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18.c0m 盟約
孟懷柔自覺沒有大礙,在休息了一天后就立馬又去了醫(yī)館。 羅桑匆匆地跑去跟云煥通報,原以為他會把人直接逮回來。 云煥思索了一瞬,揮了揮手,“算了,由她吧。仔細(xì)跟著,該什么時辰出去,什么時辰回來,不得有誤。” 羅桑點點頭,認(rèn)真地把話記在了心里。 有羅??粗?,孟懷柔雖不至于像之前那樣在醫(yī)館待到深夜,可回來之后寢室里的燈也要亮大半天。 有時候云煥會厚著臉皮來同她用晚膳,有要處理的折子順道就在這里辦了,兩個人各自占據(jù)著一個角落,雖然沒有交流,倒是出奇和諧。 云煥處理事情,向來是大刀闊斧,極其利落,所以大多時候,他都是拄著頭看孟懷柔在那兒忙活。 孟懷柔只要一埋進醫(yī)書里就完全顧不到別的,早就忘了旁邊還有個云煥在,坐得累了便干脆趴在毛毯上,無意識地向后翹起了兩只腳,纖細(xì)的脊背和挺翹的臀部之間凹下去一個弧度,玲瓏有致。 云煥的目光緊緊鎖著她,看著她在那里全神貫注地扒著書上的字,卷翹的睫毛微微垂著,從側(cè)面看去忽閃忽閃,讓人忍不住手癢想去揪一下。 孟懷柔趴了會兒,就又坐了起來,拿起小桌上的筆快速地摘抄著,忙得顧不得研墨了干脆蘸進了一邊的胭脂盒子里。 云煥暗覺好笑,起身走過去,拿起了擱在硯臺邊上的墨條。 孟懷柔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訝異地睜大眼:“你怎么還沒走?” 云煥垂眼,“你住我的寢室住得挺舒坦。” 孟懷柔噎了一下,小聲嘟囔:“那我要去別的房間你也不讓……” 孟懷柔也沒空與他說閑話,兀自提筆不客氣地蘸了蘸云煥研好 墨汁,筆走龍蛇。 云煥也沒打攪她,直到看著她紙上的字從規(guī)整的簪花小楷變成了連體的草書,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坐一邊去。”云煥說著,將孟懷柔往旁邊撥了一下,自己坐在了桌前,拿著筆接著她方才的字跡往下寫。 孟懷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一時沒顧上拒絕。 云煥一邊摘抄,一邊不解:“都是書上的東西,抄下來的干什么?” “醫(yī)書里的內(nèi)容太多,臨時翻找總要費功夫,把一些重點摘出來,可以省事不少啊?!?/br> 云煥極快地瀏覽了下內(nèi)容,發(fā)現(xiàn)還是一些關(guān)于疫病的,便問:“疫情現(xiàn)在已經(jīng)得到了控制,還研究這些做什么?” 孟懷柔給他指了指另外一頁標(biāo)記出來的內(nèi)容讓他抄,回道:“初期的效果雖然不錯,但是也要為后面的痊愈做準(zhǔn)備。而且我?guī)煾刚f了,學(xué)無止境,人多病雜,醫(yī)術(shù)遠遠不僅止于當(dāng)下。” 她說得頭頭是道,云煥也沒再揶揄她,順著她指尖的指點,一條一條地抄了下去。 “我這么幫你忙活半天,沒點報酬?” “又不是我讓你幫忙的?!泵蠎讶嵋庾R到他又要借機占便宜,伸手就要把筆要回來。 云煥也沒攔,看著自己已經(jīng)抄下來的兩頁紙,淡聲道:“反正都抄出來了,你好意思賴賬?” 