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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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痛感這時才慢慢席卷全身,他癱倒在地,嘴里一股土腥味。他感到全身的體力和溫度在慢慢流失,血一滴滴離開他的身體,眼前仿佛也模糊起來。 他鈍鈍地想,他是不是快死了。 山林間仍是一片靜謐,偶有白鷺撲扇著翅膀,從松間白霧飛出。 他突然想起程荀,想起那間破廟。 他要回去。 他總要見她最后一眼。 這一點念想好像給四肢注入了力量,他顫顫巍巍地直起身,游魂一般,一路跌跌撞撞。 這條山道他走了快十年,今天卻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那么那么長。 好累啊。 曾經(jīng)他是怎么走下來的呢? 風吹在他臉上,干涸的血跡粘連住傷口。他的眼睛快睜不開了,到最后幾乎是靠著本能在向前移動。 終于,在迷蒙的視線里,他看見了那條窄道。竹林深處,有他的家,有程荀。 繃著他的那根弦好像突然斷了,他輕飄飄地癱倒在地上,背上的傷口蹭在地上。 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意識到,他不該回來。萬一那人沒有死,又跟上來了呢?那程荀怎么辦? 他想離開這,可力氣早已消耗殆盡,無法動彈。 恍惚間,他好像看見程荀向他飛奔而來,嘴里呼喊著什么,他聽不清。 程荀在竹林外等了他一夜。不知為何,今夜總是不踏實。直到月上枝頭,她終于望見遠處緩緩走來一個人影,她走上前,看清楚的那一刻,腿腳一軟,呼吸都停滯了。 她看見程六出頭發(fā)散亂、腳步虛浮,渾身猩紅,仿佛一個血人??謶窒窕鹦?,瞬間燎過她的全身,理智也在那一刻被燃燼。她踉蹌著飛奔向前,眼淚不由自主地奪眶。 “程六出!” 她蹲在他身旁,見他背上有四五道深至見骨的刀傷,肩頭汩汩流著血,更別提渾身上下的青腫和血口子。她努力鎮(zhèn)定下來,支起他的身子,半扶半拖地將他搬進正殿。 昏黃的室內(nèi),燭火微茫,她顫抖著手翻出干凈布條,裹住他流血的傷口。一雙帶血的手卻突然按住她,她抬眼看去,程六出目光渙散卻努力盯著她的眼睛,嘴里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程六出的聲音微乎其微,她慌忙將耳朵靠近他的唇邊,血滴到她的耳廓,她聽見他虛弱的氣聲:“快……出、出去……跑……” 她努力辨別他的意思,慌亂地擦掉眼淚,對他說:“好的,我現(xiàn)在就去找大夫,你等我!” 她感到他的身體越來越冷,用毯子將他裹好,聲音哽咽,不斷祈求,“你一定要等我,不要死,我求求你等我回來!” 程荀翻箱倒柜找出他們所有錢財,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跨過門檻,又轉(zhuǎn)頭哭喊著:“你不準死!你聽見沒有!” 她看見他扯出個淡淡的笑,心中哀慟更甚,不敢再耽擱,一頭扎進夜色里。 程六出目送著她離開,像丟了最后一口氣,歪倒在地上。 耳鳴不斷,他聽不清剛剛程荀說了什么,不過看她收拾細軟離開,估計是聽懂了自己的意思。 太好了。 她是這世上最好的人。 她應該好好活著。 他感到生機在一點點流出他的身體,死亡離他越來越近了。 一片空茫的疲憊中,他看到那尊菩薩像。 燭光下,菩薩娘娘一如既往地俯視眾生,眉眼低垂,莊嚴慈悲。 他有些遺憾,心中喃喃:抱歉,說好了的,結(jié)果到死都沒能給您換尊新像。 他又想,程荀,對不起。 - 程荀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恐懼驅(qū)使她不敢停下。月亮和樹影都被拋之身后,她選了條不好走的近道。 繁茂的樹枝不斷打在她的臉上,草地里掩藏的石塊將她絆倒在地,她爬起身繼續(xù)跑。在一段矮坡前,她直接蹲下身抱住頭,從頂上滾下去。 她奔馳在風里,身子疼痛、四肢乏力、嗓子都冒出血沫。 她突然想起了那年冬天,她站在風雪之中,只等到一具冰涼的尸體。那時的她太過弱小,無力挽救她的父親。 這一刻,被她刻意遺忘多年的傷痛、缺失和自我厭棄,又卷土重來。 她不敢細想、不愿細想,大腦卻本能地反復重現(xiàn)那天的場景。飛雪飄揚的官道、仆從高高在上的施舍、里長同情的目光。 和父親沾滿風雪、僵直冰冷、青紫扭曲的臉。 仿佛時空交織一般,那個冬夜的場景和今晚不斷重疊。 一會兒是父親出靈那日漫天飄灑的白紙錢,一會兒是程六出倒在血泊之中不甘地朝她伸手。 他們虛弱的呼救不斷在她耳邊響起。 “阿荀,救救我……” “阿荀,我還不想死……” “你為什么不救我?我不想死?。 ?/br> “我不想死……” 一陣頭暈目眩,她狠狠摔倒在地。眼淚大顆地滴落,新傷不斷割在舊的傷口上,她心中翻涌起無數(shù)的絕望,幾乎將她擊垮。 原來陳年的痛苦比酒還烈。 原來她從未走出那個冬夜。 程荀跌坐在原地,努力從情緒的漩渦中掙扎出來。 她抬手使勁兒扇了自己一巴掌,深吸口氣努力平復氣息,聲音顫抖卻堅定:“不要慌,你可以把他救回來的,你不是五歲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