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護(hù)工一路指引來到一間辦公室的門口，向景池輕輕敲了敲房門。

    傅意澤親自為他將門打開。

    向景池剛萌生了一點小感動，卻在走進(jìn)房間后，冷不丁聽見背后‘咔嚓’一聲脆響——門被人從外面給反鎖住了！

    向景池心中一凜，質(zhì)問傅意澤：“傅醫(yī)生，你什么意思？”

    傅意澤沒回答他，反而把視線移向了辦公桌的方向。

    向景池見狀，連忙也狐疑地看了過去。

    “hi，好久不見?！?/br>
    背對著他們的寬闊皮椅旋轉(zhuǎn)了過來，林綺瞳坐在傅意澤的位置上望著久違的少年，笑道。

    “是你？！”向景池大吃一驚。

    眼前的女人他雖然只見過兩次，可她那出眾的外表、以及兩人極富戲劇性的短暫交鋒，向景池就算想忘也不可能忘得掉。

    “沒錯，是我。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仍然耿耿于懷那次被下藥經(jīng)歷的大小姐，笑容似乎有點壞壞的。

    ‘上當(dāng)了！’

    向景池腦子里‘嗡’的炸開了花。

    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這個女人和那個傅醫(yī)生串通一氣、拿為他母親看病做誘餌、聯(lián)手給他下了一個大圈套！

    難怪他隱約覺得傅意澤的聲音有點耳熟，現(xiàn)在想來，這可不就是當(dāng)時、在他把林綺瞳藥倒之后趕來救場的‘援兵’么！

    向景池的情緒再度激動起來：“你們兩個大騙子！你們把我媽怎么了？要是她少了一根頭發(fā)，我跟你們拼命！”

    他憤怒地大吼了起來，下一秒就想要撲向‘罪魁禍?zhǔn)住牧志_瞳。

    傅意澤眼明手快，還不等他靠近佳人就一把將他拉住，用力按在了地上。

    “放開我！”

    向景池拼命反抗，可身上的男人卻把壓得他一動也不能動。掙扎的過程中，一小瓶噴霧劑模樣的東西，從他手里滾落了出來。

    “janel,替我抓著他?！笨粗厣系目梢晌锲?，傅意澤轉(zhuǎn)頭對站在不遠(yuǎn)處的林綺瞳的女保鏢說道。

    女保鏢簡奈于是走了過來，輕松拎起還在抽條長身體的少年，把他拷在了椅子上。

    騰出手來的傅意澤撿起噴霧瓶，在鼻子遠(yuǎn)處扇了扇辨別氣味：“oc（辣椒油樹脂）催淚劑，濃度10%左右。”

    一秒鐘就可以滲入皮膚，接觸五秒內(nèi)立即產(chǎn)生類似火燒十級的劇痛，雙目可能失明1530分鐘，吸入呼吸道則會持續(xù)咳嗽和呼吸困難長達(dá)將近一小時，且劑量越大，痛苦感越多——向景池的這瓶催淚劑所含的辣椒素，顯然已經(jīng)達(dá)到了軍警專用的水準(zhǔn)。

    他與林綺瞳對視了一眼。

    “上次是奇怪的膠囊，這次是高效能的催淚瓦斯……你還真舍得對我使用私藏的‘好東西’?。　?/br>
    林綺瞳幾步走到向景池跟前，居高臨下地盯著他。

    “我應(yīng)該跟你說過，我對你沒有惡意，為什么你非要這么敵視我？”

    “用這么卑劣的方式把我騙過來，還說沒有惡意？”向景池壓根不買賬，“我媽在哪里？你們不許動她！”

    他生氣地沖林綺瞳前傾身體，木質(zhì)的椅子被他搖得‘吱吱’作響。

    “你母親現(xiàn)在確實在接受治療，這點我可以保證?！?/br>
    傅意澤站到了林綺瞳身邊，悄無聲息地充當(dāng)起可以護(hù)住她的屏障。

    “你們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的，尤其是你！”

    向景池瞪向傅意澤。先前他覺得這個男人有多善良，現(xiàn)在就覺得他有多討厭！

    傅意澤看著少年神情倔強、絲毫沒有妥協(xié)和畏懼的意思，知道光靠口頭解釋是沒用的。

    眼見為實，他讓簡奈拿過醫(yī)用智能平板，連上精神心理科室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讓向景池親眼確認(rèn)、正在做腦電圖檢查的元嵐、此時安然無恙。

