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座位嗎？”異口同聲，熟悉不過。李瀟瀟和章誠毅駐足抬頭相望。

    “你呀？”

    “包子？”

    坐在酒吧門口的小妹先沖著右手邊的女人笑笑，駝色大衣內(nèi)搭黑色的V領(lǐng)貼身針織裙，披著一件巴黎世家的灰色大圍巾，齊肩的黑色短發(fā)，碎劉海，鼻尖上的那顆小痣惹人愛。無害微垂眼，全是上帝造她的點睛之筆。數(shù)不盡星光，映得下澄月，蛇目美人，本人。

    小妹又沖著左手邊的男人看看，長得是不錯，短寸，正氣一身。還有點兒意思，高領(lǐng)的淺咖色毛衣，外面搭著黑色的牛角扣大衣。又蘇渣蘇渣。

    小妹扶著腳下的石板沖跳在兩人交匯區(qū)域里，一起回答：“今晚剛好還有兩個座位，進去嗎？”

    李瀟瀟看著對面的章誠毅，章誠毅看著面前的李瀟瀟，兩人嘴角噙著笑眼神都回避在熱情招客的小妹身上，“進。”

    李瀟瀟指了著章誠毅腦后，靜靜掛在屋檐角上的明月，“月亮挺圓的?！?/br>
    月亮高掛在熾熱的商業(yè)中心，圓又單薄，單薄又沉重，沉重又昭然，昭然又慈悲，慈悲又惘然。

    “月亮是一年四季都很圓啦~”小妹為兩人拉開門，示意歡迎光臨，進去隨便坐坐聽聽歌，但重要的是，多開幾罐啤酒。關(guān)門前她提醒著對面的伙計，“滿座！”

    跨年夜就是好，但唯一可惜的是，今晚生意估計就做這一輪。

    小屋里就十多平米，跨年夜提前滿座，只有水泥臺階上還有空位。章誠毅找了個墨色扎染的墊子給李瀟瀟，兩人一前一后挨著坐下。男人腿有點長，稍稍控制不住只能敞開，李瀟瀟便朝著自己右手邊曲膝給他多點空間。

    李瀟瀟和章誠毅不約而同相視而笑。記憶其實是嶄新的，但今晚或者今后，可能是陳舊的。

    五湖四海的朋友打了招呼后，小空間里又飽和回烏泱泱一片。有些年輕或者初來乍到的姑娘發(fā)上還系著彩辮，有點入鄉(xiāng)隨俗的煙火味道。吸引他們來的，大概是列在書架上的暢銷書籍，還有一張張早就絕版的CD。

    屋里這些把關(guān)注點都放在民謠歌手的小年輕們，他們從天南地北來，想聽外面世界的小故事。那些在十幾歲左右充滿幻想色彩的關(guān)于流浪的故事，李瀟瀟和章誠毅都向往過。

    人總是在階段性成長，十幾歲時向往不可一世的流浪，在二十幾歲時選擇賣力擠壓。但幻想是天生的本領(lǐng)，你所期待的顛沛流離，也就是自討苦吃，夢做多了，摧古拉朽之態(tài)兌現(xiàn)泡沫。

    “想喝什么？”章誠毅手肘架在膝蓋上，問李瀟瀟時她正在戴眼鏡。黑色圓框，架在她鼻子上剛好，還是元氣滿滿。

    李瀟瀟瞇著眼角湊過來小聲講，“什么便宜點什么。雖然我知道你現(xiàn)在有的是錢。”

    “百歲山...”

    “你快粗去吧~”李瀟瀟白了一眼他。

    章誠毅麻煩旁邊的兄弟，傳過來兩罐烏蘇。放她手心前提醒了一句，“少喝點，不然尿急?！?/br>
    “拉倒！”易拉罐拉開清脆響，身邊沒有垃圾筐，李瀟瀟順手把拉環(huán)套在小拇指的指甲上。

    章誠毅瞥了一眼她的小動作，順手把自己的拉環(huán)揣進了大衣兜里。

    “碰一個吧？”章誠毅舉著橙色的易拉罐示意，身子微微朝著她身邊傾。

    李瀟瀟抿著嘴晃了晃罐子表示碰過了，喝之前沾沾自喜，“新年新氣象，也恭喜你啊?！?/br>
    “不謙虛了?！闭抡\毅主動貼上瓶身，“什么時候來的？”

