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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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擊掌為誓,如何?” 對天盟誓絕非是一件無關(guān)痛癢的小事,在這個神仙妖魔真實存在的片界,發(fā)誓可不是牙疼咒。若是敢說話不算數(shù),即使人不跟跟你算賬,保不齊老天看不過眼,打雷劈死你個信口雌黃的騙子。 “啪!啪!啪!” 本來也沒打算毀約,林旭自然不怕發(fā)誓,他當即起身與東門秋共同三擊掌,以示雙方訂立的盟誓開始生效。 盟誓已畢,東門秋伸手端起酒杯,面帶微笑說道: “在下先干為敬?!?/br> 同樣心情一派大好的林旭,他也端起了酒杯,說道: “預(yù)祝如愿斬妖除魔,還一方清平世界,當共飲此杯?!?/br> 在小酒樓上與墨徒東門秋盟誓之后,林旭突然有所觸動,隨之他開始思考起一個宏大計劃。 整個構(gòu)思的出發(fā)點異常簡單,如何設(shè)計出一套有效聚斂香火的體制,推廣出去吸引廣大的信眾主動來供奉和信仰自己。 出身于那個物欲橫流,笑貧不笑娼的信息時代,與生活在同時代的大多數(shù)普通人一樣,林旭對鬼神的敬畏之心非常淡漠的,在這一點上他跟普羅大眾沒有分毫區(qū)別。 在紅塵俗世都沒活明白,誰還有心情管死后自己會上哪去呢?天堂?地獄?大約都是無所謂了吧! 由此推己及人,林旭壓根不相信天底下會有無條件的信仰。何況又有多少的宗教信徒,僅僅在嘴巴上念叨著神明的尊號,時不常地引用幾句經(jīng)書中的詞句,等一轉(zhuǎn)過身背著人,立馬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小到替人作偽證,大到殺人放火,沒有一樣事情會因為宗教信仰的緣故而耽誤不去干。除此之外,一些居心更加不良的家伙則假借著神明的旨意,宣稱要為了神而去殺人。任何一種信仰真的癲狂到了如此地步,大概也都只能叫人無言以對了。 與墨門訂立盟誓給予了林旭一個靈感,既然人們都有訂立誓約的現(xiàn)實需求,那么為什么不能由他這個神祇來負責(zé)監(jiān)督誓約的執(zhí)行呢? 正是基于上面的這個初衷,林旭開始絞盡腦汁構(gòu)思一套完善的誓書制度。 為求穩(wěn)妥起見,從一開始他就借鑒了在地球上司空見慣的合同制度。毫無疑問,在地球社會中,雙方當事人所簽訂的合同,僅是一紙空文。起碼,那幾張單薄的紙片本身是不具備任何實質(zhì)性約束力的。對于一份正式的合同,其威懾力是自于法律條文的授權(quán),而法律的權(quán)威性則是由國家機器的暴力和權(quán)威所給予的背書,輕飄飄的合同本身絕無半點約束力。 神祇在這個神仙妖魔遍地走的片界里,堪稱是一等一的暴力集團和無與倫比的權(quán)威代表。 嚴格來說,神祇對于那些罪人的震懾力,比起世俗國家機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假設(shè)一個人在人世間犯了再大的罪過,大不了一死也就得到解脫了。然而,同樣的事情倘若擱在神祇手中處置,實在對不起,死亡僅僅是一個開始而已。類似于陰曹地府,十八層地獄那種令罪孽深重的惡人聞風(fēng)喪膽的司法機構(gòu)也不是花瓶擺設(shè)。 一個犯了錯的人可以反復(fù)死上無數(shù)次,而且不得不忍受著花樣百出的酷刑折磨,絕對的生死兩難。 這種無盡懲罰的執(zhí)行力度和叫人毛骨悚然的痛苦程度,遠非人間官府的懲戒手段所能比擬。正因如此,神祇對違背誓約者的威懾力也要更上一層樓。 如期完成了對蘭若寺的偵察任務(wù),墨徒東門秋向林旭辭行后,孤身一人踏上了歸途。 