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給我個名分
吃過飯之后,林煜把碗洗了,韓凌喝了叁杯酒,腦袋暈乎乎的,就先睡了,林煜收拾完廚房,又去院子里把鳥籠拎進(jìn)屋子里,幾只小鸚鵡歪著腦袋在籠子里睡著了。 回自己的房間后,林煜沒看手機(jī),也不想看新聞,他坐在床邊,看著窗外的海洋,微風(fēng)拂面,帶來陣陣的海腥味,波光粼粼的海面?zhèn)鱽黻囮嚨睦寺?,安寧祥和的環(huán)境下,林煜又喝了點兒酒,很快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韓凌還沒起床,林煜就出門了,不為別的,回來住的時候,韓凌不讓他睡懶覺,早上要出門跑步。 但是林煜沒去跑步,而是去小賣部買了根棒棒糖,靜靜坐在燈塔下面的礁石上吃棒棒糖。 初升的陽光明媚溫和,在海岸線下慢慢升起,清澈的眼底呈著一輪金光,發(fā)絲也漸漸被金光籠罩,林煜捏著手里的棒棒糖,咽了下甜膩的口水。 本來他是想抽煙的,但韓凌不讓他抽煙。 十年前林煜的肺部受過傷,一直都沒好,平時看不出來,但抽煙則會讓肺部受到強(qiáng)烈的刺激,時間一久,早晚會死。 再說了,林煜要是真在小賣部買包煙或者買一根煙,小賣部老板肯定會跟他舅舅告狀,就算抽兩口,回去刷個牙,韓凌也能聞見。 林煜沒轍了,只好買根棒棒糖,總之就是不愿意讓嘴閑著。 海上的船只不多,開始陸陸續(xù)續(xù)離港,這些船都是遠(yuǎn)洋船,一旦出海就會長達(dá)好幾周,幾個月也是有的,再過幾個月就過年了,出一趟活,滿載而歸,就能過個好年。 今天的風(fēng)小,浪花都不多,不遠(yuǎn)處的礁石上零散地坐著幾個男人,戴著漁夫帽坐在小馬扎上釣魚。 這樣安寧祥和的畫面,讓林煜的心靜了不少。 早上剛起床的時候,他收到舒雯的消息,說公司現(xiàn)在的危機(jī)已經(jīng)解除了,說明徐泠洋說的婚約解除是真的,但是,對于收購尚川這件事,JC也沒有給出明確的回答。 林煜什么也沒說,只是把公司交給舒雯處理了。 林煜現(xiàn)在想的是另一件事,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韓凌說,徐泠洋對他是有感情的…… 想著想著,林煜心里就悶悶的不舒服,耳邊盤旋著任池洵臉紅脖子粗的在他面前罵徐泠洋,徐泠洋開的唯一一家娛樂公司,里面只要有姿色的,全都是他的小情兒…… 林煜自己也知道,這叁年,徐泠洋除了每隔叁個月來找他上床之外,平時身邊肯定有別人,用徐泠洋的話來說,他跟林煜連炮友都不算! 林煜煩躁地捂住臉,這關(guān)系太憋屈了!徐泠洋現(xiàn)在還不如小時候可愛。 這次一石二鳥的計謀,不僅讓徐泠洋打開了歐洲軍火市場,也順便把林煜打壓了一頓。 林煜對這些不可能不在乎,可越是在乎,心里就越痛苦,也許徐泠洋對他有感情,可林煜覺得,徐泠洋恨他更多,可能是當(dāng)年林煜沒陪在他身邊,也可能是林煜沒見他最后一面,更有可能是當(dāng)初那個電話里,林煜沒說話的原因…… 過往的遺憾在時間的催化下,讓感情變質(zhì)了。 林煜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其他方面,盡量不把注意力放在感情上,并在叁年茍且中,漸漸把自己熬到麻木。 更重要的是,這段見不得光的關(guān)系還沒終止,等林煜上任亞太區(qū)總裁之后,徐泠洋見他就更方便了,私密性也會更好!林煜想到此處,心里就陣陣抽痛。 林煜下顎線一抖,棒棒糖碎在后槽牙上,他怔愣地看著地面,眼中一片荒蕪。 算了算了,不去想這件事了,多想無益,愛怎么樣怎么樣吧,林煜要去做更重要的事。 對,他不在乎! 就像當(dāng)初他對徐泠洋說的,如果徐泠洋想要什么,他開口就好了,林煜沒什么不答應(yīng)的,只要他能給的都給。 