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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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正是他! “哈哈哈!” 都尉怒極而笑。 世上還有更荒唐的事嗎? 他想辦法找來的弩箭對準(zhǔn)他! 他想要保護(hù)的軍民,背叛他! “為什么?”都尉瞪著那千戶。 知州那里不用說了,立場不同,沒有什么可責(zé)怪的。 一個畏戰(zhàn)怕死、全無忠軍愛民之心的腐骨! 這個千戶,卻是他一手提拔起來。 乞兒出身的軍漢,是他慧眼識人,從屯長位置一路提拔到千戶,倚為臂膀。 那千戶紅著眼圈道:“大人,標(biāo)下姓羅!” “我自是曉得你這白眼狼姓羅!”都尉恨恨道。 “是和州羅家的‘羅’!” “……” 都尉愣住。 他在和州幾年,對于城中士紳人家底細(xì)都了然于胸。 和州羅家……是傳說中的人家,早已不復(fù)存在…… 在十幾年、乃至更久前,羅家是和州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家,家中主要產(chǎn)業(yè)是幾萬畝棉田與兩個織廠。 羅氏布,遍及江淮,大家沒穿過也聽過。 如今羅家男女老少不在了…… 羅家的棉田與布莊,卻依舊存在,如今都改姓凌。 羅氏布,也成了“凌氏布”,還被選為貢品。 這個凌家并不是官宦世家,卻是整個淮陽道無人敢慢待。 凌家是和州地頭蛇。 只因為凌家出來個女子,今上乳母保圣夫人凌氏。 這和州凌家就是那凌氏的娘家。 十八年前,今上繼位,還是少年,有權(quán)臣輔政。 可是抬舉乳母娘家這種小事,也沒有人會違背少年天子之意。 積累幾代人的太平士紳羅家成為為齏粉,以“勾結(jié)盜匪行不逆”問罪,闔家問斬,婦孺不留。 和州凌家至此發(fā)家…… 都尉只覺得嘴里發(fā)苦。 這羅千戶看著像年過而立,實際上只有二十幾歲。 竟是幸存的羅氏遺孤! 當(dāng)今天子在,凌家就永遠(yuǎn)屹立不倒。 羅家血脈想要為父祖報仇,似乎也只有造反這一條路…… 怪不得他幾次試探,問自己是不是效仿外頭那個鄧將軍,迎白衫軍進(jìn)城。 同羅家上下幾十條人命的血債相比,自己對羅千戶的提拔又算什么? 孝義難兩全! 羅千戶選擇了孝! 都尉心中嘆氣,又望向那些士紳,質(zhì)問道:“你們以為投了白衣賊就有好處?賊人靠什么養(yǎng)兵?滁州可是有士紳富戶被問罪抄家,你們以為你們能得了好?” “不用都尉大人cao心!” “我們都是本份人家,坦坦蕩蕩,不怕白衫軍‘除惡’!” 這是仔細(xì)打聽過滁州詳情的。 畢竟滁州那邊,真正被滁州軍明面上處置的只有吳家。 吳氏父子之惡難掩,實是可殺之人。 “我家本就是彌勒教徒,自要恭迎佛軍進(jìn)城!” “明王轉(zhuǎn)世,天下太平!” 這種就是隱藏的教徒人家了。 “老大人心慈,欲保全和州上下,都尉大人何其心狠?” “你們用和州上下性命去賭軍功,贏了升官發(fā)財,敗了挪屁股走了,不是坑死咱們?” “都尉大人看看這些兵卒,有幾個真的樂意對白衫軍刀槍相向的?” 這些事與知州一樣,求生欲很強,怕死的。 七嘴八舌,盡是指責(zé)。 都尉扶著墻垛,幾乎站不穩(wěn)。 這算不算是“千夫所指”? 沒想到有一日,他竟然成了“大惡之人”? 他回頭望向墻上兵卒。 一個一個,或是低下頭,或是移開眼,沒有兵卒與他對視。 都尉大人是好官。 不喝兵血,愛惜兵卒。 這五晝夜,將士一起守城,他的辛勞也在大家眼中。 只是,人人都怕死。 都尉眼神移開,落在兵卒旁邊的強弩上,終于看清楚,那些沒有對著自己的強弩,不知何時也轉(zhuǎn)了方向,不是對著遠(yuǎn)處敵人,而是向著墻根下。 他竟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兒! 這是他力主修繕的城墻! 上面是他連著往京去了十封信,連妻子的嫁妝都送出去,才求動上面跟淮南道說了話,得到的這一百架弩! 這和州,竟是守錯了么? 不僅士紳百姓不能齊心,連將士也離心? “嗆啷”一聲,都尉手中雁翎刀出鞘。 后上來那些人怕他行兇,“嘩啦啦”上前,將知州大人包住。 正如都尉知曉知州大人畏死,知州大人也知曉他的根底。 原本被軟禁幾日、奪了官印、氣惱不已的老大人,嘆了一口氣:“民心所向,這就是民心所向!……都尉來和州幾年,還請莫要執(zhí)拗,給和州將士與百姓父老留條活路吧!” “我欲活和州,奈何和州不活我!” 都尉提了雁翎刀,滿臉決絕。 “大人!” 那千戶神色大駭,快步上前,卻是遲了一步,被噴出來的鮮血糊住一臉。 “大人!” 千戶跪在地上,扶著都尉在懷中,帶了顫音。 “出……吾妻……” 都尉割斷喉嚨,胸口喘的跟風(fēng)箱似的,抓了千戶前襟,眼淚洶涌而出,帶了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