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咔”地一聲，浴室門被打開了。

    男人性感的腰上圍著潔白的浴巾，他看著她，嘴角帶著微笑向她走來。

    他一把將她抱起放在柔軟的床上，絲滑的睡裙流下她圓潤的肩膀，他的唇輕輕吻著她每一寸肌膚。

    從脖頸開始的癢讓她笑個不停，她陷在柔軟的羽絨被里，瞇著眼睛，表情像是口及了毒一樣,她屋頂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手臂修長又潔白，纏繞著男人的身軀，她笑，盡管鏡子里只看得見一條吐著芯毒的蛇。

    這是她的生活。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幾個小時后，他們的房門被打開了。

    穿著白色襯衫的少年站在門口，身上衣物熨帖極了，沒有一處折痕，他黑色的短發(fā)剪的非常整齊，柔順得像是蠶絲做的。

    他好像在這里站了很久。

    男人愣住了。

    少年纖細的手中握住門把手，他微微低著頭，沒有看任何人，像是自言自語地說:

    “我回來了。”

    “去洗個澡，隆?！彼龑ι倌暾f。

    “嗯?！?/br>
    ·貳

    浴室里傳來水聲，她被男朋友拉到客廳，他們吵了一架。

    “那個孩子是誰？”那個男人很生氣，而她卻如往常一樣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在沙發(fā)里，事不關(guān)己。

    “他是我的孩子?！彼龜[擺手。

    “你當我是傻子嗎?”

    “親愛的……”她起身，拿起毛毯披上，準備回房間，“你先回家，好嗎？”

    她撿起衣服給他，讓他走了。

    很快，少年就從浴室出來了。

    他的身體就像少女一樣纖細，皮膚像瓷一樣細膩，并且身材非常高挑，比她還要高半個頭，他的腿又細又直，勻稱極了，沒有一根體毛的身體像是白瓷做的。

    他依舊低著頭，  站在浴室門口，卻遲遲不肯出來。

    嗯……沒有浴巾可以用了嗎。

    她取下毛毯，蓋在他身上給他擦干，他低頭的時候，頭發(fā)會蓋住他高挺的鼻梁，遮住他的眼睛。

    他該剪頭發(fā)了，她想。

    隆似乎在長高，所以她要他坐在床上給她干凈身體。她用毛毯揉搓他耳后的頭發(fā)，聽見他如同貓一樣的嗚咽。

    “怎么了？”她捧起他的臉，發(fā)現(xiàn)他那張讓她無比驕傲的臉上沒有了她親手做的玻璃眼，只有兩個空曠死寂的眼眶。

    “你的眼睛呢，隆?”

    他有力修長的手指抓住她的手腕，蓋到自己的眼睛上，不停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對不起……”

    她無奈的嘆了口氣，她的孩子總是丟叁落四，永遠也長不大。

    她去給他拿一對新眼球，剛起身就被他從身后緊緊抱住。抱著她，完全把她包裹住了，他將側(cè)臉埋在她的頸窩里，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害怕極了，不?？?，不停對她說:“對不起……mama……對不起對不起……”

    即使他并沒有眼淚，她也會原諒他。

    這不是第一次了，但他每次都這樣，平常不愛說話，一犯錯仿佛就更跟他要被遺棄一樣，死死抱住她，不停道歉，不停道歉。

    “沒關(guān)系的隆，跟我去換眼球好不好？”

    “嗯……”他用手蓋住眼睛，另一只手拉著她不放開，跟在她后面，像一只大狗狗。

    ·  弎

    換眼睛是很麻煩的事，她要不停調(diào)試眼球的位置和前后的距離，以免讓他變成波斯貓，看起來像一個……怪物。

    玻璃燒制的眼球晶瑩剔透，鑲嵌在那張精致的臉上就跟寶石一樣漂亮，可惜他深色的眼睛所剩無幾，她給他上了淺黃的眼睛，有種讓人驚艷的怪異，像一個會蠱惑人然后吃人的妖怪。

    算了，她無法做出和人一樣的眼球，也無法做出和人一模一樣的眼睛，她為她的作品努力那么久了，該放棄了。

    她要他躺在床上，他就乖乖躺在床上，淺色的大眼睛一直粘著她，看著她去找筆。

    她跨坐在他腰上，按住他的手放在他的頭頂，俯下身子輕輕在他說:“乖一點，隆，很快就好了?！?/br>
    她熱衷于在自己的東西上流下標記，最后好是永遠也抹不掉的。當她下筆時，他顫抖了一下，她對上他的視線，然后錯開。

    隆不可能有痛覺。她不再看他，繼續(xù)在他胸膛紋上圖騰。

    一個小時后，他潔白的胸膛綻放一只紅色鳥。她起身拿來鏡子，給他看她的杰作:“今天在書上看見的，很適合你?！?/br>
    她看起很高興，眉毛彎彎的，聲音變得有些像在撒嬌。他沒有拿鏡子，抱著自己雙腿蜷縮著，看著她，看著她，沒有其它表情，叫她:“mama……”

