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掙扎都微弱如蛾。

    ……

    ……

    蛇魔細(xì)胞涌入初具雛形的新器官中，它們使腹腔中的異化進一步加深。

    一次又一次。

    一夜又一夜。

    血管、肌rou、內(nèi)臟，如獲生命般在腹腔中蠕動、異變，壞死又新生，破裂又黏合……

    有粉嫩的空腔在隱秘地生長著，它柔軟，又強韌，是哺育蛇種的溫床。

    第49章 蛇嗣（二十）(蛇種。)

    腔體在蛇軀中隱秘生長。

    那過程原本極緩慢,難以察覺，然而，在生長突破了某一臨界點,步入下一階段后，腔體的長勢驟然變得迅速,如積蓄了一季春光的薔薇花苞終于在某個清晨吐蕊綻放……

    腑臟蠕動，腹腔因異變傳來詭異的麻癢與牽扯感,分分秒秒都提醒著約瑟佩他正在發(fā)生深度變化。

    而更令他崩潰的是……

    日益靈敏的骨傳導(dǎo)聽覺使他能清晰捕捉自體內(nèi)臟發(fā)出的聲音。

    啵唧……滋滋……嘶啦……

    新生血管如蛇，在人體組織中穿梭、鉆探,為異變提供養(yǎng)分……

    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孳生、爬布，毒素般蔓延，使他可感知到新器官的存在……

    肌rou纖維鋪疊、延伸,壘出三層,外層縱態(tài),內(nèi)層環(huán)狀,中層交織。三層形態(tài)不同的肌rou厚韌結(jié)實，為深處孕育蛇卵之黏膜提供保護,至外層，血紅漿膜緊繃,牢牢覆住這團新生的腑臟……

    這一切，約瑟佩都聽得一清二楚。

    如嫣紅花苞綻放。

    新內(nèi)臟濕潤鮮紅,約瑟佩無法使視線穿透腹腔窺見內(nèi)臟，可他知道,它正散發(fā)著健康、蓬勃的生機，它有豐富的血液給養(yǎng),它躍躍欲試……

    它是億萬蛇民的生命之源。

    “我不想長，嗚……我不想,讓異變停下來，求求你……西迪，西迪……嘶?！奔s瑟佩雙臂勾住西迪頸子，啜泣哀求，太無助了，他只能一迭聲地呼喚西迪。他的而頰已被淚水浸得濕紅，熱烘烘地、軟乎乎地黏在西迪肩窩。一截蛇尾死死絞住西迪小臂，不住勒緊，猶如某種武力威脅，可西迪緊繃的手臂硬逾生鐵，約瑟佩的小尾巴都勒疼了也沒能在那條小臂上留下半絲紅痕。

    猝然爆發(fā)的臟器異變已持續(xù)數(shù)個小時，它硬生生地挫碎了約瑟佩凡人認(rèn)知中的“雄性尊嚴(yán)”――最后的一丁點兒雄性尊嚴(yán)，極寶貴的一點兒存貨。

    他是男人，男人不可能成為孕育后代的母體。

    這一“鐵律”被碾碎，他羞恥得直淌眼淚，攀著西迪小聲嗚咽，求k中止異變。

    他知道他求錯了人，這只是徒勞，西迪正在愉悅地欣賞著這一切，但他無路可逃，無人可求，異變使他害羞又無助，西迪是整座圣宮中唯一能讓他依賴的存在。

    果然，西迪亢奮得不住吐信，k按捺著，用瘦長如白骨的手指梳理約瑟佩汗?jié)竦你y發(fā)，拭去他的淚珠，勸說他不要為此感到羞恥，安慰他凡人與蛇魔對性別的概念不同，況且僅僅生長出一個（）不代表改變了性別，約瑟佩也大可摒棄這一想法，k縱容約瑟佩的小尾巴亂發(fā)脾氣，隨它如何絞k、勒k、拍打k……的胳膊。

    ――k起初是這樣溫柔安撫的。

    可約瑟佩那副因孕體化而羞怯驚慌的模樣實在是太……于是k哄著哄著，忍不住趁火打劫，這可怨不得k！k憐愛地啄吻約瑟佩溢滿哀求的臉蛋，啄吻那耷拉出委屈弧線的、濕漉漉的淺色眉梢與眼尾睫毛，啄吻那不住翕動著、發(fā)出細(xì)弱哭聲的柔軟嘴唇……

