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節(jié)
看到只有他一個人過來,少年殷紅的薄唇繃直,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小妖都沒有進殿,直接對著敞開的窗子拱手行禮,說道:“大尊臨時有事要處理,今夜可能不來了,您先歇息吧?!?/br> 說完,不等容祁的反應(yīng),小妖便徑自離開。 容祁眼中的光亮漸漸熄滅,因期待而加快跳動的心好似被潑了盆冷水,迅速冷卻下來,連身后的影子都透出孤寂。 聞人縉的神色同樣難掩失落,只是他身后連影子都無。 容祁垂下眼睫,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青黑睫影,仍倔強地坐在窗前等,身后朱紅的鎮(zhèn)魔綾隨著夜風上下飄動。 竹葉縫隙間漏下來的月影偏移,寒風從窗子灌進來,吹得珠簾碰撞作響。 桌上的飯菜施了陣法,始終保持著剛出鍋的溫度,也不會受到寒風影響。 等到后半夜,容祁終于等來了蘇蘇。 他幾乎瞬間便起身,繞過桌子,朝著外面迎去。 與此同時,聞人縉朝著窗外看了一眼,心滿意足地回到容祁身體里躲著。 裴蘇蘇走到寢殿門口,看到迎面走來的容祁,對上他眸中壓抑不住的激動,面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她本來準備過來,卻忽然得到消息,說碧云界西北方向的一處蛇妖領(lǐng)地,最近幾個月接連有天賦不錯的年輕蛇妖失蹤。 懷疑這件事與羊士有關(guān),她便留在主殿,與更熟悉蛇妖領(lǐng)地的步仇分析幾處失蹤地點,借由此來推斷羊士的藏身之處,所以才忙碌到現(xiàn)在。 裴蘇蘇站定未動,門口的燈籠微晃,在她身后拉出長長的影子,延伸到朱紅的廊柱腳下,伸進廊道的竹葉沙沙作響。 感受到她身上的氣息,容祁瞬間便明白了她來此處的原因。 原來不是想見他,而是到了用到他的時候。 饒是來此之前早已對此有了預料,容祁心間還是忍不住涌上nongnong的酸澀,喉間哽咽。 他深呼吸兩下,垂首讓開位置,門外的少女走進來。 看到桌上精心準備的飯菜,還有陣法中飄起的熱氣,裴蘇蘇看了眼就收回視線,撩開珠簾,直直地朝著屏風后面的架子床走去。 “要吃點東西么?”容祁站在門口,望向她的背影。 “不必?!币琅f是淡漠無比的聲音,她甚至沒有回頭。 容祁喉結(jié)滾了滾,漆黑眼眸黯淡,眼尾泛起紅,“好。” 只是可惜了這一桌子飯菜。 容祁關(guān)上寢殿大門,用法力熄滅外間的燭火,然后跟在裴蘇蘇身后,朝著內(nèi)室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無比緩慢,腳步好似墜了千斤。 作者有話要說:沒有暖氣的南方真的好冷,jiojio冰涼,手都不敢伸出來,不過評論區(qū)好像更冷。為什么你們比修無情道的蘇蘇還冷漠,發(fā)紅包都不評論qaq 第115章 奇怪 走進內(nèi)室,裴蘇蘇已經(jīng)站在床前靜靜等著,床頭地面上支起-盞琉璃紗燈,燭光透過輕薄的紗幔透出來,將她的剪影映射到床前的絹面山水屏風上。 容祁走過去,-言不發(fā)地坐在床沿,開始脫自己的鞋襪。 兩人都到床上以后,便吹熄了床外沿的燭火,只余床內(nèi)墻壁凹槽處擺的幾顆夜明珠,散發(fā)出瑩瑩的光亮。 解開鉤子,淡青色床幔散落下來,將光線籠罩在整個架子床內(nèi),內(nèi)室其他地方都陷入黑暗寂靜中,只有這-隅天地是明亮溫暖的。 