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
藍小米腳雖然傷了,依舊是個閑不住的主。薄幸怕留她一個不安分,每日去藥廬都帶著她。藍小米在他眼皮子底下折騰不出花來,無聊地快發(fā)霉了,像只小老鼠一樣,到處翻箱倒柜。 薄幸兀自捧著本本草經(jīng)看,時不時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只要不脫離他十尺之內(nèi),怎么折騰都隨意。 比起薄幸,藍小米對醫(yī)藥并不在行,盡研究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什么癢癢粉笑笑散的,都是捉弄人的。不過她知道分寸,薄幸也不拘她,有時候還指點一二,改良配方。用薄幸的話來說,姑娘家出個門,帶著也能防身。 她需要這些東西防身?切!藍小米十分地不屑。她雖然不通醫(yī)藥,可武藝還是可以的,雖然也打不過薄幸……藍小米這么一想,忽然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哪哪都不行,蔫蔫地扒拉著架子上的書籍。忽然從里面扒出來一本皺巴巴的書本,看樣子年代頗為久遠,翻開來看了看,頓時兩眼放光。 “喲!厲害了!風流原無底,醉逢歡情情更美,取其“歡情”二字……無色無味,即時生效……” 薄幸越聽越不對,起身走了過去,“你在看什么?” “喏?!彼{小米大方地把書遞給他,還興沖沖的樣子,“沒想到藥宗還有這么有趣的書!” 薄幸接過一看,內(nèi)頁的字雖然有些殘破,還是能分辨出來,四個大字尤為明顯——春藥大全。 薄幸額角一抽,啪地一下合上,“沒收!” “別啊!我還沒看完呢!回頭你幫我找找要用的藥材,煉點出來唄!”藍小米絲毫沒有覺得,讓萬象森羅眾長老都看好的弟子煉春藥有什么不對。 “胡鬧!” 薄幸轉(zhuǎn)身就把書扔進了丹爐里,藍小米大為可惜地搖搖頭,“煉點出來賣到外面,絕對賺一大筆錢??!你個敗家孩子!” 薄幸撩起眼皮,“缺你吃穿了?” “那倒也不是?!彼{小米撅噘嘴,“可銀子誰還嫌多啊?!?/br> “有也不見你花?!北⌒抑褪浅蛏抖紙D個新鮮,往常送她的衣裙釵環(huán)一類,都少見穿戴,黃白之物到她手里,更是懶得去花。 薄幸見她散著烏黑的秀發(fā),什么也沒點綴,想起來問了一句:“我上次送你的發(fā)釵呢?” 藍小米摸摸頭,道:“我也不會盤發(fā),都用不上,放在你藥柜里了?!?/br> 薄幸拉開藥柜,果然看見一只白玉流蘇釵,取了走到藍小米身后,用五指輕輕梳著她的頭發(fā),熟練地分揀出幾縷綰了一圈,用發(fā)釵固定在腦后,剩余的都披散在背上。 藍小米就著稱藥材的銅秤盤照了照,不吝嗇夸贊:“阿幸的手可真巧,你將來的娘子可有福了!” 薄幸原本笑意融融的臉,一聽這話立時沉了下去,一語不發(fā)回到桌前看自己的書。藍小米隱約覺得他在生氣,可又不知他在生什么氣,最后一想,孩子大了難免有心事,純屬正常。 只不知薄幸若知道她這么想,會不會吐血三升。 近日又快到聚賢會,門中上下都忙碌著,唯藍小米因為腳傷躲了懶。 聚賢會說白了就是附近各個門派一塊聚著,比比武吹吹牛。每逢此日,已經(jīng)離開萬象森羅的師兄姐妹們大多都會趕回來湊個熱鬧,藍小米也就圖這一點。 在眾多回歸的人當中,藍小米最期盼的還是戒律長老門下,風、火、雷三個徒弟。按理說,戒律長老最為嚴格,門中沒有不怕他的,偏生教出來的三個徒弟,鬧就一個字!藍小米想,大概就因為管太嚴了,起了反效果吧。小時候上房揭瓦的事,他們沒少湊一起干,一度成就了萬象森羅“五霸”的惡名。為啥是“五霸”,因為給她“扶梯子”,薄幸自然沒能幸免。 同類相見,總是分外眼熱。藍小米跟那另外“三霸”攢在一塊一頓胡侃,薄幸都聽不下去了,將藍小米趕回大殿等吃去了。 比起薄幸的不冷不熱,這三人對他依舊熱情洋溢。 追風拍著他的肩膀,一臉的感慨:“幾年沒見,阿幸都長這么大了,我們都快奔三了?!?/br> 統(tǒng)共也就差五歲,一臉的滄桑跟看孫子似的是要鬧哪樣!薄幸勉強牽了下嘴角,道:“哪里,三位師兄風采不減當年?!?/br> 這話說得三個人自己都不信。他們當年哪里有什么風采,要有也是下河滾成泥猴,回來被師父訓成球的慫樣。 一想等會又要被師父叨叨,三人都有些頭疼,再一看各門各派來的姑娘們,頓時就滋潤了。 “還是山里養(yǎng)人啊,一個比一個水靈!