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真?zhèn)€要喝那藥?蘇青嬋心下悲戚,含淚拜別蘇太太上轎,一路上失魂落魄,倦怠不動,進(jìn)了靖王府下轎之時,神智還迷迷糊糊著。 “王妃,太妃請王妃相見?!眿邒叩恼f話將蘇青嬋的意識拉了回來,蘇青嬋理了理裙子,輕扶了一下發(fā)簪,暗思沒有哪不齊整了,方命人抬起架屏,往慈心院而去。 “喲,這梅花繡得可是跟真的一棵梅樹在眼前似的?!倍遂o太妃仔細(xì)端詳著梅花繡屏,嘖嘖稱贊。 蘇青嬋微微一笑,道:“娘喜歡就好,媳婦不知娘的愛好,怕不合娘的心意呢。” “合意,合意!”有禮回來,不是空手而歸,端靜太妃很滿意,那梅花繡工,就是宮里頭的,也未必有這么精致。 端靜太妃欣賞了許久,端坐回楠木大靠背椅。 “才剛在娘家歇了一晚,就使人喚你回家,你娘不舍得你回來吧?” 端靜太妃言笑晏晏,口氣和措辭跟前兩次見面大是不同,沈青嬋生了警惕,斟酌著道:“我娘早上便安排媳婦回來的,只是王爺留話,讓媳婦等著他一起回來?!?/br> 端靜太妃哦了一聲,暗道這媳婦真是油鹽不進(jìn)的主兒,要挑錯兒委實(shí)不易。 蘇青嬋安靜地陪坐著,等端靜太妃先開口。一盎茶工夫過去,端靜太妃先沉不住氣,開口道:“這事兒我想著,還交給你來處理?!?/br> 什么事兒?難道是要給鄒衍之納側(cè)妃?蘇青嬋腦子里迷惑,心口有些發(fā)堵,想著端靜太妃若真是提出要給鄒衍之納側(cè)妃,自己該怎么應(yīng)對。 “你的那個陪嫁丫鬟,叫琉璃是吧,現(xiàn)在在暗室里關(guān)著,你去帶回去管教,或是發(fā)賣,或是怎么著,處理一下?!?/br> 蘇青嬋一震,琉璃犯了什么事,要被關(guān)暗室? “昨日艾嬤嬤要給我整理衣飾,慈心院的丫頭不夠使,找了幾個別的院子的丫頭來幫忙……”端靜太妃似乎不忍開口般緩緩說著話:“衣飾整理完了,幫忙的丫鬟走后,艾嬤嬤清點(diǎn)登記時卻發(fā)現(xiàn)少了一支鑲嵌著一顆東海明珠的簪子。若是別的也罷了,這簪子是本宮剛進(jìn)宮那日,先皇賜給本宮的。” 端靜太妃帶著隱隱地悶怒,停了片刻接著道:“這簪子不找回來,本宮泉下也無臉見先皇?!?/br> 連“本宮”的自稱都端出來了,蘇青嬋動了動唇,想反駁更想嘲諷,卻什么都沒說,只平靜地半垂著頭聽端靜太妃憤怒地說著抓獲琉璃的過程。 “幾個幫忙的丫鬟的房間都搜過了,沒找到,艾嬤嬤沒辦法,去了你們院子,在那琉璃的房間里也沒搜到什么,艾嬤嬤帶著人出來了,聽粗使丫環(huán)說琉璃從慈心院回去后,一直呆在你們房間,艾嬤嬤實(shí)在是急了,就進(jìn)去看一下,誰知真在你們的衣柜一角找到了那支簪子……” 蘇青嬋滿腔怒火洶涌難捺,手足更是氣得冰涼。 琉璃眼皮子再淺,也不敢在進(jìn)王府的第四天便行偷竊之事。更何況,琉璃自糼賣身進(jìn)蘇府,蘇家這幾年一年不如一年,許多不安份的仆人都贖了自身出去另尋高枝,琉璃卻安分守已服侍著她,甚至主動找蘇太太,把月銀從二兩降為一兩。 端靜太妃滿臉不忍不忿說著,蘇青嬋聽了半晌,心內(nèi)有了主意。 “娘,此事可大可小,不可姑息,請娘允許媳婦召集昨日參與整理衣飾的所有人訓(xùn)斥,再請房總管在一旁督察?!?/br> 她要重責(zé)琉璃表示自己不徇私?還是要借著懲治琉璃討好自己?