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jié)
過得一會中軍來了個信使,薛崇訓一聽說竟然是長安來的信,便扯開來看。 一旁的張五郎問道:“長安有啥消息?” 薛崇訓瀏覽了一遍說道:“母親大人來的信,說華清宮已經修繕好了,今年冬天就能住人?!?/br> 其中還有叫他趕緊打完仗回京,不過薛崇訓沒有說出來。因是私信,他看完之后也沒給部將們看。 旁邊有人聽薛崇訓說起長安便嘆道:“這鬼地方真冷,長安現(xiàn)在應該沒那么冷啊。” 大伙偶爾說幾句廢話,把手伸到牛糞上去烤,個個都縮著脖子。走了一天的路也沒什么休閑娛樂的東西,如果在城里還能吃吃宴席看看歌舞或者玩|女人,顯然這路途上更無聊。薛崇訓也頗有些百無聊賴,便又將太平公主的書信細讀了兩遍,不知怎地又想起了那次在親王國撲到母親懷里痛哭的情形,那溫暖的感覺記憶猶新。 恍惚之中他覺得自己不是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而是在繁華的長安。 就在這時,忽然一個將領在帳外喚了一聲然后就掀開厚厚的棉簾走了進來,抱拳說道:“稟王爺,斥候剛剛來報,今天中午就發(fā)現(xiàn)犬戎正在從黃河九曲之地暈輜重,看樣子他們是要退兵了!”那將領說罷看了一眼中間的火堆,便走了過去蹲下去。 大帳中的人一聽都議論紛紛起來,薛崇訓愕然道:“我們正要去打,他們就想跑了?這墀德祖贊真他|娘|的沒膽量!” 裹得嚴嚴實實的王昌齡正色道:“犬戎退兵倒是明智之舉,畢竟他們冒得風險比咱們大多了,咱們大唐就算打光了這二十萬大軍,也不至于亡國的地步吧?” 張五郎道:“咱們這趟算是白跑,以這種行軍速度走過去,犬戎兵早就跑得沒影了?!?/br> 薛崇訓皺眉道:“少伯說得對,雖然我們的勝算并不比吐蕃大,但冒得風險更小。我們大不了用河隴之地來押注,吐蕃人如果戰(zhàn)敗國內會不會崩潰就難說了!既然如此,我們怕什么?” 王昌齡聽罷愕然:“薛郎的意思……” “現(xiàn)在天氣晴朗,輕兵奔襲還能追上吐蕃兵!”薛崇訓淡淡地說道。 眾將面面相覷,又轉頭看著薛崇訓。他說道:“戰(zhàn)法很簡單,以唐軍主力輕裝突襲,奔襲吐蕃大營與之決戰(zhàn),留吐谷渾人看管輜重尋有利地形筑寨固守?!?/br> 張五郎建議道:“我軍奔襲倒沒什么問題,就怕權(前軍)重后輕太過冒險,大非川之戰(zhàn)在前,薛郎三思!” 王昌齡也贊成張五郎的話:“吐谷渾戰(zhàn)心不大,只是迫于無奈才跟隨我們出征,何況我們與不少吐谷渾人新結怨,要是他們在后面臨陣倒戈,我軍前后無路又遠離邊境,到時該黨如何?” “臨陣倒戈倒沒那么容易,慕容氏親唐之心咱們不必懷疑,最近又趁懲罰背叛者的名義幫慕容宣除去了大部分不忠者,兵權盡數(shù)在慕容氏的人手里。只要慕容宣不叛唐并提高防范之心,臨陣倒戈幾無可能。”薛崇訓一面想一面說著。 但將帥們仍然有些擔心:“如若吐蕃軍分兵襲我后軍,吐谷渾作戰(zhàn)不力失了輜重,也是危局?!?/br> 張五郎道:“吐蕃軍在烏海城駐了許久,我覺得他們的算盤就是誘敵深入,在咱們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周旋?,F(xiàn)在我軍明知敵意而冒進,應不必要。” 薛崇訓見大帳中的文武大多數(shù)都反對輕騎奔襲,他也沉默下來暫且沒有說話。