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無限之劇本殺、我在異界搞基建經(jīng)營領(lǐng)地、戀愛每日預(yù)報、戰(zhàn)錘40k之遠東風(fēng)暴、【NPH】身為高嶺之花去中了不可描述的毒后、睡前集、荒野巨星、他們的愛情靜悄悄、反骨、醉折花枝作酒籌
陶枝閉上了眼睛。 “一模一樣——” 尖銳又沉重的痛感隨著罵聲一下一下撞擊在脊背和后腦,手臂被人拉扯著,她卻怎么都不撒手,像一堵堅固的墻,固執(zhí)地擋在老人面前一動不動。 袋子里的水果全灑了出來,大顆大顆色澤鮮亮的草莓被踩碎,汁水混合滲進雪里,雪地被染成一小塊一小塊淺淺的紅色。 血液的腥甜味道像鐵銹一樣在口腔里蔓延開,陶枝死死咬著牙,一分一秒地算著時間。 某一刻,她隱約聽見胡同口傳來凌亂的腳步聲,警笛聲遠遠近近地傳來,男人丟失的理智像是忽然回籠,他后退了兩步,然后倉皇往外跑。 叫罵聲,掙扎聲,警笛和腳步聲,亂七八糟的聲音全部都混成一團,陶枝吃力地抬起頭來,看見有人影朝她跑過來。 那人動作很輕的,小心地抱起她,熟悉的氣息籠罩,陶枝吸了吸鼻子,手指緊緊地攥著他的袖子,急道:“爺爺,爺爺……” “爺爺沒事,”少年聲音沙啞,呼吸有些急促,他溫暖的手心貼著她的臉,指尖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枝枝也沒事了。” 陶枝放下心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她笑了笑,嘴角一扯,連著耳根疼得有些發(fā)麻:“說好了的,我會保護你的?!?/br> 她很小聲地,輕輕地說:“阿淮還有對阿淮重要的人,我都會保護好?!?/br> 第58章 咕嚕嚕 像個小英雄。 陶修平匆匆趕到醫(yī)大二院的時候, 走廊里空蕩寂靜,已經(jīng)沒什么人。 門口幾個熱心的鄰居在跟警察敘述事情經(jīng)過,蔣何生靠在墻邊, 正在跟醫(yī)生說著什么。 走廊的盡頭, 手術(shù)室門口, 少年坐在冰涼的長椅上, 手肘撐著膝蓋, 低垂著頭, 像是聽不見這周圍的任何聲音。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空氣中, 醫(yī)院里蒼茫的冷白色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落寞細長。 這是陶修平第一次見到江起淮。 在此之前, 他對他的了解僅限于照片資料,學(xué)校的榮譽墻,以及陶枝的敘述中。 少年面容蒼白冷峻, 脊背低弓,漆黑的額發(fā)遮住眉眼, 掃蕩出暗沉沉的影。 是個挺拔而端正的少年。 陶修平遠遠地看著他,來的路上滿腔的憤怒和焦急著想給誰定罪的沖動被理智強行壓下去幾分, 他忽然想起了陶枝那一天晚上說過的話。 江起淮確實沒有做錯過任何事情,命運原本就是這樣, 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 他在承受著一切的同時,也在努力地想要擺脫一切。 他比任何人都更辛苦,陶枝說的很對, 他的自私對于江起淮來說,是很殘酷的一件事。 但人本來就是自私的。 蔣何生第一個看見陶修平,他轉(zhuǎn)過頭來,喊了一聲“陶叔叔”。 陶修平回身,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枝枝怎么樣了?!?/br> “大多數(shù)都是皮外傷,后耳有一塊傷口稍微有些深,可能需要縫幾針,”蔣何生猶豫了一下,還是保守地說,“您別著急,我媽在里面,她叫您放心,枝枝不會有事的?!?