端靜太妃有些捉摸不透蘇青嬋,尋思著人證物證確鑿,聲勢弄得再大些,蘇青嬋從娘家?guī)淼难诀呤莻€賊,她在王府里更沒臉,于自己是沒影響的,遂笑道:“去吧,也別責(zé)得太狠了,發(fā)賣出去便罷。” 發(fā)賣掉琉璃使自己在王府里連個貼心的丫鬟都沒有,又在王府眾下人面前使自己這個王妃顏面大失,這是端靜太妃的目的吧。蘇青嬋在心中冷冷一笑,做婆婆的不讓自己這個新媳婦安寧,自己也不能無度退讓。 富貴人家都有一個專門處理下人的房間,想來王府也不例外,蘇青嬋溫婉地請示:“娘,媳婦把人招到刑房吧,省得擾了娘清靜。” “好,去吧?!绷克粋€新媳婦,兒子此時又不在府里幫她撐腰,也翻不起大浪來,端靜太妃笑著允了。 王府的刑房與富麗堂皇的建筑極不相稱,四四方方像個盒子,里面沒開窗戶,刑房由刑廳,刑室,暗室三部份組成,房門進(jìn)去是刑廳,再進(jìn)去是刑室,最里面是暗室。 刑廳和刑室是通透的,大約是方便訊問時一邊行刑。刑具看起來很干凈,大約是用得不多,不見血跡。 饒是看起來不常用,一眾下人進(jìn)了刑房后,還是不自覺地噤聲肅立。 蘇青嬋掃視了一眼,七個十五六歲的侍女和一個中年婆子,婆子想必就是端靜太妃口里的艾嬤嬤。 端靜太妃的貼身侍女萍珠和紅影不在其中,蘇青嬋暗叫了聲好,她兩個是端靜太妃的左膀右臂,若是在場,她還不怎么好使手段。 琉璃從暗室中被放出來,不能適應(yīng)突如其來的強(qiáng)光,一手半遮住眼睛,松開時看到蘇青嬋時,慘白的一張臉?biāo)查g布滿淚水,撲倒到蘇青嬋腳下,一把死攥住她的裙角,哽咽了半晌,方說出一句話來:“小姐,奴婢決沒偷太妃的簪子?!?/br> 蘇青嬋喉間哽咽發(fā)酸,咬牙忍了忍,不理琉璃,把眼在眾人身邊掃了一遍,道:“昨日發(fā)生的事,誰最清楚?” 年輕的幾個侍女在蘇青嬋的眼光掃過之后微微顫抖,沒人言語,那艾嬤嬤揚(yáng)起微有褶皺的臉道:“太妃已訊問過了,一清二楚?!?/br> “本王妃想聽聽,王爺這兩日頗喜歡琉璃,回來王爺問起,就不勞艾嬤嬤去王爺跟前細(xì)說了?!碧K青嬋懶懶道,面色不怒也不喜,不動聲色地抬出鄒衍之。 艾嬤嬤仗著端靜太妃之勢,亦不把蘇青嬋放在眼里,把端靜太妃跟蘇青嬋說過的經(jīng)過又講了一遍。 蘇青嬋在她說完后,面色一凝,緩緩問道:“太妃娘娘讓你進(jìn)本王妃的新房搜查的?” 艾嬤嬤心口突地一跳,隱隱覺得不妥,住了口不回答。 蘇青嬋也不怕她不答,驀地變了臉,看向一旁站著的王府管家房躍征,厲聲問道:“房管家,奴才私自搜查主子房間,以奴欺主,未知是什么懲罰?” 從輕言緩語到疾顏厲色,幾個侍女一齊打顫,房躍征略一愣后,躬身道:“以奴欺主,重則杖斃,輕則二十大板?!?/br> 蘇青嬋哦了一聲,收起怒色,笑問道:“房管家還不行刑?” “是?!狈寇S征應(yīng)了一聲,指向其中一個侍女,道:“你去喚福順福安過來執(zhí)刑?!?/br> 房躍征使一個侍女去喚人是何意?他自己不能行刑嗎?那侍女走了,會不會去通知端靜太妃?蘇青嬋心思轉(zhuǎn)動,瞟了一眼刑室里的刑具,喝止住往外走的那個侍女,看著房躍征微笑著道:“艾嬤嬤上了年紀(jì)了,略為薄責(zé)便可,不需刑杖了,請房管家讓艾嬤嬤穿上那雙鐵鞋。” 房躍征微微變色,艾嬤嬤高聲嚷道:“我是太妃身邊的人,你敢治我的罪,回頭太妃饒不了你。” “你啊我啊的,這是太妃教的規(guī)矩嗎?”蘇青嬋冷聲一笑,沉了臉看房躍征。 房躍征臉頰輕顫,蘇青嬋眼珠一瞬不瞬看她,房躍征的眼神在蘇青嬋的注視中閃爍了一下,拖起艾嬤嬤走進(jìn)刑室。 