    “別怕，我親愛的，這是一次美好的變化，孕育新生命是一種偉大、奇妙的能力，不要抗拒它，不要因它感到羞恥……我知道你心里很喜歡，你只是不好意思，嘶嘶……”k低聲說著，將指腹輕輕搭在覆蓋著新臟器的蛇鱗上方，聆聽內(nèi)臟生長時粘膩細(xì)微的音色。

    “它在響，我害怕那種聲音，西迪……嘶?！奔s瑟佩嗚咽道，他用手捂住外耳，可那阻擋不了骨傳導(dǎo)聽覺，他在白費力。

    “我有辦法，嘶嘶……用一些其他的聲音掩蓋它就好了，用更大的聲音?！蔽鞯喜粦押靡獾靥嶙h，k卷動蛇軀，鱗片刮磨，堅硬角質(zhì)“嚓嚓”作響，“比如用親吻的聲音……”

    k吻住他。

    ……

    “我猜它已經(jīng)長好了?！庇诌^了一會兒，西迪側(cè)耳聆聽，蛇魔細(xì)胞尚有富余，新內(nèi)臟卻已停止生長，這意味著它已不需要再生長，“讓我給你一點蛇種試試看……”

    ……

    新生之物中容納下十幾枚脆弱的蛇種。

    西迪“交”給約瑟佩的蛇種與尋常細(xì)胞不同，它們兩兩成對，足有米粒大小，rou眼可見，乳白色，半透明，由薄膜包裹。

    它們依附于新的溫床上，吞噬著約瑟佩的細(xì)胞，將來自約瑟佩的另一半生命密碼納入內(nèi)核，編纂出全新的特性……

    約瑟佩的血液滋養(yǎng)著它們，那血液奔流的聲音亦如搖籃曲般撫慰著它們。

    長達(dá)十?dāng)?shù)日的孕育中，這些露珠般嬌柔的蛇種漸漸變得強韌、漲大，與尋常蛇類的革質(zhì)軟殼蛋不同，這些特殊的蛇種有著石灰樣脆硬的蛋殼。蛋殼表而掛著清白粘ye，那會使它們更易被母體誕下。它們挨挨擠擠地貼在一起，因為它們已經(jīng)成熟，瀕臨娩出，這狹小的“溫室”顯然已不大適合它們“居住”了。

    孕期，母體泌出的一些物質(zhì)使約瑟佩困倦憊懶，他不愛動彈，成日懶洋洋地趴在西迪筑的蛇巢中睡懶覺，或許身體正是想通過減少他的活動保護他腹中的蛇蛋。他閱讀勞倫佐書庫中的禁書以打發(fā)清醒時的時間――禁書中不全是桃色故事，那里也有不少其他有趣的、但與“性”同樣被認(rèn)為是“有害”的故事與知識。

    但他總歸還是要動一動的，舊日耶尼亞的記憶讓他清楚長時間缺乏活動會使蛇蛋娩出的過程變得艱難，他可以去圣宮的小花園里轉(zhuǎn)一轉(zhuǎn)，幾條亞蛇魔園丁將花卉打理得嬌艷可人。

    “嘶嘶?！奔s瑟佩嘟嘟囔囔地游出蛇巢。

    那條纖麗珠白的蛇軀中段有一處微妙的隆起。

    它被撐得有些可憐，那些蛇蛋的個頭不小，那層薄薄的、珠光閃爍的蛇皮局部鼓凸成蛇蛋的形狀，約瑟佩彎曲蛇身行進時，硬殼蛇蛋在他腹中不安分地滾動，刮蹭出嚓嚓的清音。約瑟佩不安，他知道這些蛇蛋很頑強，可他仍然下意識地放慢了行進速度，并用尾巴末端輕輕托著中段那墜脹沉重的肚腹，作為對震動的緩沖。

    “嘶嘶……”西迪熱情地膩上去。

    k已禁欲多日，約瑟佩不許k碰他，新孕的小彩蛇神經(jīng)高度緊張，生怕多余的舉動會傷害到蛇蛋，在拒絕西迪一事上他表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冷酷，任憑那寂寞的丈夫如何連哄帶騙，如何懇求，乃至設(shè)下圈套……誰叫k自作自受呢？

