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jié)
院子里除了通往大門的路被清掃出來以外,其他地方都覆滿了皚皚白雪,唯一的一棵光禿禿的歪脖子樹,此時也被白雪壓彎了枝頭。 蘇蘇直接化作妖身,潔白無瑕的貓兒歡呼一聲,跳進(jìn)厚厚的雪層中,濺起如云霧一般的碎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許久才散開。 “當(dāng)心著涼?!比萜钕蚯鞍氩?,擔(dān)憂地叮囑。 他話音剛落,雪地里就鉆出一只毛絨絨的腦袋,晃了晃耳朵,金綠異色的眼眸晶亮如星,看向他說道:“容祁,雪可真好玩,你要玩嗎?” “好?!焙谝律倌暝谒媲岸紫?,團(tuán)了個潔白的雪球給它。 蘇蘇頂著雪球在院子里來回跑,雪球越滾越大,它推不動了,只能求助容祁。 白貓搖搖尾巴,濕漉漉的眼睛看向他。 容祁走過去將它抱起來,拍去它身上的雪,按進(jìn)懷里,腳步卻朝著屋里走去,“你去屋里烤火,我?guī)湍愣选!?/br> “可我還想玩一會兒?!碧K蘇剛從他懷里探出頭,腦袋就又被動作輕柔地按了回去。 “你風(fēng)寒初愈,不能在外面待太久?!?/br> 蘇蘇耳朵耷拉下來,乖乖窩進(jìn)他懷里,“好吧。” 進(jìn)到屋中后,容祁把炭火盆移到窗邊,然后在窗臺上放了個敞開的竹籃,墊好厚厚的軟褥后,將白貓抱了進(jìn)去。 “你在這里看著。” “好?!?/br> 窗屜支開一半,蘇蘇能清楚地看到院中情形,還免于冷風(fēng)吹,旁邊還燃著溫暖的炭火盆,這下就不用擔(dān)心會再感染風(fēng)寒了。 它坐在窗上看容祁不太熟練地滾雪球,堆雪人,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點(diǎn)評兩句,“容祁,雪人的身子太小啦,頭放歪了,再往左邊一點(diǎn)。” 容祁眉目溫和,按照它說的進(jìn)行改動,絲毫沒有不耐。 黑衣少年面容冷白,容貌俊美,眼瞳漆黑澄澈,薄唇宛如雪地里的紅梅,一眼就會將人的視線吸引過去。 天上又飄起了雪花,落在綢緞般的烏發(fā)上,容祁神情專注,仿佛感覺不到寒冷。 等他終于堆好一個漂亮的雪人,正想跟蘇蘇分享,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窗臺上的白貓已經(jīng)閉上眼睡著了。 怪不得好久都沒聽到它指揮呢。 容祁不由失笑,走到門口拍掉身上的雪,緩步走過去把蘇蘇抱回床上,又回去放下窗屜,緊閉門扉,把風(fēng)雪都擋在外面。 他自己則是守在床邊,側(cè)枕著自己的手臂,緩緩閉上眼。 半月來都沒能安睡,容祁眼下都出現(xiàn)了一圈青黑痕跡。 如今蘇蘇的身子好利落,還忘了那些不好的過往,他終于能徹底放下心,好好休息。 透過窗紙照進(jìn)來的光線越來越暗,屋里的炭火盆靜默燃燒著,火星噼啪跳動,搖曳的火光映亮一小片天地。 床邊趴著的少年已經(jīng)睡熟了,纖長眼睫緊閉,眉心舒展,神情難得安寧。 而床上的白貓感受到溫暖,也重新化成少女模樣,微嘟起嘴,呼出的氣息均勻,睡得香甜。 蒼羽城東有一處私塾,寒冬臘月的天氣,依然有清朗讀書聲透過敞開的木窗傳到外面。 圍墻上,坐著個長得很好看的黑衣少年,懷里抱著白貓,正在認(rèn)真聽課。 學(xué)堂里的孩子們早已對此見怪不怪,一開始有調(diào)皮的小孩拿彈弓瞄準(zhǔn)白貓,結(jié)果石子不知為何原路返回,在那小孩頭上砸出一個大包。 