    果然，看完視頻之后，向景池漸漸平靜了下來。

    “說吧，你們想干什么？”

    實力相差太懸殊，母親也被對方像人質(zhì)一樣掌控著，少年明白今天自己是沒有退路了。

    林綺瞳這回也不再委婉客套，開門見山地直接挑明自己想要他父親向修彬留下的那份‘證據(jù)’。

    向景池聽完沉默不語。

    林綺瞳勸他：“那些資料對你來說就是顆定時炸彈，只要一天還在你那里，覬覦它的人就一天都不會放過你?！?/br>
    “你看，這次我和傅意澤只是稍微使了點小手段，你就已經(jīng)毫無招架的能力了。下次如果碰上真正想傷害你們母子的壞人，你自己設(shè)想一下，到時會是什么樣的局面？”

    向景池攥緊了拳頭，大腦里亂七八糟地天人交戰(zhàn)著。

    “假如東西到了你的手上，你就能保證、你對付得了那一幫陰魂不散的人嗎？”

    思想斗爭許久以后，態(tài)度略有松動的他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至少會比你做的要好得多。”

    為了使少年徹底放下心理包袱，林綺瞳簡明扼要地為他梳理了一遍國內(nèi)政壇的局勢走向，并報出了自己的家門。

    “只要井派拿不到資料，那么你爸爸對他們就還有利用價值，說白了，就是還能留下一條命?？梢坏┧麄兡玫搅讼胍囊磺校綍r候你們一家三口恐怕——”

    “別說了！”向景池大喊一聲打斷了她，“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彼j然地低下頭。

    從小向景池就是個聰明的孩子，但是很多‘大人之間的事情’從來沒人向他點破過，他自然‘什么都不懂’?，F(xiàn)在林綺瞳把一切都跟他挑得明明白白，他還有什么想不通的呢？

    所以向景池妥協(xié)了：“資料我可以給你，不過只能給你一半?！?/br>
    見林綺瞳聞言臉色有點不大好看，他又補充道：“雞蛋當(dāng)然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所有文件被我拆成了兩份，藏到了不同的地方，只有我才知道具體位置?！?/br>
    “我跟你非親非故，愿意給你一半，已經(jīng)是最大的讓步了。并且，我還有個條件。”

    林綺瞳耐著性子：“什么條件？”

    “先把我的手銬解開，然后我再說條件。”

    “……”

    傅意澤征詢地看了林綺瞳一眼。林綺瞳點點頭，保鏢簡奈于是上前仔細(xì)搜了一遍向景池的身，確定他沒有其他危險物品之后，才放開了他。

    “好了，現(xiàn)在可以告訴你的條件是什么了吧？”

    林綺瞳重新在辦公椅上坐了下來，支著頭，凝視著緩緩站起身來的少年。

    向景池掃了掃一左一右站在他兩邊、像在防范著他的男女，轉(zhuǎn)頭迎上了林綺瞳的視線。

    耳邊依稀殘留著不久前，自己干裂的手指，劃破傅意澤矜貴衣料，所產(chǎn)生的刺耳摩擦聲。

    他不由想到自己近期一直在做的‘工作’——在一家華人代購店的倉庫里當(dāng)搬運工。

    領(lǐng)著不到法定平均時薪一半的酬勞，干兩個白人員工雙倍的工作，另外，還要無時無刻不忍受著刻薄吝嗇的老板娘的挑剔和歧視。

    有時候到了吃飯的點，他手上的貨還沒搬完，其他正規(guī)雇傭的同事們都可以按時出去用餐，只有他，不完成規(guī)定的任務(wù)就不被允許吃飯……

    每次向景池餓著肚子，看著其他人吃得滿面紅光地從外面回來，他都會忍不住問自己：

    憑什么？憑什么他要過這樣的日子？

    他明明有著比很多人都優(yōu)秀的條件、明明可以享受更優(yōu)渥的生活！他還有大好的青春！難道要一輩子像老鼠一樣?xùn)|躲西藏、卑微地活在低賤的下水道里嗎？