    “西城這幾天太冷了，突然想看看太陽，早上就飛咯~”李瀟瀟易拉罐放在兩人腳下，往后撐了個小懶腰，氣息慵慵，“明天再曬曬太陽，晚上就飛回去。你呢？”

    “早你一天來，不過也是明晚飛?！闭抡\毅也把易拉罐放下，雙手蓋在膝蓋頭，“搞不好一班飛機。”

    “怎么？新年工作日第一天搞突擊？”李瀟瀟單手撐著自己半邊臉，昏暗的光線也照得亮她褐色的瞳仁，小指上掛著的易拉罐片反出一團光聚焦章誠毅的黑色大衣上。

    小光影在他胸前晃來晃去的足跡，像極了他此刻埋伏在皮鼓之下閃動的心。

    章誠毅喝了一口酒，喉結(jié)滾動前，手上蓋在自己的雙鬢上，“我也是拜訪拜訪一下Leon，他和嚴(yán)真剛結(jié)婚?！?/br>
    李瀟瀟翕張著嘴巴，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頓悟：“Leon？孫先生?！?/br>
    “都是老東家了，好好表現(xiàn)就好。先祝20年大賣?！闭抡\毅碰上她的易拉罐，看著尾指上的廉價金屬片，頷首笑她：“回去之后有時間就叫著江智堯兩口子出來聚聚唄，陳遙也要生了。這拉環(huán)取下來給我吧，你要是劃著臉就不好了?！?/br>
    李瀟瀟吐了舌頭做了鬼臉拒絕：“怎么可能？”舉著自己的易拉罐示意點杯回頭聽歌。

    章誠毅悶了自己一口酒，轉(zhuǎn)頭哼得輕聲：“幼稚得很。”

    不知道哪個小伙子點了首《傲寒》，大伙兒在合唱聲中“你來的那天春天也來到，風(fēng)景剛好”，轉(zhuǎn)眼之間，小伙子對身邊的姑娘說，寶貝，我們結(jié)婚吧。眾人紛紛起身，給他騰出位置，單膝跪下，掏出紅色的絲絨盒子，給熱淚漣漣的姑娘戴上了戒指。

    叁分鐘的電影，稍縱即逝，外人是最配合的觀影團，統(tǒng)統(tǒng)打十分。

    “還有30分鐘就2020年了，大家還想有什么想聽的嗎？”民謠歌手抱著吉他問在場的客人。

    “《如果我老了》可以嗎，非閹割版?！崩顬t瀟雙手比心拿捏出娃娃音，她和章誠毅腳下已經(jīng)隔了6罐啤酒的距離。

    “非閹割版？”抖了抖煙的民謠歌手嗤笑，一邊調(diào)音一邊拿喬她，“什么是閹割版？”

    李瀟瀟雙手護著臉頰，粉色從玉纖手指縫隙里擴散開來，勾起人心：“閹割了就不能zuoai啊?！?/br>
    章誠毅皺著眉凝了她一眼，又橫著眼看民謠歌手下一句要怎么接。

    “美女，今晚聽了非閹割版，那你回去就要把愛做夠?！备枋只貜?fù)地倒是很“民謠”人。

    歌手看著她倆一起進來就挨著坐一起，不像店里面的年輕人，把欲望滲進酒精欲說不能喋喋不休。各自的酒悶得差不多了就默契碰杯一下。女的總是捧著臉，男的偶爾托著腮。有一個共同點，手機擱在一邊，一次都沒看過，實屬難得。

    厭世臉上寫著：在場的都是垃圾。

    “小哥哥，找你嗎？”李瀟瀟當(dāng)著屋里大伙兒的面，玩笑歸玩笑，不過這說的倒是有那么多點點公眾約炮的意思了。

    “姐，弟弟今晚很忙的?！备枋趾裰樒c頭，收回精力照顧在場客人，開始撥弦。

    “我有那么老嗎？”李瀟瀟手指一蔫比著二，問章誠毅，“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就才20歲??？”

