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武瑩蓮娶了針線坐在炕邊,默默的做著,好半響才道:“如今自己還沒有站穩(wěn)腳跟,有了孩子也未必保的住。” 鈕鈷祿看她的活計,見做的是百子千孫的花樣,笑著道:“你也學(xué)會說謊了,你這針線是什么意思?” 武瑩蓮頭也不抬的道:“自然是給李側(cè)福晉做的?!?/br> 好一會,她抬頭道:“聽說jiejie的貼身丫頭叫蘇荷,跟西林覺羅側(cè)福晉有三分相似?” 鈕鈷祿抿了抿嘴“嗯”了一聲。 武瑩蓮笑道:“我一直當(dāng)你是個聰明的,如今卻覺得你笨了,跟那位側(cè)福晉相似,想來定是長的不差,你何不讓她出來侍候爺?只要收攏住爺?shù)男?,念在那丫頭是你的的份上,難道不會在你那里過個一天半天的,還愁沒有子嗣?!?/br> 鈕鈷祿對蘇荷的感情太復(fù)雜了,并不是外人所能明白的,她只含糊的應(yīng) 了一聲,又坐了一會就起身告辭了,武瑩蓮的丫頭翡翠見鈕鈷祿走了,才道:“她來咱們這是個什么意思?” 武瑩蓮放下手里的針線嘲諷的一笑:“她是看著我如今風(fēng)光了,特意過來看看我,想在我這里尋些好處的,也不看看她自己,長的一點姿色都沒有,還不想讓丫頭出來侍候,她也就能在福晉跟前買買乖。” 翡翠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她自己也比武瑩蓮長的漂亮,還不是照樣不用她,都是一樣的心思也好意思笑話別人。 武瑩蓮忽的撇了她一眼,笑著道:“你放心,我答應(yīng)你的事情都記著呢,我不是鈕鈷祿敏蘭,你也不是那個蘇荷。” 翡翠心里一喜,又是一驚,忙跪下磕頭:“主子的大恩大德,奴婢一直都記在心里,死都不敢忘?!?/br> 鈕鈷祿進(jìn)了自己的屋子,見著蘇荷正在垂頭坐著針線,見她進(jìn)來,忙端茶倒水,鈕鈷祿默默的看了她好一會,直看的她渾身上下不自在,手一抖將茶碗跌落,才聽得鈕鈷祿呵斥道:“上不了臺面的東西,到杯茶都到不好,去屋子角上跪著去!”這是鈕鈷祿最常罰她的手段,她默默的收拾好地上的碎片,在墻角跪下。 鈕鈷祿這樣懲罰蘇荷,就好像又回到了府里,那個高高在上的西林覺羅氏還是蘇荷,她還是執(zhí)掌著她生殺大權(quán)的主子,她總是后悔,為什么當(dāng)時沒有劃花她的臉,這樣就不會在遇上了。 26、兄弟 秋色一日重過一日,也只菊花還開得繁盛,旁的都已經(jīng)顯出了蕭索和凄涼,赫舍哩看了賬本又詢問了兩個兒子這幾日念書的情形,就立在了廊下喂雀兒,總覺得這幾日心神不定,就吩咐跟著的翠環(huán)道:“看看西洋來的有什么好的香料,要是有安神的就拿一些在我屋子里點上?!?/br> 翠環(huán)應(yīng)了是,又道:“主子要不請個太醫(yī)進(jìn)府看看吧,說不定是身子上哪里不舒服?!?/br> 赫舍哩搖了搖頭,又想起了殊蘭,也不知這些日子過的怎么樣? 正想著,蘇爾氏帶著丫頭進(jìn)了院子,帶著一臉的笑意:“大嫂,這可真是天大的臉面,四貝勒派了人接大嫂進(jìn)府去看看側(cè)福晉,人都在前院候著呢,大嫂快些準(zhǔn)備準(zhǔn)備?!庇址愿来洵h(huán):“還不快給你主子收拾衣裳首飾。” 不知怎的赫舍哩心里的感覺越發(fā)不好了,一面向里走一面道:“可說了是什么事?怎的突然特特派人過來接?” 蘇爾氏笑著催促她快些,聽她問又道:“嫂子天天念叨著,如今可以見上了怎的又是這樣?好不好的,去了不就知道了?!?/br> 赫舍哩這才笑了起來,又想著第一次進(jìn)府少不得要拿禮物,就吩咐辛嬤嬤道:“剛到了一船的新貨,你帶著去看著,讓他們挑著那些新奇的少見的貴重的選,你只看著和規(guī)矩就全帶上?!?/br> 一面說一面自己進(jìn)了屋子選衣裳首飾,務(wù)必要給殊蘭撐起面子,不給殊蘭丟臉。 