鐵鞋上面有一個吊環(huán),艾嬤嬤不停扭動,到底敵不過房躍征,房躍征把她雙手?jǐn)n到一處扣進(jìn)吊環(huán)里壓住,雙足抬按進(jìn)鐵鞋里面。 “王妃,奴才開始行刑?”房躍征把手按到墻上又松開,朝蘇青嬋施禮問道。 他不愿執(zhí)刑嗎?事已至此,若不行刑,她這個王妃的臉面往哪擱,蘇青嬋冷聲道:“行刑?!?/br> 房躍征把手放在墻上的圓環(huán)上,緩緩轉(zhuǎn)動圓環(huán),嘎嘎聲響起,艾嬤嬤腳下的鐵鞋鐵片交叉收縮,將她的一雙腳牢牢夾住。 艾嬤嬤臉現(xiàn)痛苦之色,看著是鐵鞋夾得太緊雙足疼痛,不過神情也還不是到忍耐不得的時候。 這么著就完了?這個刑罰選得有些輕了。蘇青嬋看向房躍征,房躍征向她投來問詢的眼光,這是還沒完,蘇青嬋面色平淡地看著他,用眼光示意繼續(xù)執(zhí)行。 房躍征面色沉了沉,按在圓環(huán)上的手轉(zhuǎn)動。 作者有話要說:很感謝lulu!感謝你的厚愛!感謝你的支持鼓勵!流淚~lulu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0205 22:50:16 ☆、淚眼汪汪 “啊……” 慘叫聲響起,艾嬤嬤凄厲地喊得一聲,像被掐斷脖子般,腦袋軟軟地垂了下去,她的腳下,那雙鐵鞋在往外冒血,鮮紅鮮紅的血。 慘叫聲過后滿室驟然寂靜,蘇青嬋覺得自己腳下踩的是軟綿綿的云,那聲慘叫在她耳邊不?;仨?,忽而遙遠(yuǎn)像來自天際般飄渺,忽而又像是在耳洞里爆炸般清晰。 這鐵鞋竟是這樣殘酷的刑罰,艾嬤嬤看來已死了,蘇青嬋明白房躍征幾次看向自己的原因了。 “啊……” 像是突然才回過神來,沉寂過后,那七個侍女同時發(fā)出尖叫,每一個都是臉色慘白,有的嚇得跌倒地上,有的嚇得哭起來,更有的竟然嚇得小遺了,琉璃也嚇得整個人怔怔不能動彈。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不能退縮害怕,蘇青嬋深深地一再吸氣,冷冽的眼神掃向那七個侍女,神色漠然地問道:“挨個挨個來,把昨日給太妃整理衣飾的經(jīng)過講一遍。” …… 七個侍女和琉璃都講了一遍經(jīng)過,蘇青嬋發(fā)現(xiàn)了其中一個能替琉璃脫罪的細(xì)節(jié),整理的時候是幾個人同時做的,所謂的整理是把四季衣裳檢點(diǎn)了一遍,首飾幾個侍女按艾嬤嬤所說的分了金飾玉飾珍珠首飾,幾個侍女的供詞里面,都不約而同地說到,不知太妃丟的是什么樣的明珠簪子。 蘇青嬋心知太妃是嫁禍,她要找的,就是替琉璃找出脫罪的證據(jù),當(dāng)然,還有面上得圓得過去的借口,跟端靜太妃硬碰,她還不敢,這幾日雖然看起來鄒衍之對她不錯,她卻拿不準(zhǔn)跟端靜太妃較勁,鄒衍之是站在她這邊還是端靜太妃那邊。 “都起來吧?!碧K青嬋淡淡道,視線掃過幾個侍女,落在琉璃身上。琉璃會意得,跟著侍女們站了起來。蘇青嬋看向房躍征,淡淡道:“她們幾個一起整理物品的,都沒見過太妃娘娘的簪子,如此看來,必是艾嬤嬤偷盜了,后來見太妃發(fā)現(xiàn),不得以只能交出來,為掩飾自己的偷竊行為,借搜侍女房間之機(jī)栽贓。侍女們房間只有一床一桌,不好隱蔽地把簪子拿出又藏起來,只能冒險閃進(jìn)本王妃的房間?!?/br> “王妃分析得是?!狈寇S征附和。 蘇青嬋看向那幾個侍女,問道:“艾嬤嬤搜查時,你們有沒有跟在身邊?” 