    不，他絕對不要！

    已經(jīng)嘗過金字塔高層滋味的向景池，絕不甘心永遠(yuǎn)匍匐在塔底的泥漿里茍延殘喘！哪怕付出巨大的代價，哪怕與魔鬼交易，他也要抓住一切機會從現(xiàn)實的最底層爬上去！

    所以他對林綺瞳說：“除了你想要的資料，我爸爸還給我留下了一筆錢。你幫我拿到那筆錢，我給你藏起來的文件?！?/br>
    聽完向景池的話，林綺瞳笑了：“只用一半的資料，想換一大筆巨款，你這算盤打得倒挺好?！?/br>
    笑完之后她歪著腦袋搖了搖頭：“可惜，這個條件我拒絕?！?/br>
    向景池爭辯：“為什么？只是避開井派的追蹤、把應(yīng)該屬于我的錢取出來而已，這對你來說應(yīng)該很輕而易舉才對！”

    林綺瞳敲著椅子的扶手，一條一條跟他算：“你的那些被凍結(jié)的銀行卡，要想解凍套現(xiàn)，就必須要去求各大銀行的最高層幫忙。之后你的錢是拿回來了，可人情債卻是我欠下的，這么一大筆人情債到時誰替我還？”

    “至于你爸爸在其他國家設(shè)置的秘密賬戶，就算按照他提供的號碼，找到聯(lián)絡(luò)人cao作取款，也不是絕對安全的。保險起見，我還得幫你重新在東南亞某個小國之類的地方注冊貴賓號，錢到賬后再用一系列僵尸戶頭層層轉(zhuǎn)賬，最后通過加密貨幣交易到米國，這樣才能幫你把錢‘洗干凈’……費那么多閑工夫，我還不如對你‘嚴(yán)刑逼供’，直接強迫你告訴我所有藏東西的地方?！?/br>
    “……”

    從林綺瞳嘴里吐出的句子，單個詞匯向景池基本都聽得懂，可串在一起，他卻云里霧里的完全無法理解。

    “你的意思是，你不肯幫我？”

    “我的意思是，給我全部的資料，我才考慮幫你。”

    兩人開始討價還價起來。

    ……

    最后向景池實在說不過林綺瞳，只好一咬牙：“好，東西我可以都給你，但我還要加一個條件?！?/br>
    “……”大小姐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了。

    向景池顧不了那么多，獅子大開口：“給我和我媽安排一處‘合適’的地方住下來，要治安好、環(huán)境利于病人休養(yǎng)的。并且，你要負(fù)責(zé)保護(hù)我們母子的安全?！?/br>
    “你怎么不干脆去搶！”林綺瞳快被他氣樂了。

    向景池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但是他現(xiàn)在別無選擇。

    眼前的女人看起來很聰明又很有能力的樣子，在自己還沒有能力自保之前，只能想辦法先賴上她了。

    向景池在心里又盤算了一番，稍稍又退了一步：“要不這樣吧，所有花費算我借你的。等我拿到我爸爸留下的錢，然后再還給你?！?/br>
    林綺瞳無語地看著他，不想說話。

    一旁的傅意澤見場面僵住了，于是打算把事情攬過去：“綺瞳，要不還是讓我來安排吧。”

    這個向景池是個是非之人，隨時都可能惹出大麻煩。只要林綺瞳能順利拿到想要的東西，那么剩下的事情他責(zé)無旁貸地愿意替她料理。

    “不，我不要你，我只要她！”

    不等林綺瞳回答，向景池直接斷然拒絕。

    林綺瞳斜了他一眼：“只要能滿足你那些要求，由誰來做有什么不一樣？”

    向景池義正辭嚴(yán)：“你跟我是清清楚楚的利益交換，各取所需之后誰也不欠誰的。他不一樣，那些東西他不需要，而且之前他騙人，我信不過他！”

    林綺瞳聞言挑了挑眉：這孩子，有點意思呢……

    “好，我答應(yīng)你?！?/br>
    思忖片刻之后，她同意了向景池的要求。

    向景池開心極了，剛想別扭地表達(dá)一下自己的謝意，卻冷不防又聽見對方說道：“我最近挺窮的，借錢可以，但是要算利息?！?/br>
    接著，她報出了一個簡直可以媲美高利貸的利率。

    jian商！

    向景池咬牙切齒地暗暗發(fā)誓：交易結(jié)束以后，他一定不要再跟這個jian詐的女人有任何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