容祁幫她解開腰間的佩環(huán),正準備說些什么,便被對面少女握住肩向后推。 他順從地向后倒,上半身摔進身后鋪開的厚實錦被中,青絲鋪陳于白綢方枕上。 緊接著,裴蘇蘇的身影籠罩下來,容祁攬住她的脖子,白皙的下頜仰起,下意識想要親吻。 可就在即將雙唇即將觸碰到的瞬間,她毫不猶豫地偏了偏頭。 容祁殷紅的唇擦著她的臉頰滑過。 分明是再近不過的距離,心上人近在咫尺,呼出的氣息都曖昧地互相交織,可容祁卻感受不到任何愛意,胸臆間冰涼-片。 很快,容祁死死地攥緊身下的大紅錦被,手背青筋凸起,眉心緊蹙,蒼白的額頭遍布大顆大顆的冷汗,在夜明珠的光暈下反射出晶瑩的光。 他嘴唇顫了顫,終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嗓音沙啞地道了句:“等等?!?/br> 裴蘇蘇掀眸望過來,容祁眨了眨眼,漆黑眼眸帶著些許祈求的意味,眼睫濡濕,眼尾隱隱泛紅。 他的臉色煞白,神情難看,像是在忍著疼。 青色床幔中的影子清晰地投到床邊的屏風上,兩道重疊的身影漸漸拉開距離,-人仍舊躺著,胸前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另一人遠遠坐在一旁,以手扶額,似是在思考。 容祁聽到識海中傳來聞人縉的問話:“你還好嗎?要不要我替你?” 他下意識搖頭,做完這個動作才想起來聞人縉不在這里。 雖然知道聞人縉能體會到他的意思,但容祁還是深呼吸兩下,同樣用神識回應(yīng):“不用?!?/br> 聞人縉與他感受共通,能感受到他身體上的疼,還有心里的痛苦。 “怎么樣才能讓她想起來從前的感情?”容祁又問。 “不知,”聞人縉的虛影浮現(xiàn)在識海中,“你與她多說些從前的經(jīng)歷試試?!?/br> 容祁艱難地吞咽了下,無聲地回道:“好。” 過了會兒,坐著的那道纖細身影,從芥子袋里拿出一個白玉藥盒,打開,挖出些質(zhì)地膩滑的脂膏,透明的脂膏在指尖堆了-層,像是淚水。 裴蘇蘇自然不是心疼他,只是覺得這樣行事更方便。 快些結(jié)束,她還要回去處理正事。 容祁沒有反抗,默認了她的所作所為。 “開始?!?/br> 聽到命令,他體內(nèi)開始運轉(zhuǎn)合修功法,仔細地幫她把多余的修為渡過去。 容祁目光灼灼地望著她,試圖喚起她的感情,“蘇蘇,你還記得我們以前的事嗎?” “從前你把我誤認成聞人縉,特意來到問仙宗,在暗處保護我,為我做了許多事情,甚至為了讓我重新開始修煉,用你的神元骨為我煉制了九轉(zhuǎn)逆脈丹。我……我去望天崖摘了龍骨花給你,幫你改善血脈?!?/br> “離開碧云界后,我們一起去了妖王谷,解決完那里的事情,我們便開始在外四處游歷。途徑凡間一個小鎮(zhèn)時,恰好新娘子與別人跑了,我們便花銀子買下了成親的儀仗,以凡人的方式拜天地,成親。后來你還親手做了-個荷包送我?!?/br> 容祁從芥子袋里拿出一個月白色的荷包,“荷包里放的什么,蘇蘇,你還記得嗎?” 裴蘇蘇的動作頓住,微擰起眉,死死地盯著那個荷包,腦海中不停浮現(xiàn)出許多記憶片段。 容祁屏住呼吸,忐忑而期待地等著。 屋里陷入片刻的趁機,容祁緊接著又說:“凡人夫妻有句話叫‘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你還記得我當時說這句話的時候,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嗎?” 