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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節(jié)

    如果有人出現(xiàn)在這里,聽容祁一個人自言自語,語氣一會兒冷漠一會兒激動,怕是會覺得他瘋魔了。

    容祁語氣篤定:“在你的身份暴露之前,蘇蘇對我并非全無感情,這件事你應(yīng)該比我清楚?!?/br>
    他和裴蘇蘇相處了將近兩年,如果她真的對他沒有半點感情,當(dāng)初面對他的質(zhì)問,就不會選擇逃避。

    ——“如果你當(dāng)真覺得,我們這一年的相處,對你來說什么都不是,就轉(zhuǎn)過身看著我,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br>
    那時裴蘇蘇沒有回頭,落荒而逃。

    所以容祁堅信,只要他們之間沒了聞人縉這個阻礙,早晚會回到過去的親密無間。

    容祁所說的事,聞人縉自然清楚。

    他被藏在后山時,裴蘇蘇偶爾會盯著他左邊的唇角出神。

    后來去裴蘇蘇的住處,卻發(fā)現(xiàn)明明她最喜歡燃熏香,香爐卻棄之不用。

    消失的這幾日里,聞人縉獲得了許多屬于容祁的記憶碎片,心境發(fā)生了很大改變,還有許多過去不甚明白的事,如今變得明朗清晰起來。

    他和容祁還是有細(xì)微的差別的。

    容祁笑起來唇邊有淺淺的梨渦,他沒有。

    容祁偶然說過一次他不喜歡熏香的氣味,所以除了燃燒貘內(nèi)丹那次,裴蘇蘇再也沒在殿內(nèi)燃過熏香。

    這些小細(xì)節(jié),恐怕連她自己都未發(fā)覺。

    通過容祁的記憶,聞人縉看到自己被困在碧云界地牢那段時間,容祁和裴蘇蘇在外四處游歷。

    有次容祁在院中練完劍,忽然提劍向裴蘇蘇攻去。

    而裴蘇蘇笑意不變,絲毫沒有提起防備,劍帶來的寒氣擦過耳垂的瞬間,她呼吸滯住,桃花眸驀地亮起。

    之后她包住容祁的手,溫柔耐心地教他用兩人的發(fā)絲綰成同心結(jié)。

    還有一點,情玉溫養(yǎng)成玉鐲的條件極為苛刻,必須得全心全意。不管是心懷何種感情,愛情也好,親情或是友情也罷,都必須純凈無暇。

    而在容祁暴露對他的殺意之前,裴蘇蘇手腕上戴著的情玉,早已溫養(yǎng)成了晶瑩剔透的玉鐲模樣,足以說明一切。

    容祁身處其中,忽略了很多細(xì)枝末節(jié),卻被他以旁觀者的視角,看得清清楚楚。

    收起思緒,聞人縉低聲道:“就算蘇蘇曾經(jīng)對你有感情,那又如何?你重傷了我,還用我當(dāng)初留給蘇蘇保命的東西,拿來威脅她,你覺得她還會對你有半分不忍?”

    那枚玉墜對于蘇蘇來說,有著極為特殊的意義,不然當(dāng)初在神隕之地遇到危險,她就不會不舍得使用了。

    容祁拿那枚玉墜來威脅她,等同于在她心上扎刀子。

    即便曾經(jīng)對他有再多感情,都會全部轉(zhuǎn)化為恨意吧。

    “哼,你別太高看了你在蘇蘇心中的地位,其實你根本沒那么重要?!比萜钭焐铣褟?,可他繃緊的下頜,稍顯急促的氣息,還是暴露了他內(nèi)心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胸有成竹。

    “你和蘇蘇之間隔著殺我這道仇恨,除非萬事重來,否則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跨越。而我的軀殼堅持不了多久,你能威脅蘇蘇妥協(xié)一時,難道還能威脅她一世?”

    容祁眸光沉戾,嗓音冷硬:“我有辦法延長你那具軀殼存活的時間,用不著你替我cao心。”

    聞人縉闔上眼眸,似是覺得疲倦,淡然道:“容祁,如果你真的愛蘇蘇,就應(yīng)該早日放手,告知她真相,讓她自己選擇修什么道。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逼她越來越恨你?!?/br>
    聞人縉很清楚,對于裴蘇蘇來說,拋開道侶身份,他更多的是師尊,長者,她對自己的感情中也是仰慕而非愛慕居多。

    正是因為如此,裴蘇蘇才更加不能忍受容祁對他的傷害。

    日日被滔天恨意所折磨,她怎么可能過得痛快?