從那以后就沒人敢打白貓的主意了,連學(xué)堂的夫子都不管那一人一貓,其他人自然更沒意見。 聽完課,容祁抱著蘇蘇在城里四處逛,最后停留在一處高高的華麗閣樓上。 容祁用披風(fēng)把懷里的白貓罩住,背對著寒風(fēng)吹來的方向,烏發(fā)隨風(fēng)飄揚(yáng)。 而他懷里的白貓扒著油紙包,正準(zhǔn)備吃熱氣騰騰的燒雞。 見貓爪子不方便,白貓身上白光一閃,就幻化成了少女的模樣。 容祁眉心一跳,趕緊用披風(fēng)將她整個人罩住,直到發(fā)覺她穿著衣服才松了口氣。 蘇蘇已經(jīng)學(xué)會了用法訣穿衣服,看來她把他說的話聽了進(jìn)去,知道化為人形的時候不能不穿衣服。 “給你?!碧K蘇撕下來一只雞腿,遞到容祁面前。 見容祁只是把雞腿拿在手里,卻一口都不吃,蘇蘇把自己的雞腿舉到他嘴邊,“容祁,你怎么不吃呀?” 容祁便咬了一小口,蘇蘇這才滿意,一邊坐在他懷里吃燒雞,一邊蕩著腿,在屋頂上俯瞰整個蒼羽城。 到了傍晚時分,容祁正準(zhǔn)備帶蘇蘇離開,他們腳下的閣樓忽然燈火通明,熱鬧了起來。 別的地方到這個時候都漸漸關(guān)門了,這里白日關(guān)著門,到現(xiàn)在反倒開始開門做生意。 蘇蘇心下好奇,便拉著容祁沒讓走,掀開一塊瓦片朝里面看。 里面溫暖宜人,馨香四溢,充斥著調(diào)笑聲,八角琉璃紗燈里裝著的夜明珠照亮整個大堂,木柱樓梯都刷著喜慶的紅漆,裝潢比外面更加華麗。 許多男子從門外進(jìn)來,脫掉厚厚的大氅,交給門口守著的人,然后喝杯暖身酒,擁著年輕貌美的女子踩著樓梯上樓,走進(jìn)樓上一間間屋中。 蘇蘇趴在屋頂好奇地往里看,“咦,這里面好熱鬧啊。” 容祁對里面什么樣子不感興趣,注意力一直放在少女身上,生怕她從屋檐上滑下去。 一樓大堂的人越來越多,男男女女?dāng)D挨在一起喝酒,聽曲兒,調(diào)笑,玩開心了就跟之前的人一樣,抱著美人去樓上房間歇息。 蘇蘇實(shí)在好奇,見一個公子抱人進(jìn)屋后,就沿著屋脊悄悄走到那邊屋頂上,扒開瓦片繼續(xù)往里看。 “當(dāng)心些?!比萜钭匀桓谒砗笮⌒淖o(hù)著,忍不住低聲提醒。 他剛說完,就看到面前的少女回頭,食指豎在唇前,神秘兮兮地“噓”了一聲。 容祁乖乖閉上嘴巴。 過了會兒,蘇蘇感嘆道:“他們真好學(xué)。” “嗯?”容祁側(cè)首望過來,疑惑不解。 蘇蘇讓開位置,指了指漏出暖光的瓦片。 容祁沒像她那樣湊近了看,只是微瞇起長眸,遠(yuǎn)遠(yuǎn)地往里看了一眼。 紅木架子床上,一男一女盤膝親密相擁,男子手里拿著本書翻看,女子則是一臉?gòu)尚?,看幾眼就會羞得閉上眼,然后被男子笑著在臉上親一口。 容祁隱隱覺得怪異,感覺他們輕浮調(diào)笑的樣子,不像是在看書。 看到珠簾前面放著個小書柜,里面有許多本這樣的書,他指尖微動,從中抽出一本拿了出來。 容祁隨意翻開兩頁,里面基本全是圖畫,只有少量的字作為注解。 “這是什么書?”蘇蘇湊過來,借著瓦片漏出來的光,模糊看了個輪廓。 容祁搖頭,墨眸中浮現(xiàn)出疑惑,手上繼續(xù)翻看,“不知?!?/br> 在他們兩個認(rèn)真研究這本書的同時,屋里的男女把手里的書丟到一旁,放下床邊的鉤子,輕薄的朱紅煙紗散落下來。 聽到動靜,容祁掀起眼眸看過去,就見兩人纏抱在一起,吻得難舍難分,同時脫去身上衣物。 