裴蘇蘇又沒有失憶,她自然知道荷包里面裝的是什么。 是用她和容祁的頭發(fā),綰成的同心結(jié)。 甚至這個同心結(jié),還是她手把手教他綰出來的。 那是北境的冬季,放眼望去一片冰天雪地,早上剛醒來,推開木窗,便見到容祁穿著-身火紅的新郎服,在漫天飛雪中舞劍。 劍刃卷起碎雪,極致的紅和極致的白相映在一起,交織成-幅絕美的畫卷。 她站在床邊靜默看著,紅衣少年忽然提劍朝著她所在的方向攻來,她不躲不避,劍尖于耳畔呼嘯而過,-捋青絲飄落進他掌中。 容祁又斬下自己的發(fā)絲,小心地拿在手里,試著將兩捋頭發(fā)綰在一起。 看他忙活半天都沒成功,她從木窗探身出去,輕拍去他肩頭的落雪,握住他微涼的手,帶著他的手-點點將發(fā)絲綰成了同心結(jié)。 他說“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的時候,她在想什么呢? 好像在想她的心為什么跳得這么快,為什么眼眶會有發(fā)熱的感覺。 她還在想,凡間之人壽命短暫,卻比修仙界更有真情在。 就在這時,裴蘇蘇識海中的秩序石再次釋放出神力,-陣撕裂般的頭痛涌上來,如狂風驟浪,將她的思緒迅速拍散。 容祁見裴蘇蘇沉思那么久,還以為她想起來了這些感情,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正準備再說些什么,身上少女臉上的動搖迅速消失,重新歸于冰冷。 她毫不留戀地起身離開,在下床的時候,身上的衣物已經(jīng)迅速穿戴整齊。 容祁連忙坐起來,撩開床幔,卻只看到她的身影匆匆繞過屏風,越走越遠,外間傳來吱呀-聲,緊接著,她的氣息徹底遠去。 門外掛著的燈籠的光通過敞開的門扉照進來,留下昏黃的光影,可那里靜悄悄的,早已沒了她的身影。 微風拂過床幔,容祁穿好潔白的中衣,倚靠著身后嵌置夜明珠的墻,-條長腿支起,手臂搭在膝上。 聞人縉的身影再次顯現(xiàn)出來,這次是在他身邊,與他姿勢相同,并肩靠著墻。 容祁微垂著頭,語氣低落,帶著淡淡的疑惑不解,“怎么會這樣?她剛才明明有所動搖。” 用因果鏡之前,他就已經(jīng)和蘇蘇神交,靈魂有了聯(lián)系,所以他的話才能對她造成這么大的影響。 剛才明明很順利,可蘇蘇卻突然中止,匆匆離去。 聞人縉側(cè)首看向容祁,微不可察地輕嘆了聲,道:“你想喚醒蘇蘇的感情?” 容祁沒有抬頭,目光幽幽地盯著自己眼前的位置,反問:“難道你不想么?” 他們感受共通,聞人縉怎么想的,他同樣再清楚不過。 “想,”聞人縉仰頭,長眸半闔,鋒利凸出的喉結(jié)上下滾了滾,“即便知道最終不會有好的結(jié)局,我依然想喚醒她的感情?!?/br> “因果鏡里顯現(xiàn)的‘果’,就一定會實現(xiàn)么?我不信。”容祁薄唇繃緊,話落猛然攥緊了手掌。 “我也這么想?!?/br> 剛才的試探足以證明,并非完全沒有辦法喚醒蘇蘇的感情。 只要破了她的無情道,因果鏡中顯現(xiàn)的結(jié)局,-定不會發(fā)生。 兩個人都陷入沉思,沒再開口。 夜明珠發(fā)出的光暈落在容祁頭頂,他依然沒有抬頭,鎮(zhèn)魔綾沒有束好的青絲散落在臉頰兩側(cè),神情遮掩在其中,晦暗不明。 許久之后,容祁望著自己已經(jīng)重新生長出兩指的右手,眸光微閃,緩緩道:“蘇蘇只是忘記了我們的愛,只要我們幫她回想起來就好了。” 到時候,再抓到羊士,逼問出飛升的方法,就再也沒有什么能將他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