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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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后則跟著四五個小嘍啰。 此人名叫次旦,平日里不學(xué)無術(shù),在固永鎮(zhèn)及周遭收些打賞。 雖進(jìn)過幾次大牢,但出來后便又耍橫無禮。 蘇棠對這些人從來都不愿招惹,所幸這些人來,也不過拿兩壇酒罷了。 “老板娘今個兒生意不錯?。 贝蔚μK棠揮了揮手里的寬刀,便走到酒架上拿了兩壇酒,“老板娘記賬上便是?!?/br> 蘇棠垂眸未曾多言,即便真的入賬,也不見有人前來交錢。 一切本相安無事。 只是次旦出門時,易齊正巧走了進(jìn)來。 次旦一哼聲:“易掌柜今個兒沒喝醉?” 易齊也只笑了下。 次旦卻又轉(zhuǎn)頭盯著他的背影道:“怎么?還等著那四五年前將你睡了便跑了的齊老板娘?。俊彼笮α藘陕?,“指不定她如今在哪個溫柔鄉(xiāng)里……” 次旦的話沒有說完,易齊轉(zhuǎn)頭便將手中的白面砸了出去。 白面映著窗外昏黃風(fēng)沙,在不大的酒館門口飛揚。 次旦被易齊砸了個措手不及,一時之間竟讓易齊占了上風(fēng)。 蘇棠頓了下,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暴怒的易齊,以往白凈的臉盡是怒火,雙目通紅,如一只獸。 她忙上前去,想要勸解,卻被次旦一手揮開:“滾。” 話落,一腳便踹向易齊的小腹,將他踹倒在地。 蘇棠還欲再勸的動作一頓,看著次旦再次朝易齊走去,又是一腳腳踹向他的后背。 易齊是個心軟的。 平日里她但凡送酒,當(dāng)夜即便他喝醉了,也會在灶臺留一碗面。 今年生辰,易齊特意滴酒未沾,說瞧她可憐見的,便勉強(qiáng)陪陪她。 她剛來固永鎮(zhèn)時,其實發(fā)著熱的,是易齊熬了藥,嘴硬的說怕她死了,把晦氣過給酒館。 …… 易齊……只是嘴賤了些,卻一直在固執(zhí)的等待著。 蘇棠看著蜷在地上臉色蒼白的易齊。 爹走后,對她好的人不多。 她快步朝那邊走去,路過柜臺時,將上面的酒壇順手拿了起來。 “啪”的一聲,酒壇碎裂,砸在次旦的后首。 酒水四濺,落在她的身上,滿屋的就像。 不多時,次旦的后首有血汩汩冒了出來,他緩緩轉(zhuǎn)身,銅環(huán)般的眼瞪著蘇棠:“你活膩味了,敢砸我?” 蘇棠頓了下,走到一旁將易齊扶了起來。 剛直起身,肩膀便被人推了一下,不止次旦,身后的嘍啰也都走上前來。 次旦摸了摸后首,滿手的血。 許是這血刺激了他,他身子晃了晃,而后揮著寬刀便朝蘇棠快速砍來。 他眼神眩暈,力道虛浮,可架勢仍舊唬人。 蘇棠躲不開,以手臂擋在身前,等著疼痛襲來,心中竟還在想著,這一次,易齊不知欠了她多大的人情。 身前卻一陣好聞的松香將她包裹在其中。 蘇棠只覺身子一退,眼前緋色的身影閃過,將她完完全全護(hù)在了身后。 寬刀砍在了緋色的寬袖上,一陣悶響,頃刻間便見了血。 郁殊。 蘇棠怔怔立在原處。 次旦一刀砍中,人也虛的朝后退了退,身后有人扶住了他:“頭兒……” 次旦啐了一聲:“又來個找死的?!?/br> 門口的高衛(wèi)神色一凜,便要上前。 “退下。”郁殊突然道,聲色俱厲。 高衛(wèi)腳步僵在原處,垂眸不敢多言。 郁殊卻看也未看手臂上的傷,只緩步朝次旦走去。 他生的姿容絕艷,尤其笑起來時,眼尾微揚,眉目如妖。身上的緋衣被門外風(fēng)吹得拂動,墨發(fā)微揚,他最終站定在次旦跟前,垂眸俯視著他。 