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勸諫也勸諫了也不知再說什么,慢慢地又沉默下來,氣氛變得沉悶。這時殷辭道:“咱們只是向薛郎提出各處的風險,最后還是您拿個主意吧,戰(zhàn)場上也沒有十全十穩(wěn)的法子,薛郎要出擊咱們跟著便是。” 張五郎一聽也緩下口氣道:“月前咱們只一萬二千騎也能燒王帳,如果薛郎堅持要去,現(xiàn)在十萬大軍奔襲也并不是干不得!” 只有王昌齡依然堅持不戰(zhàn):“奔襲王帳之戰(zhàn)我就反對,雖然勝了也是險勝!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我們遠離邊境,一旦失利,再不可能有援軍趕到?!?/br> “我想連夜見見吐谷渾漢王慕容宣?!毖Τ缬柕卣f道,“還是我自己過去,顯得更有誠意?!闭f罷便站了起來。 軍士拿來一件厚厚的毛皮大衣,薛崇訓裹在身上,掖了一下脖子上的領子裹得嚴嚴實實的向帳外走去。 外頭干冷,晴朗的夜空風也很小,除了氣溫低點天氣不錯,白天出太陽了會更好。軍士牽馬過來,薛崇訓翻身上馬,讓人牽著馬走,他一邊走一邊想那事兒。眾人都勸他不要輕易出擊,他也覺得頗有道理,但直覺上又認為這是一個機會,雖然冒險了點……如果不能冒險那干嘛來隴右戰(zhàn)場上?不過在長安也不一定就完全安全,人生就是時時都有冒險。他有些猶豫,或許擁有的東西越多就越容易磨滅銳氣? 剛走了一會兒,聽得身后傳來一陣馬蹄聲,一個聲音道:“王爺請留步。” 薛崇訓回頭一看原來是宦官楊思勖,這宦官的臉瘦黑,身材也不見得胖,但此時穿得太厚人竟然就“胖”起來。 楊思勖抱拳道:“方才在大帳中我就有一言,但沒有考慮周全不便當眾說出來?!?/br> “但說無妨?!毖Τ缬柡闷娴卣f道。 楊思勖道:“王爺欲奔襲追擊吐蕃軍,所憂者無非怕后方不穩(wěn)失了補給以致進退兩難;如放棄奔襲則心有不甘……” 薛崇訓一聽笑道:“都說宮里的人會琢磨人的心思,楊公倒是讓我見識了?!?/br> “既然如此王爺何不折中?”楊思勖道,“留下唐軍一部與吐谷渾人分開扎營,以為犄角之勢相互策應,各自占據(jù)險要地勢,以保后翼安全。薛郎再率輕兵奔襲,吐蕃人未料咱們會如此出擊忽聞唐兵到來定然準備不足,照樣有勝算;縱使戰(zhàn)不利,薛郎率軍退至大營可戰(zhàn)可守,無后顧之憂也?!?/br> 薛崇訓琢磨了一下大喜道:“此法甚妙!至少試一試以免日后長吁短嘆錯過了大功業(yè)的機會,畢竟我軍能聚集各地精銳并正好遭遇吐蕃人的時候并不好找,而我剛好在隴右的機會就更難了……那以楊公之間,用多少兵力出擊、多少兵力留守最好?” 楊思勖道:“七萬出擊三萬留守,后軍并有吐谷渾鐵騎十萬,足夠保輜重糧草無虞。我和薛郎的想法一樣,慕容氏已經逐步掌控吐谷渾大權,只要他不反,極難發(fā)生臨陣倒戈之事。何況吐蕃軍得知我部奔襲大營,要故計重施奪輜重也得輕騎繞道長途奔襲,要攻下重兵防備的大營并不容易。” “很好!”薛崇訓心頭的猶豫一下子被拋得干干凈凈,當下便說,“我便給你四萬人馬選地方固守,我主要帶騎兵南下出擊,殺他個措手不及!” 楊思勖驚訝道:“雜……雜家何德何能能受此大任?” 薛崇訓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讓楊公任職左右便信得過你。過去的事兒都過去了,你不用擔憂。咱們是血里火里考驗的戰(zhàn)友,以后只要有我在,沒有人能找你算舊賬?!?