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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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雖去市集街口,卻不再早出晚歸,午食剛過,便早早歸來。 阿郁的腿恢復(fù)的很好。 隆冬逐漸過了去,雖仍殘留著晚冬的寒,卻有了些暖意。 這天白日,雨雪共落,蘇棠忙碌的緊,當(dāng)夜便睡的極沉。 她夢見了在王府后院的日子,郁殊受傷,在她的房中待了半個多月。 她不懂醫(yī)術(shù),只幫其剜了腐rou包扎了傷口。 前三日,他一直半是昏迷半是清醒,身子始終冰涼,不知凍的還是痛的,窩在她懷中輕顫。 她褪去了外衫輕輕擁著他,用體溫熨帖著他的身子,看著他逐漸好轉(zhuǎn)、雙眼朦朧。 他問她:“你是誰?” 最后,他輕道:“蘇……” 蘇什么,他沒說。 她告訴他:“是蘇棠。” 他于是應(yīng):“……蘇棠。” 她從不知他的名字從他口中說出這般好聽。 至此,萬劫不復(fù)。 “呼——”蘇棠突然便從夢中驚醒,坐起身。 她不?;貞浤切┻^往。 待安靜下來,才聽見里屋傳來一陣陣細(xì)微動靜。 蘇棠披著外裳起身走進(jìn)里屋才發(fā)現(xiàn),躺在床榻上的少年身子正細(xì)微的顫抖著。 她走上前,一手探向阿郁的額頭,guntang的嚇人。 剛想收回,手卻被人抓住了。 阿郁卻始終閉著眼,臉色煞白,口中呢喃著什么。 蘇棠剛要掙扎的手頓住,湊耳上前。 “阿姐,阿姐……”少年低聲喚著,而后卻又如嘆息般道,“……蘇棠?!?/br> 蘇棠輕怔,好一會兒掙開他的手轉(zhuǎn)身飛快朝門外走。 白日下了雨雪之故,路上很是濕滑。 她跌跌撞撞到了永仁堂,幸而醫(yī)館總有人守著,聞言忙隨她跑了一趟,開了方子,煎好藥,喂阿郁喝下。 待忙完這一切,天都快亮了。 蘇棠坐在床榻邊的桌旁,一手撐著額角,頭不斷的下沉,卻在將要碰到桌面時清醒了過來。 她頓了頓,轉(zhuǎn)頭便要探探阿郁的額頭,卻在迎上他的目光時僵住。 阿郁正睜著眼,側(cè)頭望著她,目光直直,不知已清醒了多久。 “醒了?”蘇棠望著他。 郁殊并未言語,目光落在她有些凌亂的發(fā)絲及外裳上。 這場風(fēng)寒來的措手不及,可昨夜之事,他記得清清楚楚,她近乎忙亂的跑了出去,請來了大夫。 而今,風(fēng)寒已祛,腿傷漸好,除了這具仍是少年的身子,再無其他異樣。 從未有人這般珍視過這條命,連他自己都沒有。 可心底深處,卻又浮現(xiàn)一股詭異的歡愉——他喜歡看她為他變得狼狽的模樣,只是為他。 “怎么了?可還有哪里不適?”蘇棠見他不語,觸了觸他的額角,還好已然退了熱。 郁殊終于啟唇,嗓音嘶?。骸澳阌泻蜗氲玫降??” “什么?”蘇棠不解。 郁殊輕抿了下唇角:“家財萬貫,還是人人歆羨的地位?” 蘇棠終于清醒過來,又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熱了,怎的還說胡話?” 郁殊擰眉:“我要去查一些事,會離開一段時日。” 蘇棠一愣,停頓片刻頷首道:“你傷好的差不多,該離去……” 郁殊打斷了她,眉心蹙的更緊:“不問我查什么?” 蘇棠不語。 “去查一個孩子,”郁殊卻徑自道了出來,唇角分明笑的溫柔,眸中卻暗含著嗜血,“一個剛學(xué)會拿起屠刀的孩子?!?/br> 蘇棠怔愣了下:“你的物件不多,我為你收拾……” “下次吧,”郁殊再次打斷了她,“下次,想好你想要什么,告訴我?!?