今時今日的墨門,終歸不是那個能與儒家旗鼓相當?shù)娘@學(xué)墨家了,即使一切順利,集結(jié)到足夠力量掃蕩蘭若寺也還需要一段時間準備。鏟除蘭若寺的千年樹妖,沒有三、五個月的籌備時間是必不可少的。對于這一點,林旭看得很清楚,送別了東門秋以后,他隨即把主要精力轉(zhuǎn)向考慮如何推廣新的誓書制度,開拓新的香火來源。 不得不說,誓書計劃是美好的,但實施起來則是舉步維艱。 連續(xù)試著用了幾次入夢的法子,林旭很希望招攬到一批敢于吃螃蟹的主顧,只可惜他忽略了外在的客觀條件。 在這個民智未開的時代,愚昧的人遠比智者多得多。那些有幸被林旭選上托夢的倒霉蛋,要么是轉(zhuǎn)天一醒過來就把昨晚上做夢的內(nèi)容忘得干干凈凈,跟著該干什么繼續(xù)干什么。要么是神經(jīng)質(zhì)地跑去找巫師驅(qū)邪,懷疑自己鬼上身了。簡而言之,林旭的宣傳攻勢沒有取得半點正面效果。好端端的推廣計劃居然搞到了如此地步,哪怕林旭再不情愿,此時他也只好承認自己實在不是宣傳方面的長才。 如果要繼續(xù)推廣誓書制度,怕是今后還得另辟蹊徑才行。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之后,林旭轉(zhuǎn)而開始琢磨是否有聯(lián)合其他神祇一同行動的可行性,最終他的視線落在了江家集的土地爺身上。 江家集的這間土地廟與各地同類型的廟宇一樣,僅是一座高不過三尺的小廟,坐落在一處丁字巷口的榕樹樹蔭之下。 若不是林旭一大清早專程請了客棧的伙計替他帶路,身為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外來者,怕是跑斷腿也難以發(fā)現(xiàn)這座廟宇的所在。 這座土地廟光是規(guī)模小也就罷了,反正天下間的土地廟也多半是這個德行。只是這座土地廟的破落狀態(tài)實在叫人看不過眼,四周的地上積滿了厚厚一層塵土,目測看上去足有數(shù)寸之多。年久失修,土地爺神像的漆皮脫落,已然露出了內(nèi)里黃土坯的本色,小廟頂上破損的瓦片間長出了郁郁蔥蔥的荒草,一張掛滿了晶瑩剔透露珠的蜘蛛網(wǎng),毫不客氣地堵住了土地廟的大半個門口。說不得,真是好一派凋零凄涼的敗落景象?。?/br> 見此情景,來到土地廟前的林旭也不免開始懷疑,這位江家集的土地爺是否步了前任霍山神的后塵,早幾百年之前便已隕落了?林旭不禁遲疑著躊躇起來,到底該不該進去? .................................................... 日落月升,嵩山南麓一間荒僻的道觀院子里,一名身著鶴氅的年邁道士駐足于森森古柏之下。 老道士負手仰望著群星閃爍的夜空,手指不住地掐算著,口中念念有詞,臉上神情也隨之陰晴不定地變化著。 “住持,夜深了,您該回房歇息了?!?/br> 一名小道童來到老道士身后替他披上一件斗篷,如是說道。 聞聲,老道搖著頭,嘆息說道: “童兒,睡覺不急呀!為師夜觀天象發(fā)現(xiàn)了些征兆,奈何吾之道行不夠,這星象委實捉摸不透。唉,自來天道高遠,非人力所能企及呀!” 說完,這位氣度雍容的老道士低垂著頭,紅潤如壯年的面龐現(xiàn)出幾分黯然之色。 如今這世道,明眼人都看得出千年不亡的大秦帝國氣數(shù)將盡,未來的局勢走向還是一片昏暗。 那么這片土地究竟是要浴火重生,誕生一個新的王朝,還是走上春秋戰(zhàn)國諸侯紛爭的老路呢?根本沒有人敢說自己能看清大趨勢,修行者求神問卜也是題中應(yīng)有之義。 古人云:天發(fā)殺機,斗轉(zhuǎn)星移。地發(fā)殺機,龍蛇起陸。 自古以來,星象便被視為預(yù)兆著未來走向的風(fēng)向標,如今讓一位道行不淺的修行者承認看不出星象變化的端倪,這一遭的變故當然是非同小可。 