/br> 楊思勖直接從馬上摔將下去,伏倒在雪地里動容道:“晉王厚待之恩,沒齒難忘,奴婢愿鞍前馬后侍奉,如有二心天打雷劈……” 薛崇訓忙從馬上跳將下來,伸手去扶,他意識到楊思勖改口自稱奴那是自己當成家奴一般看待了,他便好言寬慰道:“地上都是雪,趕緊起來!楊公的兩鬢都斑白了,為唐廷盡心了一輩子,我身為皇室貴胄,沒有理由不善待你?!?/br> 楊思勖爬了起來,還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他那樣子哪里還有戰(zhàn)陣上的陰婺殘暴,和其他受寵的宦官也沒什么兩樣了。 第八十章 天命 來到吐谷渾大營的王帳,慕容宣迎接到了帳外,禮節(jié)甚周全但態(tài)度不卑不亢依然頗有王者風范。薛崇訓發(fā)現(xiàn)他就算彎腰鞠躬時也不覺有低聲下氣的感覺,對這個年輕人的氣度是很敬佩的。一個不到二十歲的人有如此沉淀,顯然是從小在動亂危機中歷練出來的,薛崇訓和慕容宣見面時常常會產生一個錯覺他是個中年人而不是一個少年。 王帳內的色調低沉而黯淡,更顯得有些陳舊,但布置得很整潔,正面掛的一些動物骨骼是有些年頭了,游牧民族總是喜歡把狩獵的東西掛起來做擺設。其實中原官府也能隱隱尋到這樣的痕跡,衙門一開始叫“牙”門,現(xiàn)在州郡府衙還會用動物的爪牙圖案作為裝飾。 “晉王請上座?!蹦饺菪麍?zhí)禮相讓,要把自己平日坐的位置讓給薛崇訓。 薛崇訓道:“我們都是王本應平起平坐,今晚我也只把你當成一個故人舊友,一起坐會聊聊如何?” 于是二人便一起坐到了一張案前,只見木案上擺著一盤殘棋,木人木馬那種西域棋。薛崇訓道:“汗王很喜歡下棋???” “挺有意思的,對了我記得晉王不怎么會下這種棋?!蹦饺菪α诵Γ哪樕苌n白,人也比較瘦,乍一看上去倒是沒有多少游牧民族人的彪悍,臉上的衣著也是鮮卑淺灰色長袍。 帳篷中燒著好幾盆火,暖烘烘的,薛崇訓便把身上的毛皮大衣脫了下來,旁邊的吐谷渾侍從幫上前接了過去。 這時慕容宣不禁多看了薛崇訓幾眼,因為他身上穿著亮澄澄的鐵甲?,F(xiàn)在大軍是在行軍路上,薛崇訓幾乎是夜不解甲,盔甲穿戴其實有點費功夫。烏黑的百煉甲,每一片甲片都是百煉鋼,薛崇訓已經充分實踐了它的堅固,雖然從戰(zhàn)場上回來有些破碎修修補補又和新的差不多了。 慕容宣也不問薛崇訓夜里見面是否有正事,卻淡然說道:“晉王對棋有興趣么,規(guī)則并不難,要不我把棋法教予你?!?/br> 薛崇訓低頭看棋盤,饒有興致地說道:“好啊?!?/br> 于是兩人就有說有笑地說起下棋來。過得一會侍從將沏好的茶端了上來,薛崇訓順手揭開茶杯,頓時一股子茶香飄蕩出來,不由得轉頭一看,之間那茶杯中的茶水清澈和漢人的茶沒什么兩樣,他當下就異樣道:“西北大多族人喜歡把茶葉放到牛羊奶中煮成奶茶飲用,不想汗王也用清水沏茶。” 慕容宣笑道:“用雪山上的雪煮化為水,堪比上好的泉水。茶是漢民之物,只有這般飲用才能體現(xiàn)出它的幽香和意境,晉王以為如何?” 薛崇訓大笑,一面笑一面在心里琢磨了一陣,便趁機試探道:“汗王喜愛中原之物,倒與我十分投機。不過鮮卑族人也難免有人心有敵意,加強兩族信任任重道遠啊……” 慕容宣的神色一黯,“唔”了一聲也不多言,他的漢語說得十分流暢,就連口氣之中露出的語氣詞也用漢語,且頗有神韻。 “不知晉王對草原上的游牧族印象如何?”