孟懷柔看看紙,再看看他,認(rèn)真地點頭:“好意思?!?/br> 云煥:“……” 孟懷柔看他吃癟的樣子,心里一陣舒爽,臉色都紅潤了不少。 云煥瞄向她隱約的笑靨,擦了擦手上的墨汁,一邊轉(zhuǎn)動身體,一邊似是自語:“那就別怪我自己來討了?!?/br> 孟懷柔沒聽清他嘀咕什么,猛然間就被他掰過了腦袋,吧唧親了個響亮。 這次云煥也沒有貪戀太多,僅僅是接觸了一下就放開了。 “好了,早點休息?!痹茻蠎讶岬哪X袋,腿一邁走得無比瀟灑。 孟懷柔僵了片刻,終于在他快消失在門口時回過神來,羞憤之下拎起一個軟枕用力砸向了他寬闊的后背。 不出意外,孟懷柔這一夜又夢見自己成了狼攆了一路。 隨著疫情逐漸緩解,忙得輪軸轉(zhuǎn)的大臣們也終于有了喘口氣的時間,也就孟懷柔還兢兢業(yè)業(yè),成天埋首在研讀醫(yī)書上面。 云煥說怕她讀成書呆子,硬是把人從書堆里拖出來,帶著三五侍衛(wèi)在王庭的獵場里舒展筋骨。 孟懷柔記掛著臣民的病跟自己的書,坐在馬背上都心不在焉。 云煥拿著箭羽戳在她腦袋上,戲言:“射中一只呆雁。” 孟懷柔覺得他幼稚,扒拉開他的手,再一次問了起來:“我們什么時候回去?我還有事呢。” 云煥看她這幅心焦的樣子,頗覺得納悶:“你倒是比我這個王上還掛心這些子民?!?/br> “人命關(guān)天,我有責(zé)任醫(yī)好他們?!?/br> 云煥點著頭道:“心懷子民,確實有當(dāng)王妃的潛質(zhì)?!?/br> 孟懷柔只當(dāng)他是胡說八道,懶得同他爭辯,催著他快些回去。 云煥左耳進右耳出,在獵場上隨意溜達著,看中順眼的獵物便搭起弓箭,還抽空給孟懷柔講道理:“你們中原不是有句話,說人‘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我看你剛好弄了個反,是頭腦發(fā)達四肢簡單,這以后要是光長腦袋不長身體,不是站都站不穩(wěn)了,就該好好出來鍛煉鍛煉?!?/br> 孟懷柔看著他百發(fā)百中的箭支,總么都像是賣弄,被激得一來氣,反手就甩出兩根銀針——射中了空中撲棱過去的一只麻雀。 “厲害啊?!痹茻ㄒ荒樋鋸埖呐宸?,還有模有樣地拍起手來,旋即卻沒忍住,在馬背上笑得直打跌。 孟懷柔看著地上灰撲撲的小麻雀,也覺得根本不夠看,被云煥一笑更覺得羞惱,握緊粉拳捶他。 云煥順手就將她抓到了自己馬背上,兩腿一夾馬腹,向前疾馳。 “放我下來!你放我下來!” 這似曾相識的情景,實在令孟懷柔感到心慌意亂,趕緊伸手去拉扯前面的韁繩。 云煥輕輕一攏,將她圈在懷里,“乖乖的,帶你去獵只白狐給你做圍脖?!?/br> 云煥說罷,再沒理會她后面的叫嚷,載著人在獵場上肆意飛奔,直到太陽快落山才回去。 舒展筋骨的結(jié)果就是,孟懷柔不僅顛得屁股疼,渾身的骨頭都酸軟了,也終于沒力氣再去醫(yī)館。 疫病雖然得到及時的控制,沒有影響到軍中。但民生多苦,無論何時都不宜再大動干戈。 所以在烏汀王有意建交之時,云煥也沒有再猶豫。 九月初,雙方在玉盤山會面,以成盟約。 孟懷柔在河照這段時日,一直沒機會再跟圖蒙聯(lián)絡(luò),只從羅桑的口中得知,烏汀的內(nèi)亂已經(jīng)結(jié)束,烏汀王處置了意圖弒父的大王子和二王子,如今還在當(dāng)政,想來圖蒙應(yīng)該安全無事。 