昌齡沉思了一會,說道:“兩件事,第一件與高皇后聯(lián)盟我是完全贊同的,當今的情況,借皇帝的名義是站穩(wěn)腳跟的唯一辦法?!?/br> 薛崇訓(xùn)點點頭,他現(xiàn)在這身份,不可能直接車翻李唐稱帝吧?那不是群嘲萬眾,與全天下為敵么? 王昌齡繼續(xù)道:“但第二件事從殿下那里得到禁軍授權(quán),我不敢茍同。金城縣主的眼光智慧另我十分佩服,或許是她不了解主公在鄯州的情況,以為無人可用,迫不得已之下讓建議讓您抓禁軍兵權(quán)聊勝于無。實則主公有更好的選擇,那就是神策軍(壽衣軍),此軍由主公一手組建,隊正以上的將校幾乎出自飛虎團舊部,姑且不論戰(zhàn)力如何,忠誠度便遠超禁軍。 ……禁軍雖是皇帝親兵,名義上只服從于當今皇帝,但是里面的將士久在京師,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對太上皇和李三郎的態(tài)度無法捉摸;而今上又從不過問朝事,與禁軍也無來往,實在不得將士之心。到時候李三郎上前鼓動,又或是用了什么計策,禁軍臨陣倒戈不是不可能?!?/br> 薛崇訓(xùn)點頭道:“少伯所言極是,以史為鑒可知興衰,在非常時刻合法兵權(quán)也不定中用。像韋皇后當朝時,禁衛(wèi)四軍統(tǒng)兵將帥全是韋皇后的親信,另有六萬南衙兵入駐京師,也受其黨羽控制,結(jié)果呢?” 王昌齡道:“所以我給主公的諫言有二:其一,非常時刻應(yīng)集中我們的全部實力,將宇文公和張將軍(張五郎)調(diào)回京師,并調(diào)神策軍入京拱衛(wèi)。前者問題不大,調(diào)兩個地方官,主公只需請朝中宰相發(fā)道公文便可,后者調(diào)兵須得御制,主公得設(shè)法說服殿下才行; 其二,爭取程相公和張相公的支持(程千里和張說)。爭取程相公目的在于長征健兒,目前分批駐扎在京畿重地的健兒相比禁軍來說更靠得住,而程相公在健兒中威望很高,前不久又大敗吐蕃,在軍中多有其西域舊將;爭取張相公在于南衙兵,張相公多年兵部尚書,前身又是兵部侍郎,在南衙兵部門生故吏極廣,能得到張相公的支持,至少守備長安數(shù)門的軍隊會更加牢靠。 目前我給主公的建議便是這兩條,只要辦到,勝算會大好幾成。” 薛崇訓(xùn)聽罷贊了一句,心道:人說謀士最輕松,只要動動嘴皮子就可以了,可那嘴皮子卻不是那么好動的。在如今這混亂局面中,王昌齡能很快理清各種關(guān)節(jié),并提出行之有效的辦法,一言價值千金并不夸張啊。 “事不宜遲,我先去探探程千里的口風?!毖Τ缬?xùn)當機立斷,馬上便敲擊車廂喊道,“龐二,去程府。城南通善坊,上回去吃燒尾宴去過,你還記得吧?” 龐二應(yīng)了一聲,繼續(xù)趕車。 王昌齡見狀面有贊許之色,他是知道的,有些人想法很多,但行動力不行,實干起來十分緩慢,比如王昌齡自己就覺得自己是那種人;而辦事還需雷厲風行的人才行。 四匹馬護著氈車往南邊走,走了好一陣才到達通善坊,就算是在一個城里,路程都不近。長安和現(xiàn)代都市的面積比不得,但在這個時代沒有公車地鐵,占地就實在太廣了。百萬人口居住在這里,并不顯得擁擠,甚至城南這邊還很荒涼;就算是城北,高門大戶人家的院子里是有山有水修得跟公園似的,像宇文孝家里,居然還能種菜,寬闊的居住環(huán)境可見一斑。 到了程府門前,方才得知程千里還在朝里辦公沒回來。門子接了名帖,里面的人見是河?xùn)|王親自拜訪,遂不敢怠慢,管家叫人開了大門迎接,出門請薛崇訓(xùn)進府稍事。 薛崇訓(xùn)想著自己的馬車停在一個宰相的大門口也不太好,便走下車來,叫龐二把車趕到別處,然后讓奴仆在門外等著。 城南這邊人煙較少,連公門雜役也懶散了,程府門前的大街上落滿了梧桐葉、楓葉,也不知幾天能掃一回,落葉長街瞧起來分外凄清。不過如果抬頭看的話,樹上沒掉的紅的黃的楓葉倒是另一番風景,在蕭條的秋日里是一抹艷麗的風景。 薛崇訓(xùn)下車來之后,旁邊的侍衛(wèi)都分外警覺,默默地注意著周圍的動向。有時候逼急了,官場上買兇行刺的事兒也不是沒有,不過市井百姓不知道罷了,如果有某官員權(quán)貴死于非命,眾人得到的消息不是暴疾身亡,就是得了憂郁癥跳樓|自|盡之類的,總之不太可能知道實情。 他跟著程府的管家進了前院倒罩房那排的客廳飲茶侯著,管家在一旁站著陪話,而三娘等人只能站在門口。平日里薛崇訓(xùn)對待身邊的人并沒有主人的左派,有時候吃飯正碰上了,還叫裴娘、三娘等人坐一桌吃家常便飯,把她們當朋友一樣的看待??稍谕膺吘筒恍?,得有個上下尊卑,不然外人會覺得你個王爺荒|yin|無度沒有規(guī)矩。 城門上報時的鼓聲都已敲過,早已過了酉時,西陲的夕陽從客廳的側(cè)面灑進屋子來,讓客廳形成了外明內(nèi)暗光景。薛崇訓(xùn)喝了一會茶,總算等到了程千里。 一身紫袍的程千里跨進門檻,便抱拳打拱道:“未知河?xùn)|王來訪,回來遲了,久等久等,實在抱歉?!?/br> 薛崇訓(xùn)從椅子上站起來,面帶笑意地回禮道:“剛來一會兒,況且事前我沒知會程相公,是我冒昧才對?!?/br> 程千里面帶固定不變的笑意道:“咱們已是故交,這客套還是省了罷,王爺請坐,坐下說話。” 薛崇訓(xùn)輕輕說道:“不知此處說話可是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