    “我想去花園走走。”約瑟佩輕聲道，刻意躲避k，“別碰壞我的蛇蛋，嘶?！?/br>
    他已能比較坦然地說出“蛇蛋”這種話了，事實上，當(dāng)蛇種在腹腔中著床的一瞬間，他的蛇魔本能便已徹底蘇醒，孕育一事帶來了強烈的精神喜悅，這些天來，這種喜悅在不斷攀升，懵懂地，約瑟佩有一種預(yù)感，這些小奶蛇就快與他，與西迪，碰而了……

    第50章 蛇嗣（二十一）(孕育者。)

    早已化為巢xue的寢宮中。

    燭淚淌下,在銀燭臺底座凝實成一堆畸變血rou般的紅蠟。

    宮中蛇影憧憧。

    棲居于圣宮附近的蛇類感知到“孕育者”分娩期自然形成的精神波動，紛紛蜿蜒而來，自圣宮中的晦暗角落,乃至遠(yuǎn)離圣宮之所在，巨量蛇民的o@爬行聲與竊竊嘶鳴匯聚成聲音的浪潮,涌入寢宮。圣宮外墻蛇軀密布，連只蚊子都休想鉆進窗縫,主建筑銳利的哥特式尖頂上纏繞著一條十碼長的金黃巨蟒，它在充當(dāng)哨兵。

    純?nèi)怀鲇诒灸?它們前來護衛(wèi)。

    “孕育者”即將為族群誕下新蛇種，這一過程不可受干擾，它們會絞碎并吞噬掉一切企圖傷害或阻撓“孕育者”的存在。

    萬千豎瞳游弋,迸射淺淺磷光,鱗色紋樣各異的蛇、蟒、蚺……它們擁堵在寢宮門后,充塞了回廊,朝門內(nèi)探頭探腦。約瑟佩散發(fā)出的靡麗氣味使幾條僅憑本能行事的、正處于求偶期的低階雄蟒亢奮難抑，它們癲狂扭動,焦渴地向隱蔽在鵝卵形蛇巢中的約瑟佩窺探，它們僅能瞄見一截搭在蛇巢邊沿的彩色尾巴,但這已足夠它們發(fā)瘋，幾條巨蟒激動得絞裂了寢宮厚重的門扉……

    “嘶嘶……”西迪狂躁難抑,k吝嗇至極，無法忍受雄性子民們逾矩的臆想,k輕輕扯下那截拽著蛇巢邊緣借力的彩色小尾巴，讓它纏住k的青金色尾巴尖兒。

    旋即,k昂首挺胸，激流般游出蛇巢,棱線清晰的胸大肌緊繃鼓脹，青筋暴凸，深灰蛇瞳因暴怒而變色，淡化為駭人的銀白，一道幽邃黑線豎立其中。k游至寢宮大門，上身先是后傾，又銳箭般前刺突襲，蛇信彈射，發(fā)出懾人的驅(qū)逐音：“嘶――！嘶嘶――”

    那幾條躁動得昏了頭的雄蟒倏地縮入漆黑的回廊，屁滾尿流地爬遠(yuǎn)了。

    場面得到控制，剩余的蛇民瞬息安靜下來，它們連信子都不敢再吐，紋絲不動地盤踞護衛(wèi)，假裝自己只是一條蛇雕。

    “西迪……嘶嘶?！奔s瑟佩輕哼。

    西迪一眨眼便躥了回去。

    這具身體是初次娩出蛇蛋，因此過程頗為艱辛，幸而蛇類產(chǎn)卵與女子分娩不同，并無堪比筋骨寸斷之慘烈劇痛，只有一種磨人且相當(dāng)微妙的酸脹感以及肌rou律動帶來的深度疲憊。約瑟佩癱軟在蛇巢中，銀發(fā)濡濕，潮紅臉蛋沁滿汗水，身下柔軟的筑巢分泌物上已洇出一個半人半蛇形的水印來。