/br> 陶修平緩緩地點點頭,剛要說話,走廊的另一邊,季繁像是一陣風(fēng)一樣沖了過來。 他擦著陶修平的肩膀沖過去,猛撞了一下,卻像是沒感覺到一樣,直直地走向走廊盡頭的那人。 江起淮無意識抬起頭來,淺褐色的眼底沉著,空茫茫的看著他,什么情緒都沒有。 季繁沖到他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領(lǐng),另一只手高高揚起,朝著他的臉猛地掄了一拳。 沉悶地一聲響,江起淮頭偏了偏,連帶著半個身體都跟著往旁邊斜,他撞著長椅發(fā)出“刺啦”的一聲刺耳聲響,然后跌坐在地上。 季繁居高臨下看著他,大口大口喘著氣。 他打不過江起淮。 從他們在附中第一次遇見開始他就知道了,他找過三兩次茬,從來沒如此順暢地對他揮出過一拳??墒钱斶@一下真的砸在他臉上了,他卻沒感受到半分原本想象中的那種痛快。 季繁蹲在他面前,牙槽咬得死死的看著他:“我知道你慘,你也是受害者,”他低聲說,“但枝枝做錯了什么?” 江起淮一動不動垂著頭,半晌,他緩慢地抬手,拇指抹了一下破裂滲血的唇角,聲音低?。骸皩Σ黄??!?/br> 季繁眼睛紅了。 “我知道你是好人,所以我從來沒阻止過你們,她跑出去找你,我還會幫她在老爸那兒打掩護?!?/br> 少年抓著頭發(fā),頭忽然深深埋在膝蓋上:“我以為你可以,我以為如果是你,無論是再cao蛋的情況你都會照顧好她,我那么相信你,我把我們?nèi)胰伺踉谑中睦锏膶氊惤唤o你了……” 江起淮喉結(jié)動了動:“對不起?!?/br> 他知道這事兒不能怪江起淮。 但心里就是有一個火,燒得噼里啪啦響愈演愈烈,讓他找不到出口可以發(fā)泄。 明明是他沒有看好她,明明老陶都說了讓他這段時間稍微看著她點兒。 “cao,”季繁低聲罵了句臟話,他深吸口氣,用力地搓了把臉,抬起頭來,“爺爺怎么樣?” 江起淮抬起頭來:“沒事?!?/br> 老人家身子骨一直硬朗,只是上了年紀的人,骨頭脆,往雪地里那么一跌還是小臂骨折了。 江起淮進病房的時候,江清和剛醒過來,旁邊的護士正在給他蓋被子,一邊溫聲說他:“您這手都這樣了,還可哪兒跑什么呀,就老實躺會兒歇著吧,等下您孫子來了找不見人不是讓他干著急嗎?” 江清和笑了笑:“我想去看看跟我一起的那個小姑娘怎么樣了。” “沒事兒,人活蹦亂跳的,精神著呢,”護士安慰他,說著轉(zhuǎn)過頭去,看見江起淮,“喏,您孫子來了?!?/br> 江清和轉(zhuǎn)頭看過去。 老人滿頭花白的頭發(fā)有些亂,平時看上去精氣神十足的小老頭一瞬間就仿佛老了幾歲,他嘴唇動了動,喊他:“阿淮……” 江起淮快步走過去,站在床邊,低身幫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醒了?感覺怎么樣,有沒有不舒服?” “陶丫頭怎么樣了?”江爺爺問。 江起淮掖著被角的手指頓了頓:“睡著了,她沒事?!?/br> 江爺爺好像終于松了口氣,整個人垮下來,喃喃道:“沒事就好,沒事就行……” “我看見她了,她看著我,我想讓她快走,別管我了,”老人聲音顫抖著說,“但我說不出話來,我沒說出來。” 江起淮手指捏著被單,一點一點收緊。 江清和紅著眼,掉了眼淚:“我老命一條了,沒什么可惜的,她還那么年輕,萬一出了什么事兒可怎么好,爺爺……爺爺沒能好好護著我們家阿淮重要的人?!?/br> 江起淮閉上了眼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 陶枝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 麻藥的勁兒還沒完全過去,只隱隱約約感覺得到一點點尖銳的刺痛,手臂延展到指尖都有些發(fā)麻,不聽使喚。 