赫舍哩氏出門,鄂祈一心要跟著,過來接赫舍哩的何嬤嬤是外院有頭臉的嬤嬤,說的明白一些就是胤禛的人,見著了,想著這接側(cè)福晉的額娘是特意的去討側(cè)福晉開心的,帶了娘家兄弟也可以,便帶著一臉的笑意道:“夫人不若帶上小主子,側(cè)福晉見了必定也會高興的?!?/br> 赫舍哩笑著道:“只是怕不合規(guī)矩?!?/br> 何嬤嬤又道:“夫人只管放心就是了?!焙丈崃ū阋懒?,又讓人帶著他們?nèi)コ圆?,自有人將裝了銀子的荷包散給了眾人,一時竟是皆大歡喜。 蘇爾氏見著四貝勒府上的人帶赫舍哩一臉的小心翼翼,又是討好又是奉承,慢慢的拍了拍站在跟前的雅莉琦,也不知她的女兒以后有沒有這樣的造化。 赫舍哩又要給鄂祈收拾,又是一會才收拾妥當(dāng),又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見了老太太,才上了馬車。 辛嬤嬤也算快,在進(jìn)四貝勒府之前,帶著一馬車的禮物跟上了赫舍哩 的馬車,引得那些接人的嬤嬤丫頭侍衛(wèi)們頻頻側(cè)目。 赫舍哩帶著鄂祈進(jìn)了后院去了正院見額爾瑾,何嬤嬤去了前院向胤禛回話:“側(cè)福晉的小弟弟也要來看側(cè)福晉,奴婢就做主讓帶上了,出了門好一會,裝著禮物的馬車才跟了過來,想來是去了別處尋的,西林覺羅夫人人也和氣,賞賜下人也大方,奴婢就得了個五兩的荷包…..” 何嬤嬤的話雖然多,但顯然說的都是胤禛想聽的話,等到說完,胤禛才點頭:“你做的不錯。” 何嬤嬤聽得胤禛夸贊就知道今日帶了側(cè)福晉的小弟弟進(jìn)府是做對了,能得主子爺?shù)目滟澘杀饶切┙鸢°y啊強(qiáng)了太多,她一面謝恩一面又想,主子爺果真是將側(cè)福晉放在心里的,以后行事可要清楚的記著才是。 額爾瑾聽得赫舍哩氏到了,忙起身迎了出去,就沖著她跟佟國維夫人的這一層關(guān)系都不能隨意的怠慢,更何況是胤禛特意請過來的,她一面出了屋子,見著了赫舍哩便笑著道:“可把夫人盼來了?!?/br> 外人眼里的額爾瑾總是親切大度又不失大家風(fēng)范,不是賢惠二字所能表達(dá),赫舍哩帶著鄂祈要行禮,額爾瑾已經(jīng)伸手扶住了赫舍哩,又牽起了鄂祈:“夫人折煞我了?!?/br> 額爾瑾微微打量了幾眼赫舍哩,忍不住贊嘆了一聲,怪道側(cè)福晉那樣有風(fēng)采看這位額娘就知道為什么,又見她的穿著打扮說不出的富貴風(fēng)流。 兩人分主客坐下,相互問候幾句。 額爾瑾果然會說話,幾句話就說得赫舍哩多了幾分贊嘆。 鄂祈是專門來看jiejie的,等了半日了只見著眼前的兩人相互夸贊,實在覺得無聊,他那雙跟殊蘭相似的眼睛轉(zhuǎn)了一圈,就奶聲奶氣的道:“福晉,怎么還不見jiejie出來?”額爾瑾一愣,隨即笑道:“該死,該死,只顧著說話了。” 說著就起了身,赫舍哩不好意思的道:“孩子不知道規(guī)矩,讓福晉見笑了,只是怎么也不讓側(cè)福晉出來侍候福晉?”她不過是想知道她來了這么一會,女兒為何還不出來。 額爾瑾笑著道:“不妨事,我?guī)Х蛉诉^去看看,側(cè)福晉這幾日身上不大爽利,說什么侍候,夫人可是說的我不好意思了,一樣的侍候爺?shù)娜?,也不好讓誰侍候誰,只要服侍好爺,就是最大的功勞?!?/br> 赫舍哩一聽殊蘭身子不好,笑的便有些勉強(qiáng):“也不知得的是什么?。俊?/br> 額爾瑾也不正面 回答,只說:“今日請了夫人進(jìn)來就是為了開導(dǎo)開導(dǎo)側(cè)福晉,誰沒個頭疼腦熱的,過了就過了,別總放在心上,身子要緊?!?/br> 赫舍哩聽得繃緊了身子,鄂祈被奶嬤嬤牽著跟在赫舍哩的身后,正四處張望,聽見這話又說話了:“jiejie現(xiàn)在病好了沒?” 額爾瑾到不嫌他是小孩子,回答的一樣認(rèn)真:“身上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就是心里存了事。” 