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曾是柳元帥麾下第一將，竟成這個(gè)模樣？

    市井之中，最近有了說辭，說是韓將軍當(dāng)初攻陵水時(shí)殺孽太重，得了報(bào)應(yīng)。

    不用說這些話都是有心人故意為之。

    只是，這因果報(bào)應(yīng)……

    真的是天報(bào)？

    還是人報(bào)？

    徒三心中第一次生出疑惑。

    韓將軍望向徒三。

    徒三身高偉壯，眉眼之間滿是堅(jiān)毅。

    若是兒子沒死，過兩年也會(huì)是這般模樣。

    “舅舅！”

    徒三想起韓大郎之死，亦是唏噓。

    三月底他在亳州被柳大、柳二排擠，帶了二十四鄉(xiāng)勇南下，途徑陵水時(shí)，還受過韓大郎的招待，是個(gè)極豪爽大方的少年。

    要不是如此，也不會(huì)得了好人緣，讓人交口稱贊。

    韓將軍的眼圈跟著紅了。

    他對柳氏道：“外甥女先回靈堂……舅舅……同外甥女婿說兩句話……”

    柳氏察覺到舅舅對他們夫妻沒有惡意，還是不放心，卻不忍忤逆長輩吩咐，起身縣離去。

    徒三目送妻子離去，望向韓將軍就帶了思量。

    有什么話是柳氏也聽不得的？

    按照遠(yuǎn)近親疏，也是柳氏更親近才是？

    韓將軍開門見山道：“外甥女婿……我也快到日子……”

    語出不祥，徒三忙勸慰：“何以至此？舅舅好好調(diào)理身體，總會(huì)漸好的……”

    “自家人……知……自家事……”

    韓將軍艱難道。

    卒中臥床兩個(gè)多月，活成廢人，比死還難熬。

    若不是憑借著一腔恨意支撐，韓將軍早就熬不住。

    “四千兵馬……為小女嫁妝……以妻女相托……”

    韓將軍望向徒三，目光中帶了祈求。

    徒三不由怔住。

    韓將軍咬牙道：“我不放心……柳家人……”

    徒三只覺得心亂如麻，勸道：“舅舅……或許只是誤會(huì)……”

    對于韓大郎墜馬，徒三心中存疑。

    雖說外頭大多數(shù)認(rèn)定了柳二，可徒三總覺得未必如此。

    柳二是毒，不是愚蠢。

    韓家就算之前在陵水呼風(fēng)喚雨，可隨著韓將軍卒中，沒了主心骨，勢力都衰減。

    韓大郎人緣再好，年歲在這里，掛了縣尉也實(shí)不算什么。

    柳元帥當(dāng)初帶人下來，不管是名份上，還是兵馬人數(shù)上，都無需忌憚成了韓家人私兵的陵水兵。

    與其懷疑柳二，更有可能是韓家嫡支與旁支之傾軋。

    或者是柳元帥麾下，其他姻親故舊，想要取代韓家地位，趁機(jī)發(fā)作。

    韓將軍已經(jīng)恨死了柳二，哪里還聽得進(jìn)去這些？

    “外甥女婿只說……應(yīng)……不應(yīng)……”

    韓將軍直視徒三。

    “舅舅……娘子那里……”

    徒三坐立不安。

    “外甥女……”

    韓將軍想要說什么，被門口的聲音打斷。

    “應(yīng)什么？”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毀容不出的小韓夫人。

    她穿著一身孝衣，面上沒有像之前那樣蒙著黑紗，半邊臉是半尺長的傷疤，看著猙獰恐怖。

    “阿姨……”

    徒三站起身來，神色訕訕。

    “小妹……”

    韓將軍亦帶了不自在。

    他稱呼柳元帥為“姐夫”，是從堂姐韓夫人那里論的。

    要是從胞妹小韓夫人這里說，是柳元帥的舅兄。

    小韓夫人看著胞兄，神色莫名。

    韓將軍低下頭，神色復(fù)雜。

    小韓夫人望向徒三，摸了摸自己的臉上傷疤，道：“你舅舅不信韓家人……阿姨也不信……我們母女，能信三爺么？”

    徒三重重點(diǎn)頭：“大娘是我結(jié)發(fā)之妻，阿姨是小婿長輩，但凡有我徒三一日，定護(hù)著大娘周全，定孝順阿姨如母！”

    小韓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我信三爺！”說罷，望向韓將軍。

    韓將軍抬起頭，神色依舊帶了復(fù)雜，卻沒有改主意的意思：“小妹……你侄女十三……二娘也十三了……”

    柳元帥這一去，柳家也沒了主心骨，韓夫人會(huì)如何做？

    按照世間規(guī)矩，庶賤嫡貴。

    有庶女給嫡出姊妹為媵的，沒有嫡妹給庶姐為媵的道理，可如今是亂世，沒有規(guī)矩可講。

    小韓夫人心下一顫，怨憤稍減，略一思量，對徒三點(diǎn)了點(diǎn)頭：“莫要讓你舅舅為難，就這樣吧……大娘那邊，我去與她說……”

    徒三只覺得荒謬至極，望向小韓夫人帶了疑惑。

    韓將軍的立場他能明白，卻是不懂小韓夫人的立場。

    這天下還有丈母娘樂意女婿納妾的？

    即便納的是親侄女那也是妾。

    小韓夫人也沒有解釋的意思，看著韓將軍，道：“大姐不是吃素的……大哥莫要讓人動(dòng)了……柳二那里，交與我……”

    韓將軍不由著急：“你好好的……莫要……參合這些……”

    小韓夫人拉住韓將軍的手，看著這皮包骨模樣，亦是哽咽：“素來是大哥護(hù)著我……大郎亦是我嫡親侄兒……”說罷，轉(zhuǎn)身離去。

    韓將軍想要伸手拉人，卻是無力。

    徒三心中有了不好的念頭，不知該追小韓夫人，還是該詢問韓將軍。

    韓將軍已經(jīng)望向徒三，正色道：“若有對不住……大娘，我做鬼……也不會(huì)……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