    一枚巨大的蛇蛋進退兩難，卡住了。

    珠白蛇鱗中罕見的一抹桃粉……

    它拼命蠕動，費力地推擠蛇蛋。

    可那半截暴露在空氣中的蛋殼表面已蒸干了水份，縱使滴下些涎水使其滋潤，亦是收效甚微，它卡住了，（）極其困難。

    “我的愛人，可憐的愛人……讓我?guī)蛶湍惆桑凰弧蔽鞯蠈⒓s瑟佩扶起，環(huán)住肩頭，撈起蛇尾，使約瑟佩“坐”在k的蛇軀上，以一種充滿保護意味的姿態(tài)圈禁住約瑟佩。

    k口中的“幫幫你”顯然蘊含有其他意思――約瑟佩發(fā)出虛弱的嘶嘶聲，拒絕了k。

    k并不死心，蟒尾懸垂，尾部尖端滑過約瑟佩起伏飽脹的蛇腹，抵住一處浮凸的蛋形輪廓，力道適中地推擠它，輔助其娩出。

    可那意義不大。

    “這樣做遠(yuǎn)遠(yuǎn)不夠，親愛的，你看見了……”西迪陰險地低語，蛇瞳熒然閃爍，k俯在約瑟佩耳畔，引誘、教唆，傾吐些使人面紅耳熱的言辭……

    蛇蛋略有松動。

    它的殼體重新變得濕潤亮澤……

    半晌過去，西迪復(fù)又蠱惑道：“讓我?guī)湍?，嘶嘶……這有效果，你得承認(rèn)?！?/br>
    約瑟佩唇瓣掀開一條縫隙，他小口小口嘶著氣，疲憊與酸脹已瀕臨極限，他確認(rèn)自己無法獨立誕下蛇蛋，他已經(jīng)快累死了，于是他羞恥地把臉埋進西迪微涼的掌心，虛弱道：“幫幫我……”

    ……

    ……

    西迪用蛇信與尾巴幫助蛇蛋誕出。

    一枚，又一枚，擠出腔口……

    有“啵噗”的細(xì)膩響動。

    新生的蛇蛋瑩潤潔白，十分可愛，西迪珍惜地用尾巴將它們掃至蛇腹下方孵起來。孵蛋這活兒一向是k做，畢竟約瑟佩產(chǎn)蛋已相當(dāng)辛苦了，他蜷成一小團，蛇腹復(fù)歸平坦，他累得全身是汗，像從河里撈出來的一樣，水淋淋的，連鱗片都閃爍著濕潤的光……

    繁衍的本能使約瑟佩內(nèi)心充滿喜悅，而曾身為凡人的認(rèn)知又使他泛起淡淡的不安，他畢竟是第一次真切地體驗到產(chǎn)卵……

    西迪用蛇尾覆著那些色澤與形態(tài)各異的蛇蛋，又將約瑟佩攬進懷里，用事先備好的干凈手帕為他拭汗，喂他喝蜂蜜水，綿綿地傾訴些情話，安撫初次產(chǎn)卵后精神狀態(tài)不大穩(wěn)定的約瑟佩。直到約瑟佩眼角眉梢的忐忑盡消，開始要求仔細(xì)看看那些可愛的蛇蛋，k才獻(xiàn)寶似的用尾巴卷起一枚，遞到約瑟佩手上。

    “它們的品種不同，孵化周期也不同，這顆蛋里的小家伙或許明天就會和你見面了。不過你不必記掛這些小事，我的愛人，把它們交給我……”西迪呢喃著，輕撫約瑟佩的銀發(fā)與面頰，約瑟佩攏著蛇蛋，唇角滿足地翹著，眼皮卻越來越撐不起來，他困倦極了，體力消耗太大。

    “你可以先睡，我會幫你洗個澡……”西迪溫柔的聲音繚繞在耳畔，而約瑟佩已經(jīng)聽不見了，他輕飄飄的，墜入云朵般柔軟潔白的夢境。

    第51章 蛇嗣（二十二）(愛?！镜诙卧辍?

    手腕傳來鱗片摩擦的細(xì)膩觸感。

    約瑟佩稍稍撩起眼皮,紫羅蘭色瞳仁半隱在淺淡睫毛后，霜雪般潔凈剔透，他瞥向右手,前幾天新孵化的一對幼蛇正纏著他的腕子，用四顆圓溜溜的、豆粒兒似的眼睛瞧著他,頻頻吐信。

    那是一對幼嫩黏人的奶蛇，與約瑟佩手指一般粗細(xì),粉白鱗片，淺紅眼珠,蛇吻天生像豬仔一樣微微撅起，滑稽可愛。它們嬌聲輕嘶，小狗般快速而激烈地朝約瑟佩擺動它們細(xì)弱的尾巴尖兒――不知是天性如此還是向父蛇西迪學(xué)來的狗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