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做出來的木車，夠你們孩子們玩耍，你可以讓五三騎車，自己坐在后車斗里；也可以自己騎，然后五三坐在后車斗里。后面車斗擠一擠，能坐兩個五三……”

    “?。俊毕瘜毾氲揭患?，沒怎么過腦子，下意識打斷了席泰康的話，“可我要是帶著五三哥哥、大壯、小壯哥哥三個人玩呢？是不是就坐不下了呀？”

    席寶話音剛落，她爸席泰平的反應(yīng)很快，意識到女兒不該在這么愉快的時候，冷不丁提起隔壁那兩個孩子，就要找話題岔過去。

    而跟席寶說話的席泰康本人，卻只是愣了一下，臉色僵了一小會，并沒有什么旁的大反應(yīng)，“也對，你們還要帶張家那兩孩子玩的，那大伯盡量把車子做大一點(diǎn)吧，雖然不能裝野豬一類的重物，但讓你們四個孩子坐下還是可以的。不過，這畢竟是木頭車子，即使我會用楠竹做加強(qiáng)板（筋）——算了你也聽不懂這個?！?/br>
    因?yàn)橐恢睕]把席寶當(dāng)幼稚小孩，席泰康本要說更詳細(xì)的做法，但意識到席寶應(yīng)該是聽不懂的，便打住了，“大伯做的木車，雖然能承受住你們四個孩子坐在上面，但是如果你騎得快了，后車斗的人容易掉下來，會摔傷的。所以，大伯即使可以幫你做出來這樣的大車子，但是喜寶你要先答應(yīng)大伯，玩車的時候，必須有喊個大人在邊上看著，也不許騎很快，好不好？”

    “好！”席寶重重地點(diǎn)頭，以示自己答應(yīng)得很鄭重。

    席泰康松開眉頭笑了，“咱家五三跟喜寶都是很乖巧的孩子，大伯也只是訓(xùn)誡你們幾句，不管玩什么，都得注意安全?！?/br>
    “大哥……”

    等席泰康說完，席泰平才有點(diǎn)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喜寶她……”

    席泰康松開的眉頭又皺起來，他瞪了一眼這個小弟，“喜寶怎么了？你這個當(dāng)爸的，怎么總像是看你閨女不舒坦一樣？你不喜歡的話讓給我老婆養(yǎng)好了，家里就你跟你老婆帶不好孩子?！?/br>
    席泰平：……

    冤啊，他這都冤到太平洋底了！

    他的意思是，隔壁那孩子畢竟跟大哥長子的死亡有直接關(guān)聯(lián)，他閨女不小心當(dāng)面提到了那孩子，他這個當(dāng)?shù)谋磉_(dá)一下歉意么。

    哪里想得到會被大哥訓(xùn)一頓啊。

    長兄如父，席泰平被大哥講了一句，只好悶頭不吭聲了，打算晚上再跟席寶談?wù)勥@個事情，叫她以后少提起隔壁兩孩子。

    沒想到，當(dāng)事人席泰康發(fā)了會呆，自己又提到張家那兩個小孩了。

    “我前些天路過他家，看見他家門是開的，兩個孩子愣乎乎地坐在門檻上，天都黑了，還沒大人回來做飯……”

    席念萍嘆一聲，“我本來是打算等國振晚上下班回家，跟他講講隔壁的事呢，張家那么養(yǎng)孩子不行?！?/br>
    “他們怎么了？”齊月真不算個細(xì)心女人，還納悶今天怎么就突然說起隔壁那家了呢。

    “他們家不讓大壯去上學(xué)，大孩子帶小孩子，白天不許孩子出門，晚上也不怎么跟孩子交流，都快把兩孩子養(yǎng)成癡呆了?！毕钇己懿徽J(rèn)同張家這種養(yǎng)兒方式，一邊說一邊搖頭，“要不是咱家五三跟喜寶時不時去找他們玩，大壯小壯整天就捂在家里頭……”

    “他家小的四歲了，”剛好生在席家大重孫死的那年，席家人提起張小壯，都只說他的年紀(jì)，從不說他生的年份，“講話還不如咱家喜寶?！?/br>
    當(dāng)然了，一般孩子也不能跟席寶這種開掛穿越“兒童”做對比，但張小壯的發(fā)育的的確確不夠好，長得瘦小干癟，走路不穩(wěn)，講話不清晰……

    反正哪哪都不夠好。

    席家原本是想把張小壯當(dāng)干重孫養(yǎng)，但因?yàn)椴荒馨褟埿蚜粼谙疑睿皇墙?jīng)常喊他來吃飯，所以沒法在教育上插手太多，只能眼睜睜看著孩子被養(yǎng)成了這樣。

    “五三、喜寶也喜歡帶他們玩，不然跟張家說一聲，以后他們夫妻倆上工時，把孩子放我家吧。”席泰康提出這個做法，讓所有人都愣了。

    席家誰都有可能提出這件事，唯獨(dú)沒想到會是席泰康先提出來了，畢竟他的大兒子當(dāng)年就死在張家門口。

    “大哥，這事要不要跟大嫂說一聲？”席泰平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里屋的方向，雖然并不能看到席泰康夫妻倆的房間，但這種下意識動作，就是傳達(dá)出席泰平對這件事的不安感。

    席泰康深呼吸之后，看了弟弟們一眼，然后對著席家兩位大家長說：“雖然安國那件事，我一直覺得很痛心，但日子總要往下過的，我們家跟張家是左右鄰居，又是一個大隊的，抬頭不見低頭見……”

    “現(xiàn)在我跟蘭英又有了一對孩子，孩子們長大之后，他們也會像五三跟喜寶一樣，慢慢跟大壯小壯玩到一起，我們夫妻倆難道還要把孩子抓回來，惡狠狠地告訴他們，他們的大哥死在隔壁，不許他們跟隔壁扯上關(guān)系嗎？”

    從五八年席安國死在張家那天起，這是席家第一次有人說這種話。

    說出來的還是席安國的親父親，席泰康。

    席寶的飯還沒吃完，她覺得家里氣氛有點(diǎn)沉重，咬著勺子，擔(dān)憂地看著大家。

    “安國的死，其實(shí)我們都清楚，那天的事很邪門?！?/br>
    張家那空蕩蕩的屋子也能燒起那么大的火來，還剛好沒大人，剛好叫張大壯被困在最外面的堂屋里，剛好叫一個人在外面玩的席安國聽見了求救，剛好沒有任何其他人發(fā)現(xiàn)，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