幾個侍女一齊抖戰(zhàn)著應(yīng)道:“有……” “她進(jìn)去本王妃的房間,多久搜到簪子的?” “說一兩句話的時間。”一侍女顫顫驚驚道。 “艾嬤嬤進(jìn)去了先打開妝盒,瞅了一下,接著就去開王妃的衣柜,跟著轉(zhuǎn)身說找到了?!绷硪粋€侍女接口,說得很詳細(xì)。 “這便是了?!碧K青嬋點(diǎn)頭,對房躍征道:“勞房管家把她們說的記下,讓她們按上指模?!?/br> “是?!?/br> 接過按了各人指模的供詞,蘇青嬋仔細(xì)看了,確認(rèn)端靜太妃揪不住自己辮子,對那幾個侍女道:“兩個人去扶著艾嬤嬤到慈心院來,太妃娘娘想必要問話的?!?/br> “王妃,奴婢不敢。”侍女們哭起來。蘇青嬋皺眉,房躍征躬身稟道:“王妃,艾嬤嬤已經(jīng)死了?!?/br> “什么?”蘇青嬋大驚失色。 “開關(guān)發(fā)動時,每只鐵鞋底下會躥起十顆尖尖的鋼釘,把腳板的rou和骨頭扎穿,受疼不過就?!狈寇S征沒有說下去。 蘇青嬋身體軟軟地向后傾,至此,心頭的害怕不再隱忍。 端靜太妃自為勝劵在握,也沒派人前去打探情況,歪在軟榻上,聽著紅影與萍珠兩個的贊語,心里很是暢快。 ‘太妃,王妃來了,簪環(huán)盡摘,披散著頭發(fā),穿著素服,跪在院門外,口稱向太妃請罪?!笔膛M(jìn)來稟報。 “哦?!倍遂o太妃拉長聲音,喜滋滋地對紅影道:“果然得狠著整治,這是怕本宮治了她的丫鬟,再接著治她,來向本宮自請御下不嚴(yán)之責(zé)了。” “娘娘高見?!奔t影與萍珠齊聲奉承,紅影低聲道:“娘娘不妨?xí)簳r不要追究,赦王妃平身無罪?!?/br> “你去傳本宮的話,讓她回去,就說本宮大度,不治她的罪了?!?/br> 磕頭謝了太妃不責(zé)之恩,蘇青嬋扶著琉璃的手回房。 房門在背后合上,蘇青嬋周身的骨頭被抽掉,無可支撐的身體跌倒地上。 “小姐,奴婢嚇?biāo)懒??!绷鹆О烟K青嬋扶坐起來,趴在她身邊小聲哭起來。 “嚇也沒辦法?!碧K青嬋無力低語,按著琉璃的頭輕輕摩挲,她在心中輕輕問自己,若是時間回轉(zhuǎn),給她第二次選擇,自己會不會下命令行刑。 “小姐,這樣會不會觸怒太妃?王爺看起來對小姐很好,小姐怎么不等王爺回來求王爺出面解決?”琉璃哭了許久,啜泣著小聲問道。 蘇青嬋輕嘆,她不能等鄒衍之回來求他,那時琉璃固然也許無事,可自己這個王妃從此在下人心中,就與無能一詞等同了。 她不只是鄒衍之的妻子,還是靖王府的王妃,沒有強(qiáng)大的娘家做后盾,若是事事依靠鄒衍之,在家下仆從心中不能樹立起威信,以后就只能在端靜太妃的刁難中像下人一般委委屈屈生活了。 “小姐,方才若是房總管不聽小姐的命令,小姐可怎么辦?”琉璃還在后怕,絞著帕子流淚看蘇青嬋。 若是房總管不聽,自己這個王妃的臉面就被踩到腳下了。 蘇青嬋咬了咬唇,鄒衍之昨日跟她說,下回出門,要多帶些人,話里的口氣,絲毫不擔(dān)心房躍征不派人給她。這就是她今日敢放膽行事的依仗吧,她心中竟是認(rèn)定,鄒衍之交待過馮躍征要聽她吩咐的。 “小姐,你治死艾嬤嬤,太妃怎么肯不追究,就這么樣算了?”琉璃接著又問道。 端靜太妃肯定還不知艾嬤嬤死了。那七個丫鬟被嚇住了,不敢去說,而房躍征,如果她沒猜錯,會等鄒衍之回府后才去向端靜太妃稟報的。 然而,紙包不住火。蘇青嬋霎地站了起來?!傲鹆ВR上吩咐送熱水進(jìn)來,我要沐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