適逢亂世之時,正是宗教蓬勃發(fā)展的大好契機?,F(xiàn)實生活越是痛苦不堪,混亂時局越是叫人覺得無能為力,承受著生活苦難的人們也就越希望逃脫這種折磨,尋覓一處令心靈得到片刻安寧的庇護所。這就是為什么在亂世中的宗教,從來都不缺乏信徒的原因。 013 合作 山神、土地、城隍,這三者均屬地祇的范圍,雖然祂們一向并稱于世,但主要是管轄縣城以上城市的城隍,實際地位要比前兩者高得多。 在山神中好歹還有如三山五岳那樣地位顯赫的少數(shù)派存在,至于奉陪末座的土地爺就屬于別拿村長干部的末流水準了。 客氣地打賞了帶路的客棧伙計幾個銅錢,林旭駐足在土地廟前,試探性地送出了一道神光。豈料,當即土地廟就有了回應(yīng),只見一束黃光陡然閃過,本來體積小得可憐的土地廟,此刻猶如氣球充氣一般迅速膨脹起來。林旭曉得這是某種神術(shù)的效用,當下也不刻意掙脫,任由這股力量將自己卷入了逐漸擴大的土地廟中。 邁步走進土地廟大門,林旭發(fā)覺內(nèi)部空間比外面看著大了不少,環(huán)境也整潔有序得多,好歹還有個神祇居所應(yīng)有的模樣。 “老朽江家集土地黃世仁,敢問足下是?” 講話的這位是一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祂的手里拄著一根古藤制成的拐杖,頂端還拴著一個黃澄澄的葫蘆,頗有幾分出塵的仙氣。 見狀,林旭沖著這位土地爺一拱手,說道: “在下新任霍山神林旭,見過黃土地?!?/br> 聞聲,土地爺黃世仁的眉頭一挑,祂露出了一絲笑容,頷首說道: “噢,老朽前些時候才聽地府的陰差說,霍山之中新來了一位山神,原來就是尊駕,久仰大名了?!?/br> 如此你來我往地寒暄幾句之后,林旭終于耐不住性子切入正題,說道: “我今日貿(mào)然前來拜訪土地,是為了兩件事情。” 聞聽林旭此言,江家集的這位落魄土地爺呵呵一笑,說道: “不知老朽有何處可以效勞,還望不吝賜教??!” 直覺感到這個老土地很是有點老謀深算的意思,林旭也不禁提高了注意力,審慎地說道: “賜教二字,實不敢當。其一,我是希望與黃土地聯(lián)手,遏制那些sao擾山民的妖孽。其二,是想與土地爺打個商量,合作推廣一件新鮮玩藝?!?/br> 由于人類信徒是限制神祇香火來源的關(guān)鍵問題,在對待妖怪吃人這個原則問題上,在一般情況下,神祇們的立場都會保持一致性,林旭并不需要多費唇舌說服黃世仁。 在雙方稍后的談話中,林旭則著重陳述先前擬定的誓書制度,解釋其中的立意和具體運作模式。 著實花了不少時間解說,黃世仁這才聽明白了林旭整個建議的推廣前景,祂不由得笑了起來,手捋著潔白長髯,慢聲細語地說道: “霍山神好縝密的心思,只是這年月凡人糊口不易,生計尚且艱難,平民百姓誰還需要這一紙契約文書呢?” 前期推廣活動受阻,明明是大好的計劃硬是推行不下去,林旭自然明白自己的如意算盤必然存在疏失之處,被問到緊要之處,他也不敢隨便跟合作方打馬虎眼,當即正色說道: “正如我適才所說的,那是在太平年月的辦法,眼下還有合適亂世的法子,只不過……” 只是把話講到一半,林旭忽然停下來,吊了一下對方的胃口,方才接著說道: “總之,請您只管安心,今后的十年之內(nèi),我從江家集所得的香火不拘數(shù)量多寡,您都可以抽三成?!?/br> 只看這座江家集土地廟外表的破敗冷清,任何智商高于五十的人都能清楚了解到,黃世仁這位土地爺?shù)奶幘呈呛蔚戎档猛椤?/br> 雖然林旭向?qū)Ψ皆S諾的價碼不能算很高,不過對于快要山窮水盡的黃世仁而言,螞蚱雖小也是塊rou?。」蚀?,祂躊躇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點頭表示同意這個分賬方案。 見狀,林旭大喜過望,拍著手大笑起來,說道: “那好,咱們一言為定?!?