就當(dāng)是補(bǔ)償了,總是他欠他的…… 想通了這點兒,林煜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吐出,如釋重負(fù)一般,嘴里的棒棒糖也吃完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 再過個幾天,他就要回深圳就任亞太區(qū)總裁了,現(xiàn)在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晏如庚,指不定多難受呢,想想他那張老臉被氣得紅一陣綠一陣的樣子,林煜心里就格外痛快。 回去的路上順手給他舅舅帶了份早飯。 院門大敞著,偶爾還能聽見幾聲鳥叫,韓凌穿著一套唐裝,在院里打太極,那拳頭呼嘯帶風(fēng)的樣子,完全看不出是位六十多歲的老人。 聽見林煜進(jìn)門的動靜,韓凌沒拿正眼瞧他,注意力始終放在攤開運氣的手掌上,漫不經(jīng)心地說了句:“跑步了?” “嗯,”林煜垂著腦袋應(yīng)了一聲,將手中的一份米粉擱在院里的石桌上,“在外面吃還是在屋里吃?” 韓凌瞥了他一眼,見他白里透粉的臉,絲毫沒懷疑林煜騙了他,他運氣,收回手腳,長吁一口氣,說:“就在這兒吃吧?!?/br> 林煜去廚房拿了兩雙筷子出來,遞給韓凌一雙,同他一塊兒坐下來吃早飯。 “今天早上我看新聞,你跟徐泠洋那事兒已經(jīng)壓下去了,估計是這小子干的,我想了半天,你說你倆有事怎么不說清楚,非得把事情搞得這么尷尬。”韓凌吃了一口米粉。 “舅,我要是說實話你會不會打我?” 韓凌疑惑地看著他。 “這事兒說起來挺矛盾的,我是為了彌補(bǔ)當(dāng)年的遺憾才跟他在一起,那萬一,我不喜歡他了呢?”林煜在腦海中反復(fù)組織語言。 韓凌拿著筷子的手僵在半空,跟頭一天認(rèn)識林煜似的,看林煜的眼神全都是疑惑,呆愣老半天,才驚訝地吐出一句:“那你圖啥???” 圖徐泠洋長得好看…… 林煜的眼神暗了暗,細(xì)長的手指捏著筷子,將碗里的荷包蛋弄破,黃澄澄的蛋黃溢了出來,他嘆了一口氣,“昨天你給的建議我都聽進(jìn)去了,我可以去做亞太區(qū)總裁,但是,我跟徐泠洋我……”林煜不知道該怎么說,難以啟齒的過往腐爛在嘴邊,“我就是,不想跟他保持這種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 這話說出口的瞬間,林煜就后悔了,因為他看見他舅舅眼中瞬間流露出萬丈光芒,那眼神看得林煜咽了下口水,耳邊飄來一句話外音:我就是想要個名分! “喔~”韓凌激動地用手指著林煜,一副我明白你的樣子。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舅舅你別亂想,我覺得這個關(guān)系還不錯,這樣保持著也不錯。”林煜連忙解釋,可那泛紅的耳廓卻出賣了全部的心思。 “我還說,我去跟徐泠洋說說呢,哈哈哈?!表n凌無情地嘲笑自己的親外甥。 “舅舅,你就讓我走一步看一步吧,這事你找他,像什么啊?!绷朱虾薏坏谜覀€地縫鉆進(jìn)去。 “我記得你讀高中的時候,不是有好多小姑娘喜歡你嗎,你說你那個時候怎么不談一個!看看你現(xiàn)在,在感情方面跟個二百五一樣,一點兒不像我就算了,你再看看阿洵,人家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你是一點兒沒學(xué)上!”一大早的,韓凌就開始罵罵咧咧,林煜其他地方?jīng)]讓他cao過心,就是感情上,要是林煜有他當(dāng)年一半的雄風(fēng),他早就樂得哄孩子去了。 林煜腦袋垂得更深了,當(dāng)初是徐泠洋不讓他跟人家女孩子談戀愛,那個時候徐泠洋還小,林煜也沒多想,不談就不談吧,當(dāng)兵兩年回來之后徐泠洋就跟他表白了。 在徐泠洋跟他表白之前,林煜是模糊的,表白之后就清晰了,明確性取向之后更是完全對女人無感了。 并且徐泠洋當(dāng)時表白地不合時宜,還沒談上,就吹了。 隨后林煜一直心智跌墮,對愛情興致寥寥。 “舅舅,我小時候你不是教我,要忠誠自己的心和自己感情嗎?怎么老了反倒嫌我不風(fēng)流?”林煜吃著嘴里米線,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韓凌。 韓凌頓時語塞,他抿了抿嘴唇,說:“你也老大不小了,我還是希望你找一個能照顧你的人,不管他男女,只要能好好過日子,就行了,咱們不弄那么高的要求?!?/br> “我盡量努力吧,過幾天你跟我回深圳吧,你不想回去看看公司嗎?” “你做事穩(wěn)重,我放心,但是你上任那天,得你自己去施恩上下,恩威并施,要讓人心里敬畏你,不然靠別人撐腰,會被人看不起,再說了,我在這里待久了,實在是懶得挪動,至于你說的故地重游,我只怕是會觸景生情,還是省了這趟麻煩吧?!?/br> “也好?!?/br> 林煜又在家里待了一天,白天的海邊溫度很高,但晚上就好多了,徐徐海風(fēng),星河漫漫,長夜?jié)u深,少時無法企及的愛,終究隨著海風(fēng)彌散。 趁這個閑暇時光,不去想那些煩憂的事,林煜睡了幾個好覺。 結(jié)果這個狀態(tài)還沒持續(xù)多久,當(dāng)天夜里,門外傳出一聲巨響,混雜著一陣陣細(xì)弱的槍聲,伴隨著鸚鵡的叫聲,將林煜從夢中喚醒。 急促地腳步聲在房間外響起,林煜心臟狂跳不止,他立刻翻身下床,順手抄起房間里的一根棒球棍,靠在門后。 “哐當(dāng)”一聲巨響,房門被人從外面強(qiáng)行破開了。 客廳的燈光照進(jìn)屋里,拉著窗簾的房間不再黑暗,好在林煜躲在門后,站在光線的死角,沖進(jìn)來幾個蒙著面的殺手,一個個高大魁梧,高如鐵塔,他們著急忙慌地沖進(jìn)來,壓根沒注意到躲在門后的林煜。 林煜的身手一貫矯健,手起棍落,直接敲暈沖在最前面的一個人,其他綁匪立刻反應(yīng)過來,舉起裝著消音器的槍威脅林煜,“把武器放下,跟我們出來!” 這些人也并沒有對林煜開槍的意思。 但這種關(guān)乎生死的場景下,林煜不可能束手就擒,從聲音響起到現(xiàn)在,他完全沒聽見他舅舅的聲音,不詳?shù)仡A(yù)感籠罩在心頭,韓凌遇害的可能性太大了 林煜根本冷靜不下來。 他動作麻利地從被擊倒的綁匪手上奪下槍,借著黑暗的環(huán)境,他直接朝綁匪開槍,憑借著對槍支的熟悉和極強(qiáng)的手感,那些綁匪倒了一地。 刺鼻的血腥味瞬間沖進(jìn)鼻子里。 房間里重新歸于一片寂靜,這個時候不應(yīng)該放松警惕,以免對方用人海戰(zhàn)術(shù),但這個時候林煜顧不得了。 他踩過一地的血泊,走出房間,客廳的鳥籠里的幾只鸚鵡羽毛上沾著血,全部死在籠子里,他心一沉,連忙去韓凌的房間。 “舅舅……”林煜聲音顫抖地喚了一聲,手摸向墻壁的開關(guān)。 燈光打開的一瞬間,林煜的心臟幾乎停跳。 屋里沒有打斗的痕跡,韓凌穿著一身睡衣,靠著床,坐在冰涼的地磚上,白發(fā)遮住眉眼,氣息微弱,胸口被一枚子彈擊穿,鮮紅的血浸透胸前的衣衫,緩緩流向地面,匯成一灘濃重的血泊。 “舅……舅舅……”林煜喉口哽咽,踉蹌沖過去跪在血里,粗略的掃了一眼,韓凌是腹腔中彈,及時送去救援還是能保住一條命。 林煜正要撈過他的手臂帶他離開,誰知韓凌咳嗽了一聲,咳出一聲血沫,他幽幽抬起手揮了揮,“快走,走……” “你別說話,我馬上帶你去醫(yī)院!”林煜知道他舅舅的顧慮,這怕這是第一批綁匪,后面還有狠招,但林煜說什么也不肯丟下韓凌,昔日的悲劇,他不想在此刻重演。 “阿煜,他們來了……聽我說……我走不了了,帶著我,你走不了……快走……”韓凌用盡全力推了林煜一把,這一下耗盡了全身力氣,韓凌整個人栽向地面。 “不行,”林煜不知道韓凌口中的他們是誰,但他絕對不會丟下韓凌一個人,他不由分說,扶著韓凌站起來,一步步踩在血里往前走,“抓著我的衣服?!?/br> 韓凌大約是沒有說話的力氣了,血液的流失讓他意識漸漸模糊,只剩鼻息間的海風(fēng)仍舊清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