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所以說,這其中處理分寸的拿捏需要非常講究,絕非粗魯蠻干能行得通。 司馬道子目前所采取的手段很明確,那就是軟禁桓玄。只要南郡公不離開建康,拖上個一年半載,便大事可成矣。 所以今晚的宴會,司馬道子故意邀請趙亮前來,一是為了提醒對方,之前大家在落馬湖的那筆舊賬,還得慢慢算;再者,就是要警告北府方面,切莫打桓玄的主意,在荊州繼承權(quán)這個問題上輕易插手。 剛才,他借著當年桓溫意圖篡權(quán)的話題,對桓玄說出了一番誅心之語,也正是想看看桓玄究竟會有何種反應,順便測試一下趙亮和陶思源。 而桓玄驚懼認慫的樣子,從某種程度上說,等于是極好的配合了他。原因很簡單,一個連自己父親被當眾羞辱都不敢奮起抗辯的人,足以給北府和謝安的代表留下深刻印象——桓玄是個扶不起的阿斗,就算助他上位,恐怕也無濟于事。 然而可惜的是,司馬道子機關算盡,功夫卻還是白費了。 因為趙亮同學既非北府的代表,也未得謝安的授意,更不在乎什么荊州軍不荊州軍。他現(xiàn)在的行事準則只有兩條:一是不違反穿越紀律、改變歷史;二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只要這兩條放在一起不沖突,那么該怎么干就怎么干。 于是,誰都沒有說話,趙長史就偏偏開口了:“殿下,我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司馬道子皮笑rou不笑的哼了一聲,說道:“哦?長史大人但講無妨?!?/br> 趙亮自幼立志報考警校,本就是個正義感爆棚的人,平生最見不得有人恃強凌弱,所以他眼看桓玄可憐巴巴的跪倒磕頭,涕淚橫流卻一言不發(fā),而司馬道子則高高在上,得意洋洋,頓時忍不住說道:“請教殿下,大晉立國,可有綱常法紀?” “你這叫什么話?”司馬道子不滿道:“大晉律令舉凡一百二十五部,可謂面面俱到、嚴謹周密,豈曰無法乎?” “既有法令,那么對于作jian犯科者,是嚴懲不貸呢?還是姑息縱容?”趙亮追問道。 司馬道子猜出趙亮要說什么,可是面對這個問題,他也只能給出唯一的答案:“當然是依律懲治。” 趙亮點點頭:“既然大晉的律令周全嚴謹,對于賊盜之流也絕不手軟,那么已故南郡公桓溫被殿下稱作是賊,最后究竟受到了怎樣的處置呢?” 這句話,直接把司馬道子問得愣在了當場。 桓溫雖然在晚年露出反志,可是因為桓家勢力仍在,而且他本人也確實為大晉立下過赫赫功勛,所以死后不僅沒有被追責,反而還被皇室賜予謚號“宣武”,喪禮依照安平獻王司馬孚和西漢大司馬霍光的舊例,風光大葬。 這也就等于是說,桓溫不但不是司馬道子口中的“賊”,而且還是東晉皇權(quán)親自蓋棺定論的“大功臣”。故而會稽王方才的那番話,頗有誹謗之嫌。 司馬道子不禁一時語塞,不曉得該如何接趙亮的招兒。正在尷尬之際,王府長史謝重站起身來,替他解圍道:“趙大人你有所不知。我們殿下雖然貴為皇親國戚,可是一向平易近人,尤其是在酒席歡宴之上,從不擺王爺架子,只把賓客視作知己兄弟,隨意玩笑逗樂,以便讓飲宴的諸公能夠盡情放縱。剛才殿下借著酒意,跟南郡公的戲謔之語,完全沒必要當真的。您說對嗎,南郡公?” 桓玄聞言趕緊抬起頭來,連連說道:“謝長史說的極是,桓某太過愚鈍,曲解了殿下的意思,讓諸位見笑了?!?/br> 說著,他扶袍起身,向高座上的司馬道子深施一禮。 司馬道子趕緊順坡下驢,訕訕笑道:“哎呀呀,剛才本王酒意上涌,一時間歡愉難抑,玩笑開得有些過頭啦!南郡公切莫怪罪啊?!?/br> “豈敢豈敢,是桓某笨拙,擾了殿下的雅興,實在罪過。這樣吧,我自罰三爵,以作賠罪?!被感∵^桌上的美酒,咕咚咕咚的連番灌下三大杯,算是給足了司馬道子的面子。 罰酒完畢,桓玄又轉(zhuǎn)向趙亮,感激道:“長史大人不僅才華橫溢、詩文斐然,而且古道熱腸,是位值得交的朋友?;感茨槐?,來日還請過府一敘,不吝賜教。” 趙亮見狀也舉起酒杯,與桓玄一飲而盡,接著又彼此客氣了幾句,方才各自轉(zhuǎn)身落座。 此時,坐在趙亮對面的甘仲平忽然冷哼一聲:“今晚酒宴凈整些文的,實在單調(diào),我這大老粗毫無用武之地,氣悶死了!殿下,可否給末將一個展示的機會,以助酒興?” 司馬道子微微一笑:“仲平,你有何提議?。俊?/br> “北府精銳,天下聞名!”甘仲平聲如洪鐘:“末將有意跟長史大人切磋一下劍術(shù),也好領教精進,請殿下恩準。” 聞聽此言,趙亮心中暗道:我尼瑪,終于來啦!姓甘這孫子到底還是記仇,我剛才又當眾落了他主人的面子,所以再也忍耐不住了。 坐在他旁邊的陶思源此時反應過來,沉聲道:“甘將軍,趙大人這長史之職,乃是文官,和你比哪門子劍術(shù)?還是讓我來會會你吧!” 甘仲平哈哈一笑:“陶將軍,你這可就是故意扯淡啦。當我不知道嗎?趙長史之前曾做過你的親兵,武功非常了得,就連你的親兵隊長、北府有名的勇士魯光都不是他的對手,這又算是哪門子的文官呢?你如此橫加阻攔,莫非是瞧不起我們建康軍,認為甘某尚不配與趙長史一較高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