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看見陶修平隱隱地舒了一口長氣。

    陶修平心臟重新從嗓子眼落回去了，他點點頭，繼續(xù)看綜藝。

    一時間沒人說話，陶枝陪著他就這么看了五六分鐘，陶修平忽然又轉過頭來說：“其實爸爸細想了一下，你還小，談戀愛這事兒也不是那么著急?！?/br>
    “……”

    陶枝眨眨眼：“那您不是一直催著么?！?/br>
    陶修平手一攤：“那我這不是閑著沒事兒么。”

    陶枝點點頭，從茶幾果盤里揪了一顆葡萄，翹著腿說：“那關于我的新男朋友，您有什么想問的嗎？”

    “我有什么好問的，我有什么好問的我？”陶修平手一擺，瀟灑道，“你談戀愛是你的事兒，我好奇你對象干什么？”

    陶枝：“真不問？”

    陶修平：“多大了，哪兒人啊，做什么工作？家里父母都干什么的？”

    “……”

    陶枝不想再跟他賣關子，只實在地說：“爸，您認識的?！?/br>
    陶修平“嗯？”了一聲。

    “我吧，長這么大，只有過一個男朋友，”陶枝看著他，慢吞吞地說，“就，始終只有那一個男朋友。”

    陶修平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似乎一瞬間了然，甚至并沒有多少意外的情緒，只是表情明顯比剛剛淡了些：“還是那個小伙子？”

    陶枝抿了抿唇：“陶老板，這都什么年頭了，你不會還因為家庭搞連坐吧？”

    陶修平有些好笑地看著她：“這就開始了？我這還一句話都沒說呢啊，我讓你分手了還是怎么著？”

    陶枝撇嘴：“您是不會直說讓我分手，您就會拐彎抹角的給我下絆子?！?/br>
    陶修平“嘿”了一聲，將手里的茶杯放在茶幾上，抬手敲她的腦袋：“爸爸不是搞連坐，我只問你，你拿什么跟我保證，他的家庭和成長環(huán)境對他的性格沒影響？你又拿什么保證他一定不會有你不知道的不好的另一面？”

    “枝枝，爸爸一直知道你是個性子很熱烈的孩子，”陶修平嘆道，“但你是我女兒，我也有自己的自私，爸爸希望你以后能跟一個可以給你溫暖的男孩子在一起，而不是讓你還需要把自己的溫度分給他?！?/br>
    “我愿意分給他，”陶枝咬了一下嘴唇上的rou，固執(zhí)地說，“而且，是他先改變我的，因為是他我才會想學習，想努力，想變成更好的人，這怎么看都是我賺了?！?/br>
    陶枝不知道，為什么所有人都會覺得江起淮不好。

    他明明溫暖而有力量。

    即使是在那些沒有他的年歲里，他帶來的溫度也依舊堅定地，恒久地影響著她。在她偷懶的時候，在她想要放棄的時候，在她覺得辛苦的時候，在她幾乎走不下去的時候。

    陶枝曾經(jīng)在孤獨地站上山頂時，以為自己再也找不到她的終點了。

    直到很多年后她才明白，江起淮從來不是她的終點，他始終是那座無聲地將她托起，支撐著她一路攀登而上的山川。

    他不吭一聲，也不發(fā)一言，卻沉默而厚重地，成為了她的全部力量。

    陶枝明白，如果沒有他，那她的余生里，大概根本不會存在什么山頂。

    -

    陶枝這話說完，陶修平?jīng)]再接話，一直到晚飯快結束，父女倆都默契得沒再談論過這個話題。

    直到陶枝放下筷子，拉開椅子準備上樓的時候，陶修平才突然出聲：“有時間帶回來吃個飯?！?/br>
    陶枝動作定在原地，她愣愣地轉過頭來，慢吞吞地理解了一下他的意思。

    然后，她抿著唇，努力地繃著表情看著他。

    “別憋了，那眼睛都快彎得看不著了，”陶修平嘆了口氣，“你也別美得太早，我這可不是表態(tài)啊，那我不得先接觸接觸了解了解?！?/br>
    陶枝笑瞇瞇地猛點了兩下頭，然后忽然繞過餐桌小跑過去，伸開手臂重重地摟了一下陶修平的脖子。

    力氣大得陶修平差點兒沒憋過氣兒去。

    “爸爸最好了！”陶枝抱著他歡快地說，然后撒開手，顛顛地跑上樓了。

    陶枝美滋滋地回了臥室，趴在床上迫不及待地點開了微信，找江起淮玩。

    直到小姑娘影子已經(jīng)在樓梯上消失了，陶修平還沒回過味兒來。

    他扭頭看向季繁：“她幾年沒這樣了？”

    “二十來年了吧?！奔痉闭f。

    陶修平摸著脖子回味了一會兒他可愛閨女的熱情抱脖殺，突然有些后悔了：“你說這事兒，我是不是應該早點兒同意？”

    季繁：“……”