鄂祈哦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赫舍哩聽得心里越發(fā)不是滋味,怪道特意讓人接了她過來,原來是女兒生了病,一家子這樣客氣,又這樣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是貝勒府虧待了自己的孩子才這樣行事,她雖心里萬分不滿,但一路上只要遇上行禮的下人就讓人賞賜,還未到芳華院,側(cè)福晉的娘家人出手大方的消息就傳了出去。 額爾瑾見赫舍哩實在大方,賞銀子像是賞賜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一時又想起自己家里,前幾日家里的老嬤嬤進(jìn)來回話,只說:“老爺如今沒了官職,應(yīng)酬上到是少了,只是進(jìn)項也少,家里又沒個會算計的,一家子到樸素了起來,說是要來見福晉,也沒個好東西,只這些舊年間積攢下來的物件,福晉不要嫌棄才是,二爺年紀(jì)也不小了,又要娶親,還盼著福晉能cao上些心?!?/br> 她兩個兄弟都不是讀書的料,又平庸了些,只能靠著康熙爺給的蔭恩過活,阿瑪卸了官職,看上去余威猶在,但內(nèi)里的艱難也只有自己知道,如今家計都艱難了起來。 大哥便不說了,要給她二弟挑一個家里殷實的才是正經(jīng)。 她一時思緒飄的有些遠(yuǎn),赫舍哩心里又從了事,兩人都沉默了下來,只鄂祈又來了興致嘰嘰喳喳的跟萬兒說話:“怎么都沒見著二格格。” 萬兒便道:“二格格才一歲,還容易犯困,這會正睡著。” 鄂祈嘟囔道:“我在家里的時候白日里都不讓歇覺,我額娘說了,若白日睡的多了,夜里就睡不著,黑白顛倒了,不利于養(yǎng)生?!?/br> 孩子雖小,說起話來卻是大人一樣,逗得一旁的幾個丫頭抿嘴直笑。 鄂祈見她們笑,小胸脯一挺:“怎的?我說的不對?” 萬兒連連道:“確實有幾分道理,一會奴婢給福晉也說說,讓二格格以后白天少睡一會。” 鄂祈這才滿意了,想了想又一本正經(jīng)的道:“二格格長的漂亮不?” 若不是前頭還有主子,幾人早就撐不住笑出了聲,這孩子實在太逗了,福兒強(qiáng)忍著笑意逗他:“二格格才一歲,正是粉嫩可愛的時候,奴婢們也不知道算不算漂亮,不若一會小少爺見了自己看看?” 鄂祈一想確實有道理,就贊賞的看了一眼福兒:“還是jiejie聰明?!?/br> 眾人實在撐不住,萬兒和福兒尤甚,不得不放慢了腳步笑了出來才覺得好了不少。 大家都不敢在逗鄂祈,深怕在說出什么“驚人之言”,鄂祈見眾人不理會自己,嘟了嘟嘴自顧自想自己的事情。 吉文早早的就在院子外面候著,見著額爾瑾和赫舍哩到了一面迎進(jìn)去,一面讓小丫頭進(jìn)去通報。 赫舍哩一進(jìn)門就找殊蘭,見她半躺著,雖然上了妝,但那虛弱根本遮掩不住,若不是額爾瑾還在跟前,她只怕是又要落淚了。 翠環(huán)扶著赫舍哩慌忙捏了捏,主子往常都堅強(qiáng),只遇上了大格格萬事都變了,像是欠了大格格的眼淚一般,自大格格生下來就總是因為大格格的事情流淚。 殊蘭見著赫舍哩也覺得歡喜,忙人人扶著赫舍哩坐下又對著額爾瑾道:“煩勞福晉了?!?/br> 額爾瑾笑著勸她:“如今夫人也來了,你好好跟她說道說道,該過去的就讓過去,養(yǎng)好身子才是正經(jīng)?!?/br> 殊蘭笑看著她,有一些自然是要過去,但有些終究是要記在心里,就比如她失去孩子,額爾瑾在里面的作用,這便不是要過去的事情,她微微頷首:“謝福晉教誨?!?/br> 額爾瑾又端詳了殊蘭幾眼,那漂亮的眼眸里,實在看不出太多東西,她有些泄氣,親昵的替她將耳邊的鬢發(fā)別在耳后,些微冰涼的手在她的耳邊停頓片刻,緩緩的道:“你是個懂事的?!?/br> 殊蘭看著她溫和的眼睛笑了笑。 