    “哎喲，人家不叫你姐還叫你meimei啊?！闭抡\毅把六個啤酒罐往自己腿下一堆，身子挪前就把她的手掰開，3個幼稚又傷人的易拉罐拉環(huán)終于被他取下，糊里糊涂塞進自己的口袋。

    “你還記得我們倆來的時候認(rèn)識的兩對情侶嗎？那對研究生第二年畢業(yè)就分了，小jiejie現(xiàn)在在賣特斯拉；另外一對福建情侶終成眷屬，前兩天兒女雙全啦?！崩顬t瀟打了一個酒嗝，如釋負(fù)重，擺手示意章誠毅讓一讓，自己要起身。

    “包子？”章誠毅看了看手表，還有20分鐘就2020年了。想耗一耗時間，“再坐坐？”

    “不想坐了，我得去上個廁所，回去休息了?！崩顬t瀟收好手機。

    歌手見怪不怪地看著兩人一起起身，他這會兒正在副歌上上頭：“一大一小  兩條yin蟲  現(xiàn)在就把愛做夠”。

    李瀟瀟擠著嘴角小笑紋，慫了慫肩膀，表示現(xiàn)在聽到這句歌詞，時過境遷，勇氣退卻，蒼白無力嬌柔做作都只會留在這間屋子里。

    章誠毅回頭對屋里的客人講，“新年快樂，玩得開心！”

    “新年快樂，2020年一切順利?！崩顬t瀟小心翼翼地跨過垃圾堆一邊跟著祝福。

    推開木板門時，寒氣糊到了李瀟瀟的鏡片上。她定點站了兩秒，游客趕往中央廣場廣場的步伐也在自己眼底漸漸清醒。古城喜歡用搶眼的金黃燈光做整片屋檐的照明，金碧輝煌又俗到爛骨。

    “怎么了？不舒服？”章誠毅問起。

    李瀟瀟濾了口酒氣，踮腳探了探屋檐角后的月亮，擺擺自己的衣角回頭沖著章誠毅搖搖頭，“先祝你新年快樂?！?/br>
    “你也是，新年快樂?！闭抡\毅手正在兜里轉(zhuǎn)著6枚易拉罐拉環(huán)。他想到李瀟瀟以前在KTV里喜歡唱《可樂戒指》，來來回回，鋒利的邊緣在他包里已經(jīng)被捂熱。

    李瀟瀟跳下臺階，“要不你再進去坐坐？”

    “那你注意安全?！彼掃€沒說完，李瀟瀟的背影和這片花紅柳綠、燥熱俗氣的夜色背道而馳。

    李瀟瀟走了十幾米也就一直在納悶，怎么就遇到他了呢，真的尷尬死了。她在旁邊的小店等麻薯鮮花餅時，給爸爸mama發(fā)了油管推送的肺炎新聞截圖，并提醒爸爸在診所千萬要注意安全。

    咬了一口還沒吃到麻薯，滿腔都是玫瑰香氣。手腕卻被骨節(jié)分明的手用力握住。嘴里被烘烤后的芬芳一時全無。他媽的不會是有人搶手機吧？硬生生咽下嘴里的一團糊，先拽開再說。

    “今晚一起過吧?！闭抡\毅出現(xiàn)在她慌張失措的眼簾里。

    “??？”眼鏡順著鼻梁滑了兩步，李瀟瀟抬眼扶正了眼鏡，另一只手腕上掛著的塑料袋同步失神搖曳。

    “裝不懂？”章誠毅從包里取了個易拉罐拉環(huán)套在她右手小指上，“我說一起跨年?！?/br>
    “跨年炮？”李瀟瀟認(rèn)真看帶著溫?zé)釟庀⒌囊桌蕲h(huán)，裝嗲賣傻問他，“是我說這個意思嗎？”

    章誠毅看著她玩意十足的嘴，卻對上無動于衷的眼睛。給自己剛才的沖動留了幾步路可退，“看來是來不及了。”

    “來得及。”李瀟瀟把手插回自己的衣包里，易拉罐環(huán)在羊絨上割出一道傷疤，“年可以在路上跨，但愛只想在床上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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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搭已補充~  內(nèi)搭：Aptro  大衣：FRANKIE（海利同款）  披肩：balenciaga

    weibo：好多彩虹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