隔著一層輕紗,看什么都模糊不清,只能大致看個輪廓。 后來屋里傳來奇怪的聲音。 夜色越來越?jīng)?,容祁將瓦片放回原處,帶蘇蘇離開這里,返回小院。 回到屋里,容祁點(diǎn)燃蠟燭,屋里頓時明亮起來。 蘇蘇從他手里拿走那本書,托腮坐在桌前,認(rèn)真地研究。 容祁坐在她身邊,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書頁上的內(nèi)容。 看過十幾頁之后,他眼神微怔,鬼使神差地看了蘇蘇一眼。 就是那一眼,讓容祁頓時福至心靈,瞬間明白了這是本什么書。 他白皙的臉頰以極快的速度躥紅,心快速跳了跳,從蘇蘇手里奪走那本書,語氣很不自然,“太晚了,明天再看。” “好。”蘇蘇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朝著床邊走去。 容祁癡癡望著她窈窕的背影,不知為何喉嚨有些發(fā)干。 他連忙低下頭,碰了碰發(fā)燙的耳朵,逼迫自己趕緊打消這些不該存在的念頭。 在屋里燃上炭火盆以后,像從前那樣,容祁先上床,把床暖熱了再讓白貓鉆進(jìn)被窩。 容祁用魔氣熄滅燭火,屋里頓時陷入黑暗。 蘇蘇趴在他溫?zé)岬膽牙?,突然說了句:“容祁,我怎么覺得,那本書上畫的很像我們???”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貓爪子在容祁平坦的胸前踩了兩下。 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容祁的回應(yīng)。 “這么快就睡著了啊?!庇谑前棕堃部吭谒厍伴]上了眼。 它的呼吸趨于緩慢綿長,原本以為已經(jīng)睡著的少年,眼睫顫了顫,睜開了眼。 方才蘇蘇那么問,他實(shí)在不知如何面對,所以才會裝睡。 黑暗中,容祁的眼眸亮得驚人,氣息急促灼熱,胸膛里一顆心跳得飛快,仿佛隨時都要沖破胸腔飛出去。 他喉結(jié)上下滾動,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在書上看到的圖畫。 這夜,容祁睡得很不安穩(wěn)。 第二日清晨醒來時,察覺到自己的異樣,容祁連忙起身下床來到房間外面,想到昨夜的夢,紅著臉給自己施了個清潔術(shù)。 夾雜著碎雪的寒風(fēng)迎面吹來,冰冷刺骨,總算澆滅了那股莫名的燥熱。 自從那夜做了那樣的夢以后,出于愧疚和羞愧,容祁再也不與蘇蘇同眠,而是開始與她分床睡。 可他仍舊像是著了魔一般,一發(fā)不可收拾。 晚上蘇蘇翻來覆去睡不著,便掀被下床,想去隔壁找容祁。 還沒走到門口,見屋里窗戶沒關(guān),暖黃的燭火透出來,照亮窗前一小片白雪。 蘇蘇眼睛一亮,掩唇偷笑了下,躡手躡腳地走近,鉆進(jìn)窗屜下面,扒著窗框往里看。 她看到容祁脫了外衣,只穿著潔白的中衣,領(lǐng)口敞開,露出精致的鎖骨和一大片胸膛,卻不似她記憶中那么白玉無瑕,而是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印記。 容祁微仰著頭,身子向后靠著椅背,墨眸微闔,眼神有些迷離。 這么冷的天氣,他衣著單薄,白皙額頭卻滲出細(xì)汗,臉頰泛著緋紅,繃緊下頜,氣息喘得厲害。 屋里燭火搖曳,將他微晃的側(cè)影映在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