額爾瑾也對著她笑了笑,沒有多留,很快就帶著下人走了,將空間留給了殊蘭母女。 額爾瑾出了屋子無意中見著院子里多了幾盆雪青色的雛菊,問了一旁的小丫頭才知,是胤禛特意讓人送進(jìn)來的,說是側(cè)福晉開了窗戶坐著就能看見,她回身看,果然是對著西次間的窗戶,擺在水池邊上,她怔了半響,垂了眼緩緩的出了芳華院。 殊蘭見鄂祈也來了,臉上果然更多了幾絲笑意,讓人給他脫了鞋,攬了他坐在懷里。 屋子里的丫頭們見殊蘭終于見了笑意 都是舒了一口氣,果然還是主子爺想的周到。 赫舍哩不好落淚,只牽著她的手,不住的摩挲:“這才幾日不見怎的就瘦成這樣了?只可恨額娘什么忙也幫不上?!?/br> “哪里幫不上,額娘一來,我就好了一大半了,只盼著這病能多得些時候,額娘日日伴著我才好?!?/br> 赫舍哩一聽又急了:“過路的神佛菩薩,她是小孩子,不懂事,千萬不要將她說的話當(dāng)真?!?/br> 鄂祈在殊蘭的懷里扭了扭,找了個舒服的位子坐好,才老神在在的發(fā)問:“jiejie生的什么?。俊?/br> 赫舍哩也問,殊蘭神情暗了暗,默了一會才道:“身子不大爽利,好幾日了都不好,我是怕自己以后不好了,心里害怕,但太醫(yī)說只要好好調(diào)養(yǎng)些時日很快就能好,不想爺一心要接了額娘來,到讓我惶恐了?!?/br> 流產(chǎn)的事情是皇家內(nèi)里不好的事情,如今就是告訴她額娘也是徒增不快,怕是又少不得落一場淚。 她說的到是讓赫舍哩信了,改口安慰她:“即是太醫(yī)說好,那定是能好,你也不必太過擔(dān)憂,放寬了心才好養(yǎng)身子,額娘前些日子得了張養(yǎng)身的藥食方子,自己吃了一些時間覺得確實不錯,身子也比以前輕省,今兒一并帶了過來,等到太醫(yī)給你請脈,你拿出來讓瞧瞧,若果然適合你,你在吃,若不行就算了,只讓太醫(yī)說說的你脈象到底如何,讓人遞話給額娘,額娘在四處尋訪?!?/br> 藥膳的方子,她不知道記了多少,好不好的,她看了心里就有底,她便點頭:“額娘說的話,我都記下了?!?/br> 正說著,蘇培盛帶著幾籃子的瓜果蔬菜進(jìn)了門,先行了禮才道:“主子知道側(cè)福晉不大動筷子,又想著側(cè)福晉一向喜歡這些東西,今日特地派了人出去,在城外的莊子上買不少新鮮的瓜果回來,若是側(cè)福晉果然喜歡,每日里就讓人專門去買,又說了,夫人難得來一次,今日晌午和小公子都留下來用午膳,勸著側(cè)福晉多用一些才是正經(jīng)?!?/br> 蘇培盛傳完了話,領(lǐng)了賞錢,又問候了殊蘭和赫舍哩幾句才出了屋子,出門果然見喜丫在院子里和小丫頭們玩,見了他就顛顛的跑了過來,蘇培盛笑著從袖子里摸出個小小的象牙梳子給她:“如今頭發(fā)也長了,要好好愛護(hù)?!?/br> 喜丫摸在手里歡喜的直笑:“還是公公好!”又跟一邊跟著他往出走一邊嘰嘰喳喳的說話:“主子看上去果然有了笑意,還是主子爺有本事,要是能在多吃幾碗飯 ,果然就是大好事了?!庇峙つ笃饋?,拿出個荷包道:“喜丫剛剛會繡東西,做的不好看,公公別嫌棄。” 蘇培盛接過荷包,見是個青色的上面繡了富貴花開的花樣,跟他衣裳的顏色也搭配,雖然實在針腳有些粗,但卻勝在心意,他摸了摸喜丫的腦袋:“公公很喜歡,喜丫也慢慢大了?!?/br> 喜丫聽了夸贊到紅了臉,又道:“喜丫現(xiàn)在已經(jīng)會做鞋了,等過幾日在給公公做雙鞋?!?/br> 蘇培盛眼里笑意更多,只道:“做鞋是個力氣活,你年紀(jì)還小不必強(qiáng)求?!?/br> 喜丫拍著胸脯讓蘇培盛放心。 蘇培盛是個孤兒,一直跟著胤禛,冷情慣了,巴結(jié)胤禛從他跟前走門路,什么樣的人物沒有見過,見多了,就將喜丫這樣單純的真心實意待人的孩子放在了心里,似乎是多了個親人一般覺得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