這身段,一個比一個妖嬈!”閃電越說越不正經(jīng),不忘拉上薄幸一同品評,“唉那邊是不是咱新入門的小師妹?嘖嘖,腰是腰,腿是腿的!” 薄幸覷了一眼,面無表情道:“太大了?!?/br> 閃電不明所以,“哪里大了,那不正好么,嬌小可愛!”說完才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笑得賤兮兮的,“嘿嘿,少年人不正經(jīng)喲!”說著卻自己伸手比了比胸,一臉琢磨,“也不大啊,剛好一手掌握,嘿嘿嘿……” “……” 薄幸覺得跟這仨沒法聊,轉(zhuǎn)身欲走,被閃電掰住肩膀。 “跟師兄說說,你喜歡哪一型的,等下了山給你物色物色。你今年也有十八了吧,該是成家立業(yè)了!” 薄幸瞥了他一眼,還未說話,閃電一臉驚恐地抱住自己的胸,“你嫌大……你該不會喜歡男人吧!” 三人看他的眼神,頓時寫滿了不可置信。 薄幸手一抖,差點沒忍住劈過去。 閃電笑呵呵地拉住他,“開玩笑開玩笑!你要真有了龍陽之好,那全山頭的小師妹都得給你硬掰過來?!?/br> 薄幸被三人伙著輪番調(diào)侃,煩歸煩,見到藍小米還是忍不住心猿意馬起來。 藍小米坐在一張矮桌后,正仰著頭聽師姐妹說話。白皙潤滑的脖頸,被淡藍的薄衫裹著,露著精致的鎖骨,雖然再向下真的是……嗯……一馬平川,但是只有薄幸知道,那里面微微起伏的風景,比任何誘惑更甚。 薄幸坐在對面,灌了幾口酒以平息翻涌的心緒,卻愈發(fā)覺得燥熱,等長輩們寒暄過后,匆匆忙忙去外面吹了半天風。再一回來就看見藍小米旁邊換了人,還是一個男人,一個長得還不錯的男人。 眼瞅著藍小米眼睫輕顫,面色含羞的模樣,薄幸差點把桌角掰下來一塊,幾步走了過去,杵在跟前。 覺察到面前罩過來一片陰影,藍小米愣了一下,抬頭一看是薄幸,還笑嘻嘻地同旁邊的人介紹:“這是我?guī)煹??!?/br> “聽聞薄師弟醫(yī)劍雙絕,師父他老人家也時??滟?恨沒收在我天瓊門下。”男子臉上一派坦然,倒是真心佩服,起身作揖,“在下魏襄,乃天瓊派大弟子?!?/br> 薄幸沒回應,耷著眼不耐煩得甩了句:“誰是你師弟?” 魏襄一愣,藍小米忙道:“是跟我說的跟我說的!這小孩酒喝多了,犯渾!” 薄幸最煩藍小米拿他當小孩,聽罷愈發(fā)不滿了,眉毛一掀正要張嘴,被藍小米一把捂上了。 “走走走,我?guī)慊厝バ菹?!?/br> 魏襄聞到他身上輕微的酒氣,倒也十分善解人意,“酒飲多了也不好受,記得喝些解酒茶。” 魏襄溫文爾雅的形象頓時再藍小米心中拔高了一層,要不是硬抓著身邊的小狼崽子,真想繼續(xù)跟他聊天聊地聊星星。 藍小米硬拉著薄幸從大殿出來,走到?jīng)]人的地方,才松了手,不免有些責怪道:“阿幸你是怎么了,好歹人家是客,說話也沒個遮攔?!?/br> 薄幸耿直了脖子,“我說什么了就沒遮攔了!” 印象中,薄幸從來沒有如此任性過,藍小米更確定他是喝醉了,只好溫言哄道:“好好好,你沒說,你都對!咱先回房?!?/br> 薄幸就煩她的自以為是,老是以師姐的身份自居,把他當什么都不懂的愣頭青。去他媽的師弟!薄幸心里忍不住罵。誰要當她師弟! 薄幸看著藍小米一臉的縱容,煩躁地抓了把頭發(fā),甩開她往前走去。 藍小米猶豫了下,終究沒“重色輕弟”,追了上去。 “你慢點兒!等等我?。∧阈⌒乃ち?!” 薄幸聽她在后面喋喋不休,氣呼呼地想,摔死算了!省得看你跟別的男人眉來眼去!不過氣歸氣,薄幸還是停下了腳步,等她一瘸一拐蹦上來,輕輕攬住她的腰身。 藍小米穿了口氣,見此情形就知道他消氣了,用額頭磕了下他,“好好的就鬧別扭,誰惹你了?” 薄幸順勢坐在路邊的石階上,摟緊她,甕聲甕氣道:“你喜歡那個魏襄?” “你別胡說!”藍小米像炸了毛一樣,眼神卻飄忽不定。 薄幸見狀,雙手不由收緊,疼得藍小米悶哼出聲。 藍小米正待問他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卻見他站起來,一語不發(fā)走了。等藍小米追回去的時候,就見他四仰八叉癱在了床上。 藍小米搖了搖頭,拉過被子給他蓋好,嘟囔道:“少年人的心思真是難猜?!币粫幰粫绲摹6颊f女人翻臉如翻書,這小子倒比女人更甚。 藍小米將茶水溫了溫,放在他床頭的小桌上,免得他起夜時口渴,隨后掩了門出去了。 黑暗中,薄幸緩緩睜開眼,流轉(zhuǎn)著幽光。良久,一聲無言的嘆息溢出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