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前，你們師徒二人，誰有能力，誰就活?！?/br>
    起身離開的一瞬間，視線不經(jīng)意落在玉柔身上，眸色漸深。

    崇禧看出他心中所想，出言提醒：“切記我的話，色字頭上一把刀?！?/br>
    樊昶元到底還是忌憚她的能力，咬了咬牙，拂袖離開。

    營帳之中更是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閉上眼睛都是玉柔嬌弱可憐的模樣。

    他氣息越來越重，自持仍舊不解，索性起身召喚隨從：“備冷水?！?/br>
    隨從看出將軍的遺憾，一邊將冷水朝他肩膀澆灌，一邊又低言：“依臣看，那兩個卦師也沒什么真本事，不然也不會被我們發(fā)現(xiàn)，到現(xiàn)在插翅難逃?！?/br>
    “本領(lǐng)再大也是凡夫俗子，□□凡身生活在人間，就要聽從樊將軍的話才對，哪來的您聽她嚇唬的道理。剛才前方來報，敵軍中了我們的埋伏，死傷慘重，沒幾個人了?！?/br>
    一字一句，每個字都戳進(jìn)了樊昶元的心。

    他從浴盆中起身，將浴盆一掌擊碎，水花四濺。

    隨從縮著肩膀跪在地上，被他提起衣領(lǐng)：“去找那個叫崇禧的，要她進(jìn)來伺候。”

    隨從驚訝地眨了眨眼，又笑了：“是。”

    崇禧的手臂和腰都快失去知覺，進(jìn)了營帳赫然看見樊昶元躺在軟榻之上。

    她依舊風(fēng)輕云淡：“都說酒壯熊人膽，色令智昏。樊昶元，你知道你的下場會有多慘嗎？”

    “我當(dāng)然知道?！?/br>
    樊昶元不怒反笑：“但更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戰(zhàn)事明天就能結(jié)束，敵軍也沒剩幾個完整人。你說我是信你，還是信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呢？”

    他一把扯過崇禧的手臂，將她禁錮在懷中，同時從身上摸出一個鈴鐺。

    笑了聲：“當(dāng)初就是靠這個讓王家兄弟對你唯命是從吧，最毒婦人心，一把火燒光了別人的院子。如果我將你這一身剝光了，你還能cao控我嗎？”

    崇禧到底也是凡夫俗子，加上又困又餓，身上沒有半點(diǎn)力氣。

    綾羅半解時，外面有人喊了句：“走水了！走水了！”

    樊昶元翻身下床，剛走出帳外就被人撒了一把迷幻粉撲倒在地，一頓拳打腳踢。

    “大寶、二寶！”崇禧詫異看著他們，“你們幾個……”

    “師父，快去后山！齊世等在那里！”

    崇禧轉(zhuǎn)身就跑。

    五個孩子趁亂狠狠將樊昶元打了一頓，直到聽見腳步聲，大寶拎起小寶夾在腋下，招呼弟弟快跑。

    但為時已晚，幾個人被按倒在地，臉部緊緊貼著地板，余光中能看見樊昶元緩緩起身。

    陰冷著嗓子下令：“燒死他們，一個活口也別留！”

    刺耳的尖叫聲越過火光，穿過樹林，準(zhǔn)確傳到崇禧耳中。

    本來奮力奔跑的她意識到了什么，停下腳步，剛要回頭被齊世一把抓?。骸皫煾?！不能回去！”

    “那是孩子，他們還是孩子！”眼淚從她雙眸落下，崇禧奮不顧身地掙扎，被齊世死死扣住腰：“現(xiàn)在不能回去！你我手無縛雞之力，根本斗不過帶兵的樊昶元，快走！”

    “我的孩子啊——”遙遠(yuǎn)的那邊又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崇禧心臟漏了一拍。

    那是才喪了夫的母親，今日又眼睜睜看著五個孩子葬身火海。

    齊世攥著崇禧的手腕朝黑暗樹林狂奔，崇禧的眼淚源源不斷，耳邊是寂靜的也是吵鬧的。

    她能聽見五個孩子的笑聲，又或者是哭聲，也記得他們的mama經(jīng)常會做好喝的米粥，每次都會囑咐二寶給她送上一碗，然后再順走幾個rou包。

    他們的爹爹也是苦命人，勞苦一生落下疾病。

    在某一天，遇見了崇禧。

    崇禧為他驅(qū)趕了身上糾纏的短命鬼，可惜為時已晚，鬼走了，虛病變成了實(shí)病。他的身體一直不好，需要一直用藥。

    三個藥鋪三條街，二寶和三寶每日東奔西走，從來不說累。

    四寶哄著小妹，笨拙地為她吃飯，哄她睡覺。

    崇禧見他們可憐，教他們些本事，讓他們得以生存糊口，他們就纏著她叫師父。

    起初崇禧是不同意的，但被師父長師父短叫習(xí)慣了，也就默認(rèn)了。

    既然做了師父就要負(fù)責(zé)教導(dǎo)他們，師父本該是他們的天，可如今……他們卻為了護(hù)著自己而死。

    無盡悔意涌上心頭。

    明明出城之后他們就分開了，定是幾個孩子見他們兩個形單影只，又跑過來。

    崇禧的心劇烈地顫，一不留神滑進(jìn)泥沼里，掉進(jìn)下面的樹洞。

    齊世正要將她扯出來，身后傳來樊昶元的聲音：“就在這里肯定跑不遠(yuǎn)！給我燒！燒光這片樹林，我就不信他們長了翅膀，還能飛出去！”

    火光肆起，從遠(yuǎn)到近，眼看就要燒過來，崇禧小聲喊齊世的名字。

    可現(xiàn)在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著一草一木，哪里有動靜就會瞬間鎖定哪里，齊世現(xiàn)在要是敢動一下，就會引來軍隊。

    墜落在泥沼邊的手左右搖擺，他在示意崇禧不要出聲。

    搜捕的腳步聲越來越多，火焰也越來越明朗，熱浪率先席卷而來，黑夜也被燙得失去了本來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