    看到裴蘇蘇恨容祁,聞人縉心中沒有半分快意,只有心疼,甚至是……愧疚。

    他的愧疚,不僅僅來源于因為自己太無能,而被容祁當(dāng)作要挾她的工具。更因為隨著與容祁記憶相通,他漸漸開始覺得,傷害她的那人,或許就是他自己。

    容祁像是被觸及了內(nèi)心最敏感的心思,眉心擰緊,眼神一瞬間變得扭曲可怖,咬牙急聲道:“你是覺得自己永遠(yuǎn)沒可能和蘇蘇在一起,所以才想讓她修無情道,你自己得不到,所以見不得我得到她,是不是?”

    聞人縉安靜下來,不再說話。

    “你能這么輕飄飄說出讓蘇蘇練無情道的話,就一點不擔(dān)心她忘了你?還是說,你對蘇蘇根本沒什么感情,那些深情都是偽裝出來的?”

    “你是我創(chuàng)造出來的,你的想法與我一樣陰暗自私,分明舍不得蘇蘇,何必如此冠冕堂皇,裝出一副坦蕩無私的模樣?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br>
    容祁說出的話,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他胸前起伏越來越劇烈。

    幾息后,他忍不住將神識外顯,身形出現(xiàn)在血海上空,陰沉著臉,揮爪朝聞人縉攻擊而去。

    “聞人縉,你說話。”

    任憑容祁如何憤怒,如何用言語刺激逼問,或是拳腳相加,聞人縉都閉目靜坐,巋然不動。

    他用神識凝出的身影越來越淡,已經(jīng)幾近透明,像是隨時都會消失。

    許久后,容祁察覺到聞人縉動了動唇,沒有發(fā)出聲音。

    可他卻奇跡般地知道,聞人縉說了什么。

    容祁瞳孔倏然收縮,心跳怦然加速,用力撞擊著胸腔。

    他收回內(nèi)視的神識,猛地掀起眼睫,目光怔然地望著身前的黑暗。

    空無一人的山上,沒有任何人說話的聲音,只余風(fēng)聲和枝葉摩挲的沙沙聲,以及他自己劇烈如雷的心跳。

    夜風(fēng)吹開烏云,銀輝灑落,映在容祁煞白如鬼的面上。

    有那么一瞬間,他忽然開始懷疑,自己剛才到底在跟誰對話。

    真的有聞人縉這個人存在嗎?

    這個念頭一起,容祁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出了一身的薄汗,被山上的夜風(fēng)一吹,層層寒意襲來,鉆過骨縫滲入心底,讓他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聞人縉身形消散之前,留下的那句話是:“你仍舊堅信,我們不是同一個人么?”

    如遭當(dāng)頭一棒,容祁眼前眩暈發(fā)黑,跌倒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別理別理別理寶寶們,不要影響了看文的心情,你們正常討論劇情,就是對我最大的支持啦,看到就會很開心很有力量~~

    放心,桃桃子鋼鐵心臟,還倔,越罵我越不改,我的大綱就是墜吊的_(:3”∠)_

    第82章 涅槃

    回到碧云界,裴蘇蘇進(jìn)到主殿,面色如常地處理正事。

    傍晚,步仇等人進(jìn)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換下了身上的金色祭衣,像往常一樣著白色衫裙,眉目沉靜清冷,完全看不出半點結(jié)侶的喜色。

    “蘇蘇,虬嬰帶著魔域的人從不仙峰回來了,可還要像之前那樣,將他們安置在山腳下?”步仇問道。

    裴蘇蘇放下筆,抬眸看向他,“嗯,派人嚴(yán)加看守?!?/br>
    “可是,我看虬嬰管得很嚴(yán),那些魔王好像都挺老實的,是不是不需要浪費那么多人手去看著他們了?”陽俟走到太師椅上坐下,疑惑說道。

    說是虬嬰管得嚴(yán),倒不如說虬嬰得了那人的吩咐,不敢放松懈怠。

    裴蘇蘇聞言,淡淡道:“是不需要,但還是要加派人手。”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容祁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放任手下做不好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派人看守,可她還是這么做了。

    目的很簡單,為了給碧云界上下一個態(tài)度。

    告訴所有小妖,縱然她如今被欺壓,被迫妥協(xié),但這不代表她會選擇臣服。

    陽俟只是沖動了些,腦子并不算太笨,稍一細(xì)想便明白了她的用意,“我明白了?!?/br>
    之后他將手臂搭在步仇肩上,“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呢,為什么情玉鐲會突然碎裂?”