慕容宣問了一句,見薛崇訓默然不答,便說道,“自古以來,中原以外的游牧鐵騎多發(fā)襲擾,漢人恐怕無多好感甚至恨之如虎狼……” 薛崇訓驀然之間有些感觸,便吟了一段詩經,“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漣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坎坎伐輻兮,寘之河之側兮,河水清且真猗……” 這時慕容宣直視薛崇訓道:“民生疾苦天下皆同。草原之苦猶勝中原,天道不好或冬天風雪太大苦寒交加人馬牛羊凍斃太多,我們就無法過冬,天災時就有人禍,相互攻伐劫掠入寇中原屢有發(fā)生,無論勝敗,付出大量族人死亡的代價后才有足夠口糧過冬;或遇疫疾干黃,以人為食同族相殘屢見不鮮。草原隔壁上旋而興起,旋而骨rou相殘甚至族滅也是常見之事。” 慕容宣嘆了一口氣又道:“晉王所言極是,王城一直都有貴族認為我們順服大唐非明智之舉,但我認為自己做得沒有錯……漢皇居天下中央千秋萬載長盛不滅,這是天意,天意不可違,我族愿與大唐長修和睦長遠之計,那些受眼前蠅頭小利引誘的人鼠目寸光不足為伍。我也希望在吐谷渾艱難難以為繼之時,大唐能開邊援救或以糧易馬或借糧度關,以保我鮮卑子民少受饑寒殘殺之苦……” 慕容宣的目光很明亮,誠意不能讓人有絲毫懷疑,薛崇訓松了一口氣道:“那汗王可能制服那些心懷不滿之人,以免在關鍵時候破壞大局?” “晉王大可放心?!蹦饺菪孕诺匚⑿Φ?,“我慕容氏被尊為汗不是一代兩代的事?!?/br> 薛崇訓也露出了笑容,端起茶杯道:“明日一早我便率騎兵主力奔襲吐蕃大營,后方輜重糧草就靠汗王的十萬鐵騎與楊思勖的四萬唐軍守住陣腳了,以茶代酒,愿聯(lián)軍攜手相助,成就大業(yè)!”這句話才是薛崇訓今晚造訪的目的。 慕容宣道:“世間如棋……我用晉王的話回贈,候你旗開得勝。天命或不可違,命運或不由己,但人仍可自主行動,改變一切那樣的人才可以開創(chuàng)自己的功業(yè)。” …… 次日五更,薛崇訓已集結精銳步騎約六萬八千人,以騎兵為主力輕裝準備,并與慕容宣和楊思勖告別。泛白的東方天幕為背景,一列列的漢軍騎士扛著長兵器從視線中走過;天剛蒙蒙亮,薛崇訓看不清他們一個個的長相,但那大唐盔甲的形狀和迎風旗幟中的漢字,是讓人那么親切!在遙遠的西北邊陲,了無人煙的荒野,這里聚集了大批的漢人健兒,挺拔的身影好似那族人的脊梁。 薛崇訓在馬上抱拳與留守的汗王將領道別,看向慕容宣時不禁說道:“昨夜汗王所言民生之疾苦各族相同,我很贊同。但我們都無法阻止這一切攻伐屠戮的發(fā)生,那么我的想法很簡單:我薛崇訓是吃漢民耕種的粟米養(yǎng)活長大的,以前是、現(xiàn)在是、以后也是,這里不顧性命效死社稷的兒郎全部都是,我們就無法憐憫大唐的敵人!” 他說罷策馬頭也不回地帶著部將策馬而去,在列列鐵甲中大喊道:“一舉擊破犬戎鐵騎,為國家社稷的興亡而戰(zhàn)!” 眾軍高呼萬歲,薛崇訓又大聲喊道:“薛某與諸將士兄弟并肩作戰(zhàn)……出發(fā)!” 微微的晨曦中,大營前頭的兩排號手抱著人高的巨大號角,鼓足了腮幫吹奏出一聲聲蒼涼遒勁的號聲,這音樂是如此的單調沒有變化,但一聲接著一聲的重復仿佛不斷高升直沖云霄,在遼闊的大地上回響。 “咚、咚、咚咚、咚咚咚……”號聲之后便是鼓聲,由慢而快,一個壯漢用撕裂一般的嗓子嚎起來,薛崇訓都沒聽清歌聲中的字眼。大軍浩浩蕩蕩地向南漸行漸遠,四顧周圍,全是馬。 路上張五郎等將領問薛崇訓道:“此戰(zhàn)如何布陣作戰(zhàn)?” 