按理,不論云煥如今是何想法,孟懷柔在他身邊仍舊名不正言不順,更別提出席這樣兩國邦交這樣重要的場合。 可云煥好像從來沒在乎過這個問題,沒有詢問孟懷柔的意見,直接把人帶在了身邊。 雖然孟懷柔也不想被困在王庭里,可是面對眾人明晃晃都寫著她是云煥女人的眼神,還是有些抗拒。 等到了玉盤山之后,孟懷柔就躲在氈帳里沒有出來。 云煥跟烏汀王會過面,預(yù)備在晚些時候設(shè)宴。 “等晚上,你同我一起去。”云煥捏起孟懷柔纖細(xì)的下巴,怕她一個人在氈帳里悶壞了,遂開口道。 孟懷柔別開臉,道:“我不去,兩國建交是大事,我一個外邦人在算什么事?!?/br> “我既把你帶在身邊,沒人會認(rèn)為你是外人。” 孟懷柔看了眼他,咬唇提醒:“別人怎么誤會,我終歸不會成為河照的人,王上應(yīng)該記得與我之間的協(xié)議。” 氈帳里霎時寂靜無聲,氣氛也陡然凝固起來。 孟懷柔頂著頭上火燎似的眼神,沒有改變自己的立場。 云煥撫了撫自己的指尖,沒有再繼續(xù)讓自己不快的話題,語氣平緩道:“晚上我讓人送晚膳過來,你若悶了可以在附近走走,不要太遠。” 云煥說完之后就走了,孟懷柔才得以喘一口氣。 她直覺自己不能繼續(xù)在河照待下去了,必須要想個辦法離開。云煥若真的把兩人之間的協(xié)議當(dāng)回事,也不會做這么多無謂的事情了。 可即便離開河照王庭,孟懷柔的行動還是受限,走兩步都有侍女和侍衛(wèi)跟著??雌饋硎窃茻ㄔ谝馑陌参?,實則還是私心作祟。 夜間,兩國君臣均在前面參宴,燈火閃爍,熱鬧非凡。 孟懷柔在周圍亂晃了一圈,只覺心煩意亂。 侍女見她到了宴席的氈帳外面也不進去,輕聲道:“姑娘要進去么?我去通報王上。” 孟懷柔連忙道:“不用了,回去吧?!?/br> 孟懷柔說罷,率先轉(zhuǎn)過了身,走了幾步后聽到一個聲音叫她:“柔柔?” 孟懷柔停住步子,回頭看向?qū)Ψ剑鄣渍灰幌玻骸皥D蒙!” 圖蒙亦露出笑容,上前道:“我還當(dāng)自己認(rèn)錯了,沒想到真的是你!” 些許時日不見,圖蒙看著消瘦了不少,好在精神還不錯。孟懷柔有許多話想同他說,可一看旁邊的侍女一臉警惕,不覺泄氣。 “多日不見,一切可好?” 圖蒙看出來她的猶豫,點了點頭,道:“王庭的事情已經(jīng)告一段落了,一切無礙。我這次隨父王來簽訂盟約,會提前回去,屆時再啟程去中原?!?/br> “中原……”孟懷柔想到許久未歸的家鄉(xiāng),心里的渴望霎時放大了許多,又經(jīng)云煥這番逼迫,更是迫不及待想要回去。 圖蒙看了眼旁邊的侍女,知道此時不宜說太多,遂道:“夜間風(fēng)涼,早些回去吧,我去看看父王的坐騎?!?/br> 圖蒙走后,孟懷柔也回了氈帳。她見侍女跟了進來,不禁動了氣:“還怕我從縫里飛了不成?是云煥讓你監(jiān)視我的?” 云煥自不可能如此說,侍女也不敢交代,跪到地上只管請罪。 孟懷柔不耐煩地?fù)]揮手,“下去吧,不要再來煩我?!?/br> 侍女見她歪在榻上,似是打算歇息,悄聲退下不敢打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