/br> “等著我吧?!?/br> …… 阿郁真的離去了。 在他說完那番話的第三日。 并未同她道別。 蘇棠一覺醒來,如以往一般送藥時,發(fā)現(xiàn)里屋的床榻上已經(jīng)空了。 看著空落落的屋子,她想到的竟是,他的腿還未曾好利落。 蘇棠將藥倒了,一上午未曾去街口,只安靜坐在屋中。 她雖然習(xí)慣了孤身一人,可其實(shí),她并不喜歡孤零零的。 以往在蘇府時,每次出門身后總會烏泱泱跟著好些人。 她照顧阿郁,其實(shí)也是在為自己找了個安生過活的借口。 并未沉郁太久,蘇棠當(dāng)日午時便推著板車去了市集街口,如常賣著餛飩。 她的日子總要繼續(xù)過下去的,就如爹所說,而今那個小院,便是她的家。 阿婆知道阿郁離開之事,又興起了為她張羅相親的事,均被她婉言回絕了。 李大哥自與她相親后,便無形疏離了許多。 如此過了一個多月,倒也平靜。 這日,蘇棠提早回來了一個時辰,將板車安置好后,便去了七八條街外的一戶屠戶家。 她慣來不想要麻煩人,察覺到李大哥的態(tài)度后,更不好再繼續(xù)麻煩下去。 只是沒想到,等她提著rou回來的時候,恰好遇見歸來的李阿生。 蘇棠提著草繩的手有些緊繃,如被當(dāng)場抓包了偷吃糖的孩子,好一會兒才勉強(qiáng)一笑道:“李大哥?!?/br> 李阿生只是看著她手中提著的rou,定定望了好一會兒。 直到蘇棠不解的聲音傳來:“李大哥?” 李阿生突然反應(yīng)過來,頷首便當(dāng)作回應(yīng),回了自家。 蘇棠不疑有他,回家便開始忙碌,忙起來,才不會想些雜七雜八的。 待忙完,人也疲了些,只隱約聽見院門外一陣徘徊的腳步聲,等她坐在屋中歇息時,叩門聲便響了起來。 蘇棠打開門。 李阿生凝眉站在外面,塞給她一提rou:“蘇棠,你大可不必這般?!边@似乎是他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喚她。 說完便離開了。 待回到自個兒的院落,李阿生方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做了什么,在院中孤身而立。 他本該早已想開,既不能輕許姻親,便當(dāng)遠(yuǎn)離。 可今日見她提著rou回來時,他心中知曉,她將最后一點(diǎn)瓜葛也斷了,竟有些沉不住氣了。 卻似乎并未后悔。 良久,他輕吐一口氣,起身回了屋中。 …… 翌日,蘇棠起的晚了些,迎著日頭去了街口。 可當(dāng)走到市集,便發(fā)覺到不對,四周多了些百姓,卻只遠(yuǎn)遠(yuǎn)站在官道兩旁,多了許多穿著官服的侍衛(wèi)模樣的人,立在道路兩旁,神色嚴(yán)肅。 “發(fā)生何事了?”蘇棠問了一位面善的老者。 “聽聞今日太后回太尉府省親,排場大得緊呢?!崩险邞?yīng)。 太后,秦若依? 蘇棠輕怔,腳步竟再行不動。 人似乎越發(fā)的多了,她擠在人群中。 不知多久,終于遠(yuǎn)遠(yuǎn)望見來了一隊華麗的轎攆,前方護(hù)送之人騎著高頭大馬,婢女穿著綢緞衣裳行于側(cè),官吏在其后相隨著。 排場極大。 蘇棠僵立著,呼吸急促起來。 她隔了太遠(yuǎn),只看見一片繁華。 收回目光,本急促的呼吸卻陡然僵凝——消失了一個多月的少年,此刻正穿著一襲玄衣,站在對面的人群之中,靜靜望著那最為奢華的馬車。 那少年眉目依舊如畫,眸中如有微光流轉(zhuǎn)。 卻轉(zhuǎn)瞬消失在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