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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奴婢去求菩薩了,也到靳大人的墳前去求過了,說那天小姐說的話要他千萬別當(dāng)真,奴婢求他不要將小姐帶走?!瓜睦杩薜煤脗?。 「奴婢也去求靳大人,別讓小姐去當(dāng)他的新娘,嗚嗚嗚」蘭哽咽不已。 「不、不是」朱微茵真的沒力氣說話,可看著兩個跪在g畔哭紅雙眼的丫鬟,她很想告訴她們,沒事的,人生在世,有生就有死,絕不是因為一個多月前她在靳懿威墳前說那些胡話,才有了此刻的死劫。 「怎么不是!主子一向健康,怎么會染個風(fēng)寒就變成這樣?連大夫都救不了」夏黎仍拼命哭泣,十分自責(zé),當(dāng)初若不是她笨手笨腳打翻竹籃,小姐也不會在墓地多作逗留,更不會發(fā)生后面的事。 朱微茵很想安慰她那真的不gān她的事,只是老天爺要帶走她而已,但是她還有一件心事未了她試了幾次,才gān澀的開口,「曉曉」她的義妹曾曉喬還是沒能趕回來見她最后一面嗎? 「主子是說喬主子嗎?她在趕回來的路上了,請您撐著點,撐著」蘭淚如雨下,握著朱微茵愈來愈冰涼的手,心也跟著發(fā)涼。 朱微茵真的很想撐下去,她必須告訴曉喬怎么跟云游在外的大堂哥聯(lián)絡(luò),那是往后曉喬唯一可以求助跟信任的人。 她還得告訴曉喬,朱家大宅里住的都是會吃人骨血的親戚,她已幫曉喬安排好一門婚事,曉喬要好好嫁人,別傻傻的想替她守護朱家的宜和洋行而不嫁。 她也想告訴曉喬,她這一輩子,只活了十五年,父母早逝,家里雖有幾房人,但她在乎的只有曉喬、大堂哥及宜和洋行的老管事。 對了,還有在她眼前哭得死去活來的兩名丫鬟,她想要謝謝她們,她還想、還想倏地,黑暗降臨。 熙朝豐陽十二年,初冬,朱微茵咽下最后一口氣。 第一章 熙朝豐陽十一年,初夏。 朱微茵靜靜看著梳妝鏡里的自己,久久之后暗暗吐了口長氣。 銅鏡里的自己,眉毛如畫,雙眸清靈,粉唇如櫻,看起來嬌滴滴的。 唉,即使看了一個多月,她還是不習(xí)慣這張陌生的新臉孔,即使這張臉比她原先的還要美上十倍,她卻沒有因此多了喜悅。 合上眼,她似乎仍聽得見夏黎跟蘭的痛哭聲,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死了,沒想到再度睜開眼時,不僅時間倒轉(zhuǎn),就連她的身分、樣貌也全變了。 她一開始以為是作夢,到后來不得不認(rèn)清自己確實是附體重生,從一名可以處理大筆生意的商家女主事?lián)u身一變成為世府千金,更神奇的是,這位千金還是她站在某人的新墳前批評過的范敏兒! 這么好的人,他的未婚妻卻執(zhí)意退婚,看來是個不識貨的。 要是我是他的未婚妻,肯定不會退婚她睜開眼,再次盯著鏡中的容顏,自從知道自己附體重生的原主就是靳懿威的未婚妻后,這兩句話就時不時的在她腦袋瓜里盤旋不去。 多么離譜又荒謬,她竟成了不識貨的范敏兒! 但就算有再多的困惑和不解,她糾結(jié)了一個多月,心思千回百轉(zhuǎn)的,也只能接受從今而后自己就是范敏兒! 好在這個身體仍保存著前身的記憶,她變成范敏兒后,生活過得比她預(yù)想的還要順利,對京城近來發(fā)生的大小事也一清二楚,才能安排一件無比重要的大事。 此刻日頭偏西,橘紅色的霞光灑進這座清雅又不失奢華的臥房內(nèi)。 她再做了個深呼吸,從梳妝鏡前起身。 她這一動,原本站在一旁的兩名丫鬟不安的互看一眼,其中的雁子咬著下唇走到另一邊去拿披風(fēng),而玉荷則輕步上前,「小姐,您真的要去嗎?」她有些害怕的看著穿著一身藏青色褲裝,呈現(xiàn)店小二扮相的自家主子。 「好不容易才安排好,怎么可以不去?!狗都铱墒前倌晔兰掖笞?,宅中規(guī)矩多如牛毛,一個閨女要出門得過五關(guān)斬六將,一層層往上呈報。 范敏兒俐落的調(diào)整了下頭上的帽子,確定長發(fā)已完全包覆在里頭后,回身接過另一名丫鬟遞過來的連帽披風(fēng)穿上,從頭到尾將自己遮得嚴(yán)實后,才朝丫頭們點點頭。 兩人只能硬著頭皮率先穿過隔開臥室與花廳的珠簾,步出房門后,注意到范敏兒跟在她們身后,兩人再互看一眼,隨即照著自家主子先前的jiāo代,一路快步往后院的方向走,若遠(yuǎn)遠(yuǎn)的見到有人,就趕忙繞路。 這里可是京城的應(yīng)遠(yuǎn)侯府,范敏兒是正經(jīng)主子,雖是庶女,但有著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也因而成了侯爺跟世族長輩們的心頭ròu,養(yǎng)嬌也養(yǎng)刁了。 