    步仇瞄了眼裴蘇蘇的神色,見她面上平靜,就附到陽俟耳邊,壓低聲音解釋給他聽:“只有兩情相悅,情玉鐲才會打開,否則如果想要強行結(jié)扣,情玉鐲便會碎裂。”

    “原來如此。”陽俟收回胳膊,恍然大悟。

    他們這次過來,主要是擔(dān)心裴蘇蘇,想來看看她的情況,見她絲毫沒受影響,才放下心準(zhǔn)備離開。

    走到外面,饒含奇怪地問道:“對了,今日結(jié)侶的時候,我看容祁一直往天邊看,像是在等什么東西,他在等什么?”

    步仇搖頭,“不知。”

    陽俟本來也想說自己不知道,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他用力一拍手,“我想起來了?!?/br>
    “什么?”二人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向他。

    陽俟語氣有些復(fù)雜,“以前容祁向我打聽關(guān)于聞人縉的事情,我告訴過他,聞人縉和蘇蘇結(jié)侶時,不仙峰天降祥云,還引來了青赤比翼鳥。我猜,今天容祁應(yīng)該是在等這個?!?/br>
    天降祥云,青赤比翼鳥,都代表了上天的祝福。

    容祁心里明明很清楚,這場結(jié)侶完全是他單方面強求來的,卻還是奢望著,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上天的祝福。

    他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證明,他和裴蘇蘇才是真正的神仙眷侶,天生一對嗎?

    可惜,他的愿望沒能夠?qū)崿F(xiàn)。

    其他人走后,弓玉獨自留了下來。

    夕陽沉入地面,窗外模糊的光影徹底消失不見,裴蘇蘇以眼神示意進(jìn)來的小妖退下,起身走到角落支起的燈前,親自燃起燭火。

    察覺弓玉還沒走,她頭也不回地問道:“有事?”

    “大尊,方才那些魔域的人回來,屬下發(fā)現(xiàn)有一人受了傷。”

    裴蘇蘇沒有回頭,背對著弓玉,罩上透白的紗罩,靜靜等著他的后續(xù)。

    如果不是特殊的事情,弓玉完全沒必要特意說出來。

    果然,接下來他便道:“那人的舌頭被拔了?!?/br>
    如此殘暴的行徑,不用說也知道出自誰手。

    裴蘇蘇幾乎立刻就猜到,受傷的應(yīng)該是當(dāng)時口出妄言那人。

    那人出言不遜,自然會惹得容祁不快。

    裴蘇蘇沒怎么放在心上,微側(cè)過身子,“嗯,還有別的事嗎?”

    弓玉隨之轉(zhuǎn)了個方向,看向背對著自己的裴蘇蘇,燭光映出她的側(cè)影,浮現(xiàn)在旁邊的絹面屏風(fēng)上。

    最近一段時日,她經(jīng)歷了太多打擊消瘦許多,肩膀比起之前更顯單薄。

    “屬下?lián)尿皨肴詫ρ逍膽言购?,便向祭司詢問了?dāng)年發(fā)生的事情。祭司說,當(dāng)年鳳凰妖王壓制不住修為,隨時都會邁入偽神階,迎來劫雷。

    “出于精怪族對妖王的忠誠,當(dāng)時身為族長的虬嬰一直在鉆研某種秘術(shù)??煽v然虬嬰天縱奇才,那份秘術(shù)實在太過殘缺,他不僅沒能補全功法,反倒因為貿(mào)然嘗試,讓自己陷入了危險當(dāng)中。

    “虬嬰有個meimei,同樣天賦卓絕,為了救虬嬰,將自己的精神力和魂力全部獻(xiàn)祭給他。虬嬰醒來后卻誤以為,妖族為了妖王逼死他meimei,所以才會與妖族決裂,帶著那份能救鳳凰妖王的秘術(shù),逃往了魔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