次旦抬頭看著眼前讓人心生詭異的男子,攥了攥寬刀,便要朝他砍去。 郁殊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袖刀,不過側(cè)身便避開了他的寬刀,手中袖刀直直削向次旦的手腕,攥著寬刀的手腕被齊齊切下,此刻正不斷冒著鮮血。 次旦高叫一聲。 郁殊蹙眉:“聒噪。”袖刀再次割向次旦的臉,臉頰連帶著絡(luò)腮胡,被削下來一片血rou。 次旦連哀嚎都不敢高聲,血rou黏膩,如不斷的細(xì)小水柱,往下流著血。 郁殊嫌厭的后退半步,似怕沾上半點血跡。 聽著耳畔的哀嚎,他抬眸朝其他人看去。 眾人抖若篩糠,低著頭不敢多言。 郁殊沉默片刻,將袖刀厭惡地扔到地上,而后看向高衛(wèi),手不覺摸了下手腕:“扔出去。” 高衛(wèi)看著郁殊的動作,立時了然,忙點頭命人將幾人帶了下去。 郁殊仍站在門口,嗅著酒館內(nèi)的血腥味及酒味,手臂一陣黏膩,他卻也不覺得痛,只是……不敢轉(zhuǎn)身。 他可以面對千軍萬馬,卻不敢面對身后人的目光。 好一會兒,他終于轉(zhuǎn)過身去,看著站在那兒的蘇棠。 蘇棠正看著他手臂上的傷口,臉色微白,容色怔忡。 郁殊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不知為何突然想笑,此刻她的反應(yīng),是給他的,而非另一個見不得光的“他”。 他張了張嘴,出口卻是一句硬邦邦的:“不疼?!?/br> 蘇棠終于抬眸,看著郁殊,張了張嘴,輕聲道:“阿郁?” 方才那個將她溫柔護(hù)在懷里的,不可能是那個不好惹的郁殊。 郁殊神情僵住,容色如死人一般蒼白,墨發(fā)披散在身后,眼尾微揚,而后逐漸暈染出一抹赤紅,是那張臉上唯一的顏色,綺麗而艷絕。 她喚的是,阿郁。 她希望是“他”救了她。 那瞬,郁殊只覺心口如被倒了一杯毒酒一般,灼燒的劇痛,正“嗞嗞”地腐蝕著心頭rou,不斷泛著白煙。 痛的他腰背都忍不住佝僂下來。 良久,他容色木然的繞過了她,走上樓梯,進(jìn)了客房。 客房門關(guān)上,外面的一切也都被隔絕在外。 郁殊坐在桌旁,手臂上的血順著往下流淌著,流到指尖,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寂靜無聲。 不知多久,郁殊緊閉雙眸。 那場火災(zāi)后,他一直能感受到,身子里住著另外一個人,那個人是他,卻也不是他。 “他”只會在深夜,在王府后院蘇棠的房中出現(xiàn)。 后來,來到大漠,卻不同了。 “他”不斷的冒出來,掙扎著想要爭奪這具身子。 可“他”終究太過弱小,只能夜晚出現(xiàn)。 而他,仍是這具身子的主人。 所以每日醒來的只會是他。 在此刻,郁殊仍能感覺到另一個“他”的存在。 她想要的那個“他”。 第一次,郁殊停下了自己的思緒,安靜蜷縮在意識的角落。 如果這是她想要的…… …… 黃昏剛過,風(fēng)沙漸起,天色還未曾昏暗。 “蘇棠,你還說我終會因不積口德而死,今日卻這般護(hù)著我,”易齊扯著鼻青臉腫的臉“猖狂”笑道,“你分明喜歡極了我吧!” 蘇棠手不經(jīng)意拍向他的傷。 易齊哀嚎一聲,倒是中氣十足。 蘇棠起身走了出去,卻怔怔站在門口,看著另一側(cè)緊閉的客房房門。 地上,有幾滴暗色的血珠,濺起小小的血花。 蘇棠只覺得眼睛被那幾滴血花灼的微痛,眨了眨眼,心底隱隱低嘆一聲,便要朝那邊走去。 “吱”的一聲,客房門打開,一人走了出來。 雪白的里衣,高束的長發(fā),蒼白的容色上嵌著艷麗的眉眼,只是手臂被血染紅,正安靜望著她,而后笑了出來: “棠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