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提著一顆心回到家,蘇青嬋臉色慘白,走過花廳徑自要回房歇息,卻給蘇太太喊住了。 “青嬋,你聽說了嗎?葉海棠自縊身亡了。” “葉海棠自絕死了?剛剛死的?”蘇青嬋低喃,腦子里閃過一道亮光,對著空中大喊:“紫萱,你若是心有不甘,就投身到葉海棠身體里吧?!?/br> 蘇太太莫名其妙地看女兒,道:“說什么瘋話,什么投身的?” 沒有回音,蘇青嬋卻莫名地感到如釋重負(fù)。 “娘,備上紙禮,我們一起去葉家吊唁?!?/br> “因為咱們拒親了,葉海棠才上吊的,這上門吊唁,人家不啐我們不打我們才怪?!碧K太太任蘇青嬋怎么說,坐定身體就是不動。 “葉海棠怎么會因為咱家拒親就自絕?”蘇青嬋奇怪不已,被拒親名聲很糟,可是葉海棠是被從靖王府送回的,先前的名聲也好不到哪去,不應(yīng)該因為蘇家拒親就尋了短見的。 “老宋家的打聽了,普安王爺可真是……”蘇太太不停搖頭,嘖嘖嘆氣。 普安王昨晚去了葉家,把葉海棠擄到普安王府,今早方放她回家,這事,今日京城傳遍了。 “他……普安王怎么敢這么膽大包天?”蘇青嬋驚悚不已,強搶民女都犯了律法,更不必說葉士俊怎么也是四品官。 “人家說只是請葉海棠去普安王府做客,又沒囚她禁她?!碧K太太拍拍椅子,道:“無事獻(xiàn)殷勤非jian即盜,這話真沒錯,幸好早上你不同意婚事,不然,蘇家就要迎一個臟女人進門了?!?/br> “普安王也不一定就碰了葉海棠……”蘇青嬋話說了一半收了口,普安王色中餓鬼之名在外,要說他擄了葉海棠一夜,什么事也沒發(fā)生,誰能相信? 葉海棠被靖王府遣棄在前,又被普安王這般辱了名聲,哪還有什么活路? 麻煩了,她不知這事,喻紫萱如果真去投身到葉海棠身體里,跟姚清弘的親事,怎么成得了? 蘇青嬋坐立不安,正想著要不要親自去葉府探問,鄒衍之回來了。 皇帝真的賜了鄒衍之一座府第,也不是一座府第,只是劃了一塊地賜給他,鄒衍之興致勃勃打算園林樓閣都不要,就弄個小山布置成西山舊地的樣子,拉了蘇青嬋要去看看規(guī)劃一下。 蘇青嬋不想去,擔(dān)心著喻紫萱重生的事。不是重生回本來的身體,可別給葉家當(dāng)野鬼附身,還有,葉海棠名聲那么糟,雖然魂靈是喻紫萱的,也不知姚家能接受嗎? 鄒衍之聽蘇青嬋說完,想不通蘇青嬋明明不喜歡姚清弘,還cao心那么多,一時怒火上來,攥起蘇青嬋的手就往外走,剛棱的眉眼陰沉沉的,又重拾了前先時的冷硬。 “姚家人算計你,你還擔(dān)心他們做什么?” “下午要不是紫萱阻止,我……” “可在宮里那一次,如果不是你機警……” 如果不是蘇青嬋機警,已經(jīng)給皇帝辱了,此時又該如何? 蘇青嬋無言,因脫險了,那怨那恨便掩不了小時一起長大的情誼,總還是想著,希望姚清弘和喻紫萱能有個好的結(jié)果。 “別管姚家,別管你什么表弟表妹,別管他們?nèi)绾?,可否??/br> 誰也不能替別人活著,誰也無法主宰別人的命運。 蘇青嬋輕輕點了點頭,曾經(jīng)的親情,無論是傷害還是愛,就讓它隨風(fēng)而逝吧。 新府第只有一片平地,可隨著鄒衍之的描述,蘇青嬋眼前出現(xiàn)了完整的西山小溪河流,林木山洞,耳邊聽到了聲聲知了鳴叫。 落日西移,天空漸暗,天邊紅彩隱隱,青山如屏,小溪如帶,野炊的輕煙燒起…… “等建完了,我想著,這府里咱們也不要人服侍,我來服侍你,咱們自由自在,想怎么樂就怎么樂……”鄒衍之低笑,滿滿的不懷好意。 蘇青嬋啐了一口,斜眼看去卻癡了,夕陽橙明的光暈里,鄒衍之的臉部輪廓完美俊挺,一雙寒潭般黝黑的眸子閃著亮晶晶的光彩,滿滿是愛戀和深情! 蘇青嬋身體一歪,軟軟地倒了過去,鄒衍之伸臂緊緊地攬住她,暢快地大聲朗笑。 “我想能點石成金,現(xiàn)在就變出山洞來?!编u衍之的呼吸有些緊促了,湊到蘇青嬋耳邊粗聲說話輕咬吐息。 眼前可是一片空地,想順著他心意也難。