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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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變化卻出乎她的意料。 有一日,胡婉娘心血來潮要前月溧安老家送來的瑪瑙手串。程荀去庫房尋手串,卻在轉(zhuǎn)角聽見玉扇和玉盞說話,提到了她的名字。 玉扇是胡家家生子,自小就在小院里伺候,她的親娘在大夫人面前很有些體面,是以她在奴仆中一向頗為自得。 她縮在墻角,聽見玉扇冒著酸氣地說:“……人家現(xiàn)在可是姑娘面前的紅人!如今院里哪還有我們立足的份兒。唉,誰讓咱們老實,不去鉆營那許多旁門左道?” 玉扇諷刺地笑出聲,“今日編衣服,明日寫詩文,我看再過兩天,說不定連天上的星星都給搬來咯!” 玉盞沒說話,玉扇掐了她一把:“就你傻!都是在屋里伺候的,現(xiàn)在又多一個竹子,咱們扇兒、盞兒的,遲早有一個要被丟出去?!庇癖K壓低聲音,“我問你,你和她同住一屋,就沒發(fā)現(xiàn)她什么古怪?” 程荀躲在陰影處,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從她的視角,卻只能看到玉盞低著頭的背影。 “夠了!”玉盞突然大喊一聲,猛地拽下玉扇扯著她衣服的手。 玉扇愣住了,玉盞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會如此舉動,下一秒就慌張地擺擺手,努力找補(bǔ):“我沒有那個意思……” 玉扇卻惱了,使勁兒推了一把玉盞:“不識好人心!你就當(dāng)個傻子吧!” 她憤恨地丟下這句話,轉(zhuǎn)身跑開了。 玉盞站在原地,慢慢抱住雙臂,沉默地蹲下身。 程荀站在她身后,手指無意識地扣著墻皮,心緒紛亂。 風(fēng)兒乍起,秋葉打著轉(zhuǎn),在二人之間流連,飄飄揚揚,最后落到地上。 過了晌午,胡婉娘小睡去了。丫鬟們終于能松一口氣去歇歇。 程荀剛收拾好茶具,玉扇笑吟吟地走過來,親昵地挽住她的手臂:“我讓人給我們留了一碟子綠豆酥,走,我們一塊去吃!” 程荀低頭睇了一眼她的手,笑了一下,輕輕抽出自己的手。她沒理會玉扇難堪的神情,轉(zhuǎn)身拉住有些落寞的玉盞。 “今兒天好,咱們把被子拿出去曬曬,曬完晚上睡覺可舒服了?!?/br> 玉盞望著她,慢慢揚起一個笑臉,用力點頭:“嗯!” 二人牽著手揚長而去。剛走過拐角,就忍不住對視一眼,噗嗤一聲笑開了。 到了晚上,程荀和玉盞望著被突如其來一場急雨打濕的被褥,臉都綠了。 翻箱倒柜半天,總算東拼西湊出來一套床單被褥。玉盞在自己床上鋪好,程荀沒客氣,游魚一般自然地鉆了進(jìn)去。 窗外幾點疏雨,仍在淅淅瀝瀝飄著。玉盞窩在柔軟的被子里,貼著程荀溫?zé)岬纳眢w,困倦地打個哈欠。 “妱兒。”程荀望著屋頂,突然出聲,“你會怨我嗎?” 黑暗里傳來玉盞軟軟的聲音:“我為什么要怨你?你做得好,就該過上好日子啊?!?/br> 二人綿長的呼吸交織著。 玉盞默然片刻,低聲開口:“況且,我知道你所求的,不是那些東西?!?/br> 程荀在被子里握住玉盞的手,她們躺在狹窄的小床上,像母親腹中兩個親密的孩子。 “萬一以后被姑娘安排去別的地方,去干苦活,你怕嗎?”程荀轉(zhuǎn)身面向她。 黑夜里,玉盞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嘿嘿一笑,看起來傻傻的:“我不怕。能進(jìn)胡府,有自己的屋子、自己的床鋪,每頓能吃飽喝足,已經(jīng)是最好的日子啦?!?/br> “這樣的日子,就算活到七十歲,我也知足。” 程荀輕輕笑罵:“傻姑娘?!?/br> 秋風(fēng)從窗戶的縫隙鉆進(jìn)來,二人將頭往被窩里縮了縮。 窗外風(fēng)雨不停,屋內(nèi),兩顆赤誠的心相互依偎著睡著了。 - 十月中旬,連綿的秋雨終于離開兗州的地界。在府中憋悶了許久的胡婉娘也終于按捺不住,央著父兄,要去城郊的明泉寺禮佛吃齋,再小住上幾日。 胡瑞對女兒向來是百依百順的,他痛快地應(yīng)允了,甚至大發(fā)慈悲地讓胡品之隨她同去,好生照顧親妹。 來到兗州后,他壓著胡品之不許玩鬧,安安分分地在書房里學(xué)了幾個月,學(xué)得死去活來,做夢都是之乎者也。 對胡婉娘,他只要求她帶足人手,奶媽、丫鬟、小廝,一個都不能少。說罷,又對著下人們一通敲打,務(wù)必照顧好小主子。 一行人挑了個晴朗的日子,帶著諸多家什浩浩蕩蕩出發(fā)。 在書房里關(guān)了三個多月、久不見天日的胡品之,也終于揚眉吐氣,騎上他的高頭大馬,一路很是招搖風(fēng)流。 程荀和胡婉娘坐一輛車。胡婉娘掀開簾子看著馬車外繁忙的街景,程荀則順著空隙,看向了一旁騎在馬上慢行的胡品之。 這是她到了兗州以來,第一次見胡品之。 內(nèi)宅就是如此,前院后院互不連通,她也沒混到能貼身伺候胡婉娘的份上。來了胡家這么久,這居然是她第一次見到胡品之。 胡品之約莫是剛剛及冠的年紀(jì),樣貌端正,氣度卻很頑劣。好華服新衣、好酒色美人,一看就是十足的紈绔。學(xué)業(yè)上一無是處,如今連個秀才都沒考出來,但對于坊間如何玩樂倒是在行。 依據(jù)她偶爾從胡婉娘嘴里聽到的來看,胡品之行事沖動大膽,是個顧頭不顧尾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