薛崇訓道:“這么多人還能怎么布陣?追上吐蕃兵之后,待敵迎戰(zhàn)便在其正面擺開決戰(zhàn),分左中右三軍,輪番進攻,誰強就誰贏?!?/br> 眾將以為然,薛崇訓又向各部將帥下令嚴明軍法:進攻的部隊如未接到后退的軍令,全軍潰敗者校尉以上將領皆斬;臨陣擅自后退者當場處斬;劫掠到的吐蕃軍之馬匹財物,不必上交而論功瓜分。 六萬多大軍輕騎奔襲,日行百余里,走了兩天,第二天前軍就遇到了吐蕃的零星人馬斥候,都以擊殺逐散,直到追到了吐蕃的主力。 吐蕃軍已經撤出烏海城,并度過了南邊的一條黃河支流。他們帶著大量的輜重自然是跑不過唐軍的輕兵奔襲,便被迫在河南岸的曠原上擺開迎戰(zhàn)。 唐軍主力越過烏海城,分兵進城搜索發(fā)現(xiàn)沒有什么可搶的,只剩一部分吐蕃重傷兵和老弱,于是唐軍便把他們全屠|殺了。然后縱|火|焚|城,把城中能燒的房屋都燒了個干凈,烏海城轉眼之間化為一座廢墟死城。 城南面的那條黃河支流又窄又淺,而且已經結了厚厚的冰人馬通過毫無障礙。薛崇訓便下令在河岸修整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全軍渡河在吐蕃陣營的正面擺開,兩軍南北對峙。 薛崇訓率部將策馬登上高處先觀敵陣,入眼處就是一片人海,黑壓壓的人馬在白茫茫的大地上仿佛平地里長出一個大大的陸內湖,而且有山擋著一部分無法全觀……薛崇訓從來沒見過五十萬人馬放在一起究竟有多少,也不知道對面的陣營實際有多少人,反正人是非常多。唐軍這邊也十分壯觀,分陣擺開之后只見漫山遍野都是人。 見吐蕃軍沒有率先發(fā)動進攻的跡象,薛崇訓便回顧部將道:“估計犬戎兵一兩天之前就已經調出兵馬北上襲擊我軍后方大營了,只希望慕容宣和楊思勖不負我的重托?!?/br> 第八十一章 決戰(zhàn) 西海(青海湖)以南的大非川,這里是一個古戰(zhàn)場埋葬過數(shù)不盡的忠魂白骨。如今又有十幾萬活生生的人聚集在這里,慕容宣所率的吐谷渾鐵騎在一處地勢較高的區(qū)域扎營;另有唐軍步軍四萬由宦官楊思勖率領在距離三里地外的另一處地方筑寨。 這里絕非扎營防御的好地方,距離北面的大非嶺約百里,離薛崇訓所率的奔襲騎兵約三百里。在半中央停下來也是迫于形勢,沒有時間追上去也無時間退回大非嶺。 果不出所料,薛崇訓部分兵向烏海城追擊之后三天,吐蕃輕騎就出現(xiàn)在北部唐軍大營附近。 唐軍兩營都戒備固守輜重,等著形勢的發(fā)展。吐蕃兵到來之后沒有顧吐谷渾大營,以迅雷之勢全數(shù)奔襲唐軍大營去,唐軍無險可守又全是步兵只得四面列陣防御。吐蕃軍憑借機動優(yōu)勢四面襲擾進攻,剛剛遇敵就此大戰(zhàn)就開始了。 吐谷渾王帳中慕容宣弄清情況之后便說道:“兩營以為犄角之勢,現(xiàn)在吐蕃兵來襲,我軍正當出擊支援唐軍,讓吐蕃軍陷入兩面作戰(zhàn)的境地?!?/br> 大臣說道:“恐軍中一些部族不愿主動向吐蕃軍出擊。吐蕃人不攻我軍而直奔唐軍原因就在這里,如擊我軍,唐軍一定出戰(zhàn)兩下夾擊;反之我軍則易怠戰(zhàn)。” 慕容宣道:“戰(zhàn)前就和大唐晉王有言在先,與楊思勖犄角相望相互為援,今戰(zhàn)事在預料之內,我們豈可消極怠戰(zhàn)坐失戰(zhàn)機?傳王命到各部,每軍抽調一半騎兵向吐蕃側翼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