不過府里的下人們都知道,范敏兒只是侯爺眼中一個足以攀上權(quán)貴,讓范家更加壯大的棋子而已。 此刻,在這又嬌又刁的主子指使下,主仆三人偷偷摸摸的總算順利來到后院門外,一輛馬車已在候著。 這是范敏兒拿錢要兩個丫鬟去外頭雇來的,因為范家馬車都印上獨有的家徽,不好辦事。 雁子和玉荷伺候范敏兒坐進馬車后,便跟著車夫坐在前頭,一邊替車夫引路,一邊不忘忐忑的jiāo換眼神。 兩人私下聊過,都覺得主子忽然變得很不一樣,她們還往前推敲時間,記得是一個半月前,就在主子執(zhí)意退了靳府婚約的隔天,與家中的嫡三小姐在水榭旁狠狠的吵了一架,也不知怎么的,雙雙跌落水中,再被奴仆救起時,兩人都奄奄一息,她們這些貼身丫鬟因而被狠打了二十大板,說是偷懶,沒有護主,但明明是兩個主子要她們這些丫鬟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誰也不許聽她們說話。 不過當(dāng)時兩人爭吵的聲音極大,她們還是聽到了,嫡三小姐心系靳懿威已久,而主子是庶出,卻仗著侯爺?shù)奶蹖櫲缭概c同是庶出的靳懿威成了未婚夫妻,后來主子又悔婚,還說些得了便宜又賣乖的話,嫡三小姐氣不過才動手推人。 但嫡三小姐當(dāng)天就醒了,休養(yǎng)幾日,一如過往般雍容大度,她們家主子卻是昏迷數(shù)日才清醒,整個人變得安安靜靜的,即使侯爺跟主子的親生母親月姨娘多次探視,她仍是意興闌珊,話也極少。 那時候她們就覺得主子變得不一樣,脾氣變好了,不會動不動就打罵她們,且她對侯爺為她跟京城望族靖明王府中的世子溥堂議親一事本是興致勃勃,充滿優(yōu)越感,而今誰要提起,她便一臉凝重,而今個兒要做的事,她們更是想都想不明白,主子到底想做什么? 馬車?yán)锏姆睹魞赫o靜的看著竹簾外的京城街景,回憶她的前世。 其實她初掌宜和洋行外出經(jīng)商時,曾來過京城一次,對皇城的繁榮留下深刻印象。這里店鋪林立,人車熙來攘往,金碧輝煌的宮殿就座落北邊,高聳的宮墻隔開了坊市,店鋪的規(guī)模一家開得比一家大,而靜巷里也有不少風(fēng)格各異的小店,物品琳瑯滿目,價格則貴得令人咋舌。 眼前所見與幾年前看到的街景并無不同,大街上不少人高談闊論,茶棧里也有人聚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說話,雖然聽不到他們說什么,但她猜得到內(nèi)容。 豐陽十一年,一件皇室丑聞傳遍大江南北,震驚了全朝百姓。 這事始于去年秋季,因湖北蟲害,糧食缺收,幾個月后,許多百姓淪落為饑民,三皇子主動向皇上表明愿押送米糧前往賑災(zāi),積極與當(dāng)?shù)剞r(nóng)民面對面了解蟲害緣由,思索防疫之道,同時也請當(dāng)?shù)孛咨提尦龆诜e的米糧,好接濟從相鄰城鎮(zhèn)涌入的其他饑民。三皇子愛民仁慈之名迅速在各地傳開,更有不少人私下議論,若由三皇子繼承皇位,是熙朝百姓之福,只是誰也沒想到一把無名大火竟將統(tǒng)一堆放在倉庫中的米糧焚燒殆盡。 事后皇上派人追查,查出這一切都是因皇子間的奪嫡內(nèi)斗而起,原來成了東宮太子的二皇子擔(dān)心原本就備受皇帝寵愛的三皇子立下功勞,儲君之位會有變,他才從中阻撓,派人放火燒毀倉庫。 這火來得太猛太快,上千名等著領(lǐng)米的饑民爭相推擠逃命,最終造成數(shù)百名百姓走避不及,葬生火海。 這事皇上原本是要壓下來的,但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放火造成百姓重大傷亡、賑災(zāi)的米糧付之一炬的罪魁禍?zhǔn)拙褪钱?dāng)今太子一事被傳了出去。 全國上下眾怒難消,輿論嘩然,為此,皇上不得不廢太子,好平息百姓怒火。 但事qíng未了,皇上在廢太子之余,也趁機整頓朝中派別,幾個被視為立場分明、擁戴二皇子及三皇子的世家大族都在名單內(nèi),皇上直言,他治理的熙朝不許結(jié)黨營私、不許拉幫結(jié)派,朝野若無法齊心,又如何富國qiáng兵,百姓安康? 于是,世家大族、三代當(dāng)官輔政的靳家,因擁戴三皇子,也被卷入這次的奪嫡之爭,一家子當(dāng)官的,除了靳懿威外,全被摘了烏紗帽。 不知內(nèi)qíng的會覺得靳懿威很幸運,知qíng的就知道他是最大的苦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