    他臉上最讓她滿意的地方，是他的嘴唇。每一個弧度都是最漂亮的，自然上揚的嘴角看起來特別無害乖巧，顏色也是她最滿意的，蜜桃味的顏色。

    她將他臉頰上的碎發(fā)掃開，捧住他的臉，欣賞她的作品。

    她的臉漸漸靠近，在她的唇觸碰到他時，他又顫抖了一下。

    他的表情是在求吻，那她就細細碾磨，溫柔地與他接吻，他的手不知道如何放置，想要抱住她，又想按住她小小的頭顱。

    她溫熱的手指摩挲著他胸膛的紋路，新鮮的紋身似乎帶著血液的溫度。

    一直向下。

    “隆，告訴我，你這里為什么這么燙?”她分開他們的唇，注視那雙從未閉上過的眼睛。

    那是和他皮膚完全不同的感覺，他的皮膚應(yīng)該像像尸體一般冰涼。

    他的喉嚨里發(fā)出底底的瑞息，看著她握住的手，溫柔地附了上去，帶著她，低著頭靠在她身上，聲音有些顫抖:“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忽然往上一推，讓他猛的一顫栗，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

    隆撒謊的樣子……真是又可愛又做作。

    但她很喜歡。

    她一只手抵在他的鎖骨上，另一只手拉著他的耳垂，她數(shù)著上面的孔洞，額頭低著他的額頭，張開的紅唇誘惑著他:“隆，想不想像個人類一樣?”

    他抱住她，讓她坐著自己大腿上，金色的眼睛如寶石一樣閃爍，想要吻她。

    “mama……”他一遍又一遍地祈求她的憐憫。

    她笑了，她可不是他的mama。

    ·肆

    隆今天不夠聽話。

    “隆  ，你知道我制造你花了多久嗎？”她輕輕地說，“我可以輕而易舉地制作出人偶?！?/br>
    隆坐在沙發(fā)上把頭埋在膝蓋上，一只手卻抓著她的衣服。

    她推開他，輕而易舉。

    “去洗澡吧，隆，我需要休息?！彼f。

    “嗯?！?/br>
    她的身體很脆弱。

    脆弱得就像荒蕪的沙漠里長出的菟絲花，要是遇不到一棵樹，她會死。

    就是這樣羸弱的身體，已經(jīng)活了幾千年了。

    他出來時，她已經(jīng)睡著了。

    “我?guī)湍阆丛韬脝幔俊彼皆谒呎f，她朦朦朧朧地點頭。

    他將她抱到浴缸的熱水里，為她清潔每一寸肌膚，一點點揉搓清洗，仔細地就像在觀察她每個毛孔的舒張。

    她的皮膚是如此柔軟，讓他貪戀。她的眉眼是那么溫和，紅唇里說出再殘忍的話也是那么溫柔。

    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讓他不斷模仿，不斷練習。

    她迷茫地睜開眼，看見他還在他身邊，低聲道:“回到你房間去吧，隆。”

    “嗯……”他會在她說晚安才回她的收藏室。

    “晚安，隆。”她說

    他的打開房門，里面不是過道，而是密室。密室里面沒有窗戶，沒有床，因為這是她的儲物室。

    不過有一個沙發(fā)，隆不會睡覺，他會一直在她給的沙發(fā)上坐著，一直孤獨到天亮。

    等房門“咔”得響了一聲，她才安心地翻了一個身。

    她為什么要制造隆了？

    忘了。

    ·伍

    隆有個秘密。

    他很久很久以前偷了密室的鑰匙，但她相信他，相信他說的，鑰匙是她弄丟了。

    她相信隆是個乖孩子，他會乖乖待在他的房間里哪也不去，就跟街上不用牽繩子的狗一樣聽話。

    他把它藏在墻縫里，以前他會等她睡著后，悄悄打開密室門，從縫隙里望著她的輪廓，一整晚。

    隆打開沙發(fā)下面的柜子，里面裝滿大大小小的玻璃球，這都是她為他做的眼睛，精致又漂亮，他將它們?nèi)渴占饋?，她不在的時候可以獨自欣賞，這些眼睛都和她的很像。

    還有幾對眼睛是特別的，它們有和人一模一樣的瞳孔、虹膜。

    他將它們處理后，用樹脂做成和她做的一樣的眼睛。

    這都是她交往過得男人的……不過隆只是撿破爛而已。

    “卡……”

    她抱著被子睡得很沉，長長的黑發(fā)散落全身，有手指溫柔地為她撫開臉頰上的頭發(fā)，遲遲不離開，在她臉龐流連忘返。

    她哼哼，翻了個身。

    一片黑影照了下來，親吻她的額頭，臉頰。他的指甲有些尖，看起來像僵尸的手，一不小心就在她脖頸上留下紅痕。

    白天時，她偶爾外出，他就在家里等著；晚上他的出現(xiàn)從不會讓她感到驚喜，她很少關(guān)注自己，她的視線總被那些人類吸引。

    ……

    很久后，他抱著她把她圈在懷里，握住她的小手，躺在床上。

    看，我有和你一樣的指甲。

    和你一樣的皮膚……

    還有眼睛。

    并且它們都在生長、更新、衰敗。

    隆覺得他越來越像她了，他很高興，如果他變得像一個人，他就何以隨時隨地和她一起。

    雖然這些東西都是從她男朋友那里拿來的，但他依舊討厭她的男朋友，討厭地想要……

    然后把她關(guān)起來，只有他的眼睛可以看。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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