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宴上(一)
曹鄭入座,華堂宴開。 宴上,男女賓客們滿座一堂,曹家人也能來都來了。 主位上,卞夫人罷手免了跪在一旁伺候的侍女活計,親執(zhí)酒壺,手拿箸子,為曹鄭斟酒布菜,動作嫻熟。曹鄭美酒佳肴,大快朵頤,觀戲作樂,談笑風生。 時下,以左為尊。主位左下首席位,坐著最得寵的環(huán)夫人,余下三位有生育之功的如夫人,依得寵程度、在府資歷依次排位而坐。她們不時交頭接耳,間或與卞夫人及曹鄭聊數(shù)語,一派融洽。 曹勤和李玉蓮夫妻到底是晚輩,他們就居于四位如夫人之下。因著曹昕腿腳不便,他之下的曹府公子女郎都尚未成年,這又不是家宴,便未出席。而李玉蓮之父李遠,作為曹鄭麾下第一大將,極受器重,席位居于重賓客之首,曹家人之下,也就是女兒女婿的席位后面。他攜妻子出席,上首有女婿曹勤不拘公子身份,執(zhí)晚輩禮斟酒,下首有同僚好友推杯進盞,也是一番熱鬧。 左邊席上已是行宴之樂,轉(zhuǎn)到右邊席上卻又是另一種熱鬧盛世。 今日宴會是為曹勁舉辦,甄柔又才受了曹鄭抬舉,有道是夫妻一體,曹鄭如此抬舉甄柔,何嘗不是看重曹勁? 歷來財帛動人心,權(quán)勢則令人趨之若鶩。 一時間,眾賓客或攜眷同行,或作伴,離席過來,舉杯敬酒。 甄柔與曹勁同席,作為妻子,當有人來敬酒,少不得要跟著碰杯而飲。 尤其是前來的男賓,想到甄柔也在,多數(shù)都是攜眷前來,甄柔這便又要舉杯,又要寒暄交談幾句。 不過難怪人說,酒桌上最易拉近人交情,這一杯杯酒喝下來,倒是在信都上層女眷圈子里都走馬觀花地認識了一遍,還遇上不少有意深交的。 只是待到酒過三巡,甄柔哪怕小有酒量,但這一杯又一杯的酒喝下去,還要一直打起精神應(yīng)酬,又處在宴會這種鬧鬧糟糟的環(huán)境中,時間一久,也不禁有些醉意,頭腦微微發(fā)漲。 又打發(fā)一撥攜眷敬酒的官員武將,甄柔把酒樽一擱在案上,再是忍不住閉上眼睛,手肘抵案,指腹覆上太陽xue,或輕或重的按起來。 曹勁一仰而盡杯中酒,抬眸就見甄柔忽然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 不由皺眉。 前一刻分明還是精神奕奕,與那兩三個官員的內(nèi)眷相談甚歡,現(xiàn)在怎么就……念頭不及轉(zhuǎn)完,倏然憶起肖先生曾勸他成婚時的話,道是他上有生父大權(quán)在握,疑心甚重,他又常年不在信都,即便官員武將有心靠攏,也投靠無門。若有一房妻室,且深諳后宅人情來往之道,可謂是一大臂力。 當下回想起甄柔今晚上隨他應(yīng)酬時的種種表現(xiàn),心中有所了悟,再看甄柔眉宇間不僅醉意明顯,還有掩飾不住的倦意,明白這之前該是甄柔在強撐。 對于甄柔強撐忍耐,曹勁早有見識。 當初大婚前就是,一路躲避追殺,雙手血rou模糊一片,也強撐鎮(zhèn)定,直到平安進入城門。 現(xiàn)下露出這般醉酒之態(tài),怕是已隱忍多時。 念之這中至少有一半是為了他,曹勁眸中掠過一抹暖意,不覺溫言道“阿柔,辛苦了?!?/br> 甄柔聞言睜眼,姿態(tài)不變,以手支額,偏頭瞇眼,斜睨曹勁,曼聲說道“這才對得起夫君先前等我……”說著一停,倏然輕笑,步搖晃動,“并肩同行?!?/br> 說這些話的時候,已經(jīng)猶帶自己都未察覺的醉意,說完竟就這樣看著曹勁笑了起來,似陶然生醉,讓酒意激發(fā)興致,心情悅?cè)弧?/br> 曹勁卻看得瞇眼。 美人醉酒,猶不自知。 桃花上臉,媚態(tài)風流。 一顰一笑,皆是風情。 目光越看越深,眉頭越皺越緊,曹勁不動聲色掠過席上不自覺看來的驚艷、癡迷、貪婪……眾多男賓目光,沉聲道“甄女,你醉了。” 常言道酒醉三分醒,甄柔知道自己有些醉意上頭,但是心里清醒的很,不過酒確實是一種可以激發(fā)人感官情感的東西,所以自古才有“酒助宴興”、“借酒壯膽”的說法不是? 這會見堂中雜耍者正在一再做出驚險的動作,引得眾賓客爭相叫好,游樂鼓師也為了助興配合地更用力擊鼓,一時嬉鬧聲喧天,沒人會聽到他們的竊竊私語,那就是不存在什么失態(tài)了? 甄柔這就隨性地抵嘴道“夫君,你這也太善變了,才道了我辛苦,這會兒就又不高興了!”說著不等曹勁辯駁,忙又接著道“別否認,也別說我醉了,你喚我都從阿柔變成甄女了!” 到底還顧忌了一兩分,話沒有明說出來,卻和明說也差不多了,只差指著曹勁說他陰陽怪氣、喜怒無常。 曹勁卻不怒反笑,玩味地看著甄柔。 說她醉了,她還真醉。 不過眼下不是和她計較這些的時候,曹勁沒再看眼底藏著清明的甄柔,又瞇眼掠過一眾窺視甄柔的男賓,轉(zhuǎn)頭對跪坐在坐榻側(cè)后方隨侍的阿玉,直接吩咐道“你們少夫人有些醉了,帶她出去走走,也醒醒酒。” 說到這里,曹勁回頭看了一眼在主位上正開懷大笑的曹鄭,估計曹鄭今日是要到宴闌才會離開,遂又道“今日宴會應(yīng)會到子時左右,你們在這之前回來便是?!?/br> 甄柔一聽就知她這位大人公估摸著會一直呆到宴會結(jié)束,想到要子時后才能回房休息,她就忍不住真的頭疼起來,又一想今晚已過大半,該來敬酒的都來了,她的任務(wù)也算完成了,這會暫時離席透透氣也不影響,還有她再不出去清醒一下,這后面還有一個多時辰,委實不知道該如何堅持過去,這便對曹勁的安排不置可否,仍舊以手支額,作不勝酒力之態(tài)。 甄柔不懼曹勁,阿玉卻正好相反,她一直對曹勁心存懼意,又恐甄柔剛才那一番言語惹怒曹勁,于是一聽曹勁吩咐,就忙是應(yīng)聲。 阿玉依言而行,攙扶甄柔離席。 “阿柔可是醉了?” 只在這時,關(guān)切的女聲跟著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