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知人情世故，也知這份踐行禮超出了分量。

    白掌柜手往下一壓，將鄭菀壓到了座上：“不必多想，不過是想托你在黑水秘境，替老朽尋一副骸骨。”

    她如今越發(fā)老了，兩排牙齒都掉光了，嘴巴深深地癟了進(jìn)去，依稀能見到昔日美麗的眼睛，也成了渾濁的魚眼珠子。

    “骸骨？”

    鄭菀嚇了一跳，下意識想拒絕，她在去年出任務(wù)時第一回殺人，也是唯一一回殺人。

    那位意圖劫色又劫財?shù)臒o恥之徒，被她用玄冰焰燒得尸骨無存，連灰都不剩一絲?？绅埵侨绱?，讓她去找一具骸骨……

    但對著白掌柜那雙藏了深深苦痛與希冀的眼睛，鄭菀的拒絕又說不出口。

    她張了張嘴：

    “白掌柜，您說。”

    白掌柜朝李代掌柜去了一眼，代掌柜知幾，忙不迭提出告辭，看著他重新將門闔上，步伐聲漸遠(yuǎn)，白掌柜才施了個隔音罩，緩緩道：

    “那骸骨，是老朽……的女兒?！?/br>
    她渾濁的眼里含了淚，臉上溝壑縱橫：

    “老朽女兒和鄭zhēn rén一樣活潑愛笑，只可惜……蠢笨了些。修了兩百多年，才堪堪修到玉成境。十年前黑水秘境開時，她執(zhí)意進(jìn)去，卻再也未見回來?！?/br>
    鄭菀沉默地聽著。

    她想，她是萬萬不能在秘境里出事的，否則，她阿娘阿耶，便會如這位了無生志的白掌柜一樣痛苦。

    “對不起，老朽失態(tài)了?！?/br>
    白掌柜揩了揩淚，“也不叫鄭zhēn rén白做，老朽這兒，有《莫虛經(jīng)》下卷的下落?！?/br>
    鄭菀一驚，便聽她道：

    “只要鄭zhēn rén能為老朽將女兒骸骨帶回，老朽必定一五一十地將這消息告知鄭zhēn rén。玉珍樓在此已經(jīng)開了數(shù)百年，經(jīng)老朽之耳的消息，亦是無窮，鄭zhēn rén大可放心，此消息絕對無誤?！?/br>
    “可若是……”

    骸骨被秘境的元獸吞了呢。

    “鄭zhēn rén放心，老朽之前以溯回之術(shù)查探過，容容的骸骨還好好地在一塊沉石之地，被結(jié)界包圍，并未損毀，若你進(jìn)了秘境，戴上這手環(huán)，若是附近有容容骸骨，便會感應(yīng)?！?/br>
    “這是……”

    鄭菀看著貫穿手環(huán)的一根紅絲，隱隱看著，倒像是……血。

    “老朽的骨中血?！?/br>
    白掌柜道，“唯有老朽這骨中之血，方能與老朽女兒的骸骨呼應(yīng)?！?/br>
    鄭菀眼熱了些，她素來看不得老人受苦，總會疑心受苦的老人是自家阿耶阿娘……骨中之血為修士氣血，抽一絲，損一毫，抽這許多，難怪白掌柜老得這樣快。

    她看著她花白的頭發(fā)，枯瘦的臉龐，心想，油燃到頭了。

    鄭菀點(diǎn)頭：

    “白掌柜放心，我一定盡力而為。”

    “你是個好孩子。”白掌柜拍拍她，推來一個儲物袋，“這是老朽準(zhǔn)備的一些玩意兒，便算一份心里，只求鄭zhēn rén能平安帶著老朽的女兒歸來。老朽的女兒是六指，很好辨認(rèn)?！?/br>
    鄭菀沒矯情。

    她收了儲物袋，吃了一頓“魚躍龍門”餐，又去了一趟司署。在地下書庫找了一圈，發(fā)覺關(guān)于黑水秘境的記載少之有少，還全是市面上能買到的。

    “鄭zhēn rén可是要尋黑水秘境的資料？”

    鄭菀上來時，撞到了那圓臉修士，這人不常來，這回手里卻拿了張羊皮卷，似是要出門。

    “是，真君可知哪里有賣？”

    圓臉修士笑了笑，將他手中捏著的羊皮卷遞來：

    “我司署黑鐵令執(zhí)掌者自然有些講究，你拿去鉆研一番，便燒了，莫要叫人看到?！?/br>
    鄭菀展開，發(fā)覺竟然是副詳細(xì)地圖，從黑水山脈最外圍開始往里，山川河流一路標(biāo)記，標(biāo)記的字體寫得極之漂亮，橫勾撇捺順暢如意，區(qū)區(qū)小楷竟然寫出了凌厲尖銳的風(fēng)骨。

    “秘境內(nèi)地形或會有稍許變化，不必完全依照地圖來，不過，一定要到內(nèi)圍才有收獲，此去十二宗門包括散修在內(nèi)統(tǒng)共三千三百人，個人機(jī)緣不一，防元獸的同時亦要防人。

    切切不可掉以輕心。”

    鄭菀點(diǎn)頭，她眉眼彎彎，眸中笑意真切而動人：

    “謝謝真君，真君你真是個好人?！?/br>
    圓臉修士虎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