只是,被輕輕咬嚙的耳垂蜂蜇般的疼痛,噴進耳洞中的熱氣變成小蟲兒,忽啦啦鉆進腦子里,順著血脈在體內(nèi)瘋狂蔓延,四肢百骸被帶起忍不住的瘙癢。 想起歡好時銷.魂蝕骨的滋味,蘇青嬋不自禁地一只手勾上鄒衍之腰身,抬腿蹭他的胯部。 “咱們騎馬出城,一個時辰就到了?!?/br> ——到了那里,想怎么來就怎么來! 鄒衍之血液燒沸了,扶舉了蘇青嬋嬋上馬,利落的一個翻身出城而去。 粗糙的黃土山洞壁比精心修飾過的王府還可親,朦朧的月色沒有犀角燈明亮的燈焰,清幽淡雅投射出進山洞卻帶出更迷人的光彩,黃土地上鋪了厚樹葉的床躺上去軟綿綿的。蘇青嬋神智迷離,鄒衍之的動作也亂了方寸,沉腰間硬聳與深凹無一絲阻隔的包含在一處,肌膚相觸,深沉厚重的溫度與情感烙印進彼此的肌膚血rou里…… ——正文終章 ☆、64 喻紫萱知道,旁人看來她很幸福。雖是爹娘雙忘,可外祖母與舅舅將她如珠似寶寵著,比姚妙璦和姚清弘這兩個嫡親孫子孫女兒女還疼,吃穿用度都是姚府里最好的。 然而,她不快樂,一點也不快樂,她煩惱怎么得不到舅媽的疼愛。 七歲的時候,才學(xué)會做針線刺繡,她細(xì)細(xì)畫下枝頭嬌艷的桃花,一針一線精心繡了一個桃花帕子,討好地捧去送給舅媽。 “挺好看,萱姑娘手真巧,有心了。”舅媽溫和地笑著,看了一眼收進懷里。 舅媽的聲音很溫柔,也像她渴望的一樣夸她手巧,夸她有心意,可她就是莫名地覺得受到輕視,覺得舅媽就是在應(yīng)付她。 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呢?喻紫萱不解。 當(dāng)那一天蘇青嬋到姚家做客時,看到姚太太怎么對待蘇青嬋時,喻紫萱就想明白了。 姚太太待她,是疏離客套,跟她說的每句話都不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那天,蘇太太帶著蘇青嬋過來做客,幾個人圍坐在暖坑上說話。丫鬟端茶盤上來,蘇青嬋當(dāng)時坐在姚太太下首,伸了手就從托盤里端茶給姚太太,姚太太接茶時,面上沒有對著她時的溫和可親的笑容,只是眉眼微微上揚,接過茶盎后還微微皺起眉,她心中一喜,覺得姚太太不喜歡蘇青嬋端茶獻(xiàn)殷勤,可是姚太太下面的話將她的竊喜一棒打飛。 “這茶有些燙,青嬋,你沒燙著吧?” 喻紫萱端了其中一杯遞給蘇太太,她感到,那茶盎只是微微的有些燙手。 這種無微不至的關(guān)心,于細(xì)小處流露,沉重地打擊了喻紫萱,她后來,再沒有過討好姚太太的舉動。 沒過幾年,蘇太太要回鄉(xiāng)拜祭,把蘇青嬋送到姚府。姚老太太和姚老爺對蘇青嬋面上極淡,可是姚妙璦卻很喜歡蘇青嬋,連紫萱meimei不停喊著的姚清弘,也很喜歡蘇青嬋。 妒恨吞噬喻紫萱的心,她不明白,她五歲到姚家,跟姚妙璦和姚清弘一起生活七年,為什么還沒有蘇青嬋得他們喜歡? 喻紫萱苦苦壓抑著,有時,她實在忍不住,就借著吟詩作畫比試的時間與姚清弘爭執(zhí),發(fā)泄心中的怨氣,蘇青嬋會大jiejie般兩下分勸,然后總說她作得好,姚清弘總是嘆息著看她,眼里柔情涌動,每每這時,她就有幾分得意幾分滿足幾分感動,只是,這份喜悅又總在看到姚妙璦置身事外冷眼旁觀的眼神時煙消云散。 喻紫萱知道,姚妙璦跟姚太太一樣,非常不喜歡她。 她有些莫名其妙,她自問雖有些小嬌縱,但那只是在姚清弘舅舅和外祖母面前才流露,在姚太太和姚妙璦跟前,她是百般隱忍的,不爭不搶不奢華不講究,處處小心步步謹(jǐn)慎,可就是這樣,卻還是得不到她們的以誠相待。 姚太太和姚妙璦很疼蘇青嬋,喻紫萱經(jīng)常有蘇青嬋其實是姚太太的親生女兒的錯覺,只有這樣去想,她心中的醋妒才能稍稍消減。 蘇青嬋沒有跟她爭搶過什么,對姚清弘也一直是以jiejie的態(tài)度,但是,喻紫萱卻感到,蘇青嬋越是不爭不搶,姚清弘就越是在意,準(zhǔn)提庵那一天發(fā)生過什么事,姚清弘一直不肯告訴她,她病了許久,蘇青嬋也回家去了,不久,傳來靖王逼婚的消息,姚老太太得訊后欣喜萬分,把這消息壓下,不讓人去通知姚太太和姚清弘。 