    -

    江起淮一連加了幾天的班。

    臨近年關各個行業(yè)本就都忙，辦公室里幾個禮拜晚上九十點鐘依然燈火通明。

    陶枝發(fā)消息過來的時候，江起淮正在開會。

    林蘇硯站在投屏前，對著ppt進行激情演講，江起淮的手機在口袋里連續(xù)震動了好幾下。

    剛開始，他沒理，對方等了幾分鐘，大概是因為沒有等到他的回應，又開始瘋狂持續(xù)地震。

    這個頻率，基本上除了某位公主不會有別人。

    江起淮不動聲色地抽出手機來，點開消息垂頭看了一眼。

    入眼的就是某人一波懟臉自拍九連彈。

    并且還在持續(xù)的彈。

    一張張動作姿勢表情各異的自拍照不斷地刷著他的聊天界面屏幕，穿長裙的，大衣的，牛仔褲的。

    最新的一張刷出來，海邊的泳裝照，小姑娘穿著件白色分體泳裝趴在沙灘上，身上披了塊淡色紗巾，半濕紗料貼在身上，腰肢的曲線若隱若現(xiàn)。

    江起淮：“……”

    前頭林蘇硯語氣認真地在那里分析數(shù)據(jù)，旁邊秘書鍵盤敲得噼里啪啦響，專業(yè)術語和嚴肅的氛圍充斥著整個會議室。

    而他們的投資總監(jiān)，在會議桌下頭偷偷看自己女朋友的濕身泳裝照。

    江起淮眼皮子一跳，終于忍不住，敲了個問號過去。

    見他回復了，陶枝那邊兒照片終于不發(fā)了。

    【枝枝葡萄】：桃桃子！你醒啦！

    江起淮消化了三秒這個名字，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新微信名，了然了。

    他還沒來得及打字。

    【枝枝葡萄】：下次呢，想看女朋友照片不用偷偷摸摸只盯著那一張看，我相冊里有一萬三千張照片，你想看多少都行。

    【枝枝葡萄】：有穿衣服的。

    江起淮還在理解這句話。

    陶枝繼續(xù)發(fā)。

    【枝枝葡萄】：也有不穿衣服的。

    江起淮：“……”

    第78章 咕嚕嚕   見個家長嗎？

    江起淮發(fā)現(xiàn)陶枝在微信上倒是臉皮不薄了。

    他靠進椅子里, 垂著眼盯著手機上的那幾行字，隔著屏幕都能想象到這個膽兒肥的現(xiàn)在是什么表情。

    江起淮覺得也是不能就這么慣著她。

    他指尖捏著手機邊緣轉了一圈兒，又抓回來, 頓幾秒, 打字：【只有照片？】

    陶枝秒回：【？】

    江起淮繼續(xù)：【沒當面的么?！?/br>
    陶枝：【？？】

    江起淮慢條斯理地打字：【我晚上下班過去?！?/br>
    【枝枝葡萄】：？？？

    【枝枝葡萄】：哥, 我現(xiàn)在在家里, 您搖了我吧。

    江起淮反應了一下, 她的這個家里, 指得應該是陶家老房子。

    他看了一眼她語氣里全是“低頭認錯”的回復, 將手機放在桌上, 繼續(xù)開會。

    -

    陶枝本來就只是想著跟江起淮皮一下，等著他要么刻薄要么沉默的時候再調侃調侃，結果沒想到這人直接順著她丟出去的下限往下破, 嘴巴里一顆話梅糖差點沒嗆嗓子里。

    她將手機丟在床上，懷里抱著的裝糖果的小盒子扣好了放在一邊, 翻了個身平躺在床上，琢磨著禮拜一的時候看看去接江起淮下個班。

    有些事情比起在微信上講, 她比較想當面跟他說。

    結果計劃的事情沒能實施，不僅江起淮忙, 連陶枝自己也持續(xù)地忙了起來。

    《singo》的封面照片比她想象中的還更磨人一點兒。

    錫紙燙也不知道是不是沾了江起淮的光, 態(tài)度終于沒那么討人厭了，陶枝還算愉快地和他進行著合作，她結合著三月刊的主題和封面模特妝發(fā)氣質挑了幾張不同角度姿勢的照片嘗試了各種后期, 卻總覺得少了點兒什么。

    商業(yè)雜志的封面照和其他不一樣，陶枝投去參加國際各種攝影賽事展覽的照片，看重的是內容和技巧，是照片本身所記錄下來的生動和瞬間, 而商業(yè)雜志所需要的，是第一眼就讓人移不開視線的濃郁沖擊感，要擁有讓放在它旁邊的所有同類型雜志瞬間黯淡下來的極具攻擊性的張力才行。

    兩個人各忙各的，也有近一個星期沒能見到面。

    周四晚上，陶枝終于調整出了最滿意的后期效果，把成片全部發(fā)出去。

    她椅子往后一滑，高舉雙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又打了個哈欠，癱在椅子里放空了一會兒，而后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江起淮最近每天都在加班，陶枝看著林蘇硯的朋友圈天天大罵金融民工生不如狗，還截圖給江起淮看過，江民工回復他這邊沒看到。

    大概是屏蔽了所有的同事領導老大們，卻唯獨忘記了陶枝這個老大家屬。

    看著時間還早，陶枝坐在位置上轉著圈兒發(fā)了會兒呆，才慢吞吞地抓起車鑰匙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