/br>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br> 冥冥之中,自有主宰。雖說神祇在凡人的眼中,無一不是具有著不可思議的大能,但祂們也因此而付出了相應(yīng)代價。 舉例來說,神明是不可以輕易毀約的,即使是口頭上的約定,也是有著相當?shù)募s束力。因此,林旭和黃世仁的約定,不需要擊掌盟誓,出口即已成立。 不同于普通人可以肆無忌憚地發(fā)一些牙疼咒,根本不怕被雷劈,反正真的被雷劈了,他們也想不到是昔日誓言應(yīng)驗的關(guān)系。哪個神祇要是敢如此無恥,報應(yīng)是遲早會上門。佛家有所謂的菩薩畏因,眾生畏果的說法,實際上也是在闡明其中道理。凡人之所以顯得愚昧無知,完全是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今日所種下的惡因,如何形成未來的惡果,因而才能膽大妄為。 許多凡人直至被自己先前作孽產(chǎn)生的惡果,害得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之時,才開始抱怨上天不公,實在是愚不可及的行為。 神祇們的眼界遠高于凡人,祂們非常清楚貿(mào)然結(jié)下因緣的可怕之處,豈會沒事閑的試驗一下,那因果律是否真如傳說中一般報應(yīng)不爽呢? 很快談完了誓書推廣計劃,雙方進入下一話題,氣氛則沒有這么輕松了。 土地爺黃世仁摸著自家那兩道長得可以跟別人胡子媲美的長眉毛,一副愁眉苦臉地模樣,說道: “唉,前面的計劃倒也罷了,霍山神你剛才說要除妖,這事難哪!” 當林旭聽了土地爺黃世仁話中帶有婉拒的意思,未免有些怏怏不快。無論那樹妖的實力多牛13,兩個地祇聯(lián)手,再加上一票俠墨的人馬,估計也足夠擺平它了。 暗自穩(wěn)定一下情緒,避免言詞尖刻把局面徹底搞僵,林旭盡量心平氣和地說道: “難不成這里面還有什么叫尊神感到為難之處嗎?” 蘭若寺距離江家集不過幾里路,的確是近得不能再近了,土地爺黃世仁作為妖怪的鄰居,自是比旁人更了解樹妖姥姥的身家底細。 這時,黃世仁苦笑了起來,好言向林旭解釋說道: “唉,此事說來話長。那蘭若寺中的樹妖,千年道行本就不易應(yīng)付,近些年來,偏生它又投靠了北邙妖王黑山老妖,氣焰大熾?。÷f是你我這等地祇小神,怕是天庭差遣天兵神將下凡斬妖除魔,想要得手也并非一樁輕而易舉的事情?!?/br> 聞聽此言,身為資深恐怖片愛好者的林旭,再度回憶起《倩女幽魂》系列電影中,黑山老妖親自出馬趁夜追殺白云禪師和十方小和尚、女鬼小卓一行人的大場面,想到那些雖然不比后來電腦特效渲染到極致的好萊塢大片,但也同樣驚心動魄的駭人場景,林旭不禁深吸了一口氣。的確,若是參考那個千年樹妖姥姥的標準,身為大boss的黑山老妖,修為少說也在一千五百年以上,一等一的大妖水準。 要是攻打蘭若寺的時候連帶惹出作為隱藏boss的黑山老妖,當真是一桌酒菜款待兩桌客人。到時候別除妖不成,反被妖除,那可就就真是里子和面子一樣都沒了。 緩緩地點了點頭,林旭面色凝重地說道: “嗯,看來除妖之事,是得從長計議了?!?/br> 老于世故的黃世仁看出林旭的心情不大好,于是便東拉西扯跟他聊起了閑篇。這個時候,林旭猛然又想起一件事,隨之拱手說道: “在下還有一件事不明,想求教于黃土地?!?/br> 微微一愣神,跟著黃世仁笑了起來,說道: “不知何事?” “三百年前的那次天下神仙集會,您老可知其中內(nèi)情?” 大約是林旭丟出的這個問題已經(jīng)超出了老土地的心理預(yù)期,只見祂眨了眨眼,低頭思索了好一會,才遲疑著接口說道: “老朽不過是區(qū)區(qū)一鎮(zhèn)的土地,位卑言輕??!哪里有資格參與那種大會,不過后來我倒是曾聽一位陰差談起此事,只能說是略知一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