想著蘇青嬋得嫁給一個無能之人,她心中不是沒有憐憫的,只是……她順從外祖母的意思,沒有背地里使人通知姚清弘。 蘇青嬋回門那日,姚清弘告訴她鄒衍之原來是在準(zhǔn)提庵中見到蘇青嬋就喜歡上才逼婚的,她松出一口氣,解了心結(jié),原來姚清弘不肯相告,是怕壞了蘇青嬋的名聲,同時也為蘇青嬋不是嫁了個無情無義無能的人高興。 蘇青嬋已經(jīng)嫁人了,這下她與姚清弘沒有阻礙了,她滿心欣喜地等著做新嫁娘。 “我不娶紫萱meimei,我要娶表姐。” 聽到秋心學(xué)說姚清弘的話時,“噠地”一聲,喻紫萱的心被挖掉了,天地一片黑暗。 十二年青梅竹馬相伴,多年的兩情相悅情絲織網(wǎng),竟換來這么一句話。 搖搖欲墜的支撐著她生活著的感情不在了,喻紫萱腦海里余了疲累失望和痛苦。 姚清弘要娶蘇青嬋!自己的深情和純潔,還比不上已嫁的蘇青嬋? 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外祖母對自己疼如珠寶,臨死前,喻紫萱想到準(zhǔn)提庵為姚老太太祈福,略盡一分孝心。 “姚家對不起你,你怎么不想辦法讓她們不好過……” 在準(zhǔn)提庵,她遇到明月,早先些時,兩人在閨秀們的聚會見過面的,認(rèn)識的。 姚太太和姚妙璦姚清弘對不起她,可她舅舅和外祖母沒有對不起她,她不會報復(fù)姚家,可是……蘇青嬋奪了她所愛,她要讓蘇青嬋也痛不欲生。 守了十七年的身子被皇帝得去時,喻紫萱的心被挖成空寂的無底洞,決堤的痛楚強壓下去時,她的心有多疼,對蘇青嬋的恨就有多深。 謀算失敗,又得知自己被明月利用,自絕時,她百般不甘愿,放不下仇恨,放不下情絲。 昏昏沉沉魂魄離體時,她的腦子亂哄哄的,心中沖天的怨氣慘然,招魂令宣她到地府報告投胎,她掙扎著不去。 飄忽迷離間看到姚清弘為了她一心求死時,她后悔了。 再聽到蘇青嬋撕心裂肺損肝傷膽悲涼訴說,她整個人都痙攣扭曲,心中是無比慘烈的悔恨,她冤作小人了,蘇青嬋從來就沒有過跟她搶姚清弘的想法。 蘇青嬋還有過一個前世,為了她與姚清弘,在再次選擇時,寧愿嫁無能的靖王,也不破壞她和姚清弘。 蘇青嬋意識到她的存在,大喊著讓她去附身到葉海棠身上,重新活著,與姚清弘再續(xù)前緣。 飄移到葉家,看到躺在棺槨里的葉海棠,她覺得嫌惡,她想,如果附身到這具身體里,姚清弘與這具身體恩愛,那么,算自己在與他恩愛還是葉海棠在與他恩愛? “清弘,你要我附到別人的身體里活下來嗎?”飄移到姚清弘床前,她輕輕地在他耳邊詢問。 “不要,我只要你,紫萱meimei,你回你自己的身體,咱們成親,好不好?” 回自己的身體?怎么可能?且不說她的身體過了這許多天已下葬,就算沒下葬,她那具身體也不清白了,還是皇帝的女人,怎么可能跟姚清弘成親? 姚清弘到底有沒有愛過自己?喻紫萱在這一刻突然產(chǎn)生懷疑。 招魂令再次發(fā)動,這一次,喻紫萱沒有掙扎,看了姚清弘一眼,決然地轉(zhuǎn)身。 “紫萱meimei,你等等我……”在喻紫萱看不到的地方,姚清弘掙扎著要爬起來,咚一聲整個人從床上滾到床下,腦漿迸出,紅紅白白流了一地。 ☆、無后為大 鄒衍之很賣力地日夜耕耘,一年過去,蘇青嬋的肚子沒有一毫動靜。 小兩口獨居著,沒有端靜太妃咶噪,也不著急,蘇太太卻急壞了,這日蘇青嬋回娘家,蘇太太拉住蘇青嬋訊問。 “青嬋,有沒有請?zhí)t(yī)看過?”蘇太太眼光瞟向蘇青嬋肚子。 “沒有,衍之哥哥說,不急?!碧K青嬋微微臉紅,依鄒衍之那如狼似虎的模樣,真要有孩子了避忌著,得把他憋壞。 “不急?”蘇太太瞪眼,狠戳女兒額頭,道:“你怎么那么傻?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況姑爺是王爺,位高權(quán)重,一年兩年情熱著還好,過得幾年,你年老色衰,愛疏情淡,再沒個孩子依靠,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