病房里一片寂靜,燈關(guān)著,只走廊里的光悠悠地透過四方的玻璃灑進來。 她躺在床上,安靜了片刻,緩慢地整理了一下腦子里混亂的信息。 在意識和視線徹底陷入一片黑暗之前,陶枝感覺到臉上有什么東西砸在臉上。 溫?zé)?,guntang。 他哭了。 她怔怔地,空茫茫地看著天花板,片刻,她掙扎著坐起身來,吃力地轉(zhuǎn)過頭。 陶修平坐在床邊看著她,他握著她的手,聲音里帶著難掩的疲憊和沙?。骸八蚜耍俊?/br> 陶枝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唇:“爸爸……” 季繁窩在床尾的小沙發(fā)上驚醒,他瞬間蹦起來,兩步走過來:“醒了?還有哪里痛嗎?頭暈不暈,渴不渴,肚子餓嗎?” 陶枝:“……” 季繁伸出了一根手指懸在她面前,緊張地看著她:“這是幾?” 陶枝翻了個白眼,啞著嗓子:“我又不是傻子,神經(jīng)病。” 季繁長長地舒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床邊,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了:“嚇死老子了。” 陶修平倒了杯溫水遞過來。 陶枝接過來,大口大口咕咚咕咚喝掉了一整杯水。 干痛得仿佛要冒火的嗓子舒服起來,她拿著杯子,看著陶修平,剛要說話。 “那個爺爺已經(jīng)沒事了,”陶修平知道她想問什么,抬手理了理她散亂的頭發(fā),放輕了聲音,“枝枝好好保護了他,枝枝很勇敢?!?/br> 陶枝眨了眨眼,忽然非常遲鈍地,覺得有些委屈,以及害怕。 十六歲的小姑娘,就算平時再怎么調(diào)皮,也是怕的。 在沖上去的那一瞬間,陶枝怕得渾身都在發(fā)抖。 她以為自己很會打架,她不怕痛,從小到大她不知道跟人打了多少次架,但是只有這次不一樣。 那種成年人的力量和壓迫感她根本沒辦法抗衡。 陶枝強忍著想要哭的沖動,朝陶修平伸出了手。 陶修平抱住了她。 她埋在他懷里,靠著他溫暖寬厚的胸膛,她幾乎很少感受過來自父親的擁抱,小的時候還會撒著嬌往爸爸懷里鉆,長大了以后就再沒有過了。 陶修平摸著她的頭發(fā)。 他的孩子小小的一團縮在他懷里,仿佛一瞬間就回到了久違的她小的時候一樣。 粉雕玉琢漂漂亮亮的小小奶團子,看見他的時候會喊著爸爸跑過來,然后要他抱。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兩個人的交流就僅限于,她打來電話跟他講最近發(fā)生的事情,跟他說她最近闖了什么禍,而他只是客觀的評價這件事情她做得對不對。 那個時候,她應(yīng)該是很難過的。 在長大的過程里,道理和對錯她已經(jīng)聽過太多了,她只想聽到一句可以撒嬌的安慰而已。 “以前啊,我總覺得要利用每件事教會你做人的道理,要教你怎么處理問題,教你不可以沖動,教你長大?!?/br> 陶修平安撫地,動作輕緩地拍了拍她的背,他嘆息了一聲:“結(jié)果爸爸的枝枝怎么一不留神就長大了,已經(jīng)可以保護別人了,像個小英雄。”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陶枝壓抑了很久的疼痛,恐懼,以及很多很多年的孤獨,在那一瞬間全數(shù)爆發(f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