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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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后院都各出紕漏,又攤上了死人這等晦氣的事,胡瑞心中煩悶。又不知從哪聽來,姑蘇城外有個云水觀,其中觀主仕陽道長對驅(qū)邪避煞、消災鎮(zhèn)宅、催財升官最是在行。胡瑞聽后,當即就遣人去云水觀請觀主前來做幾場法事。 只是,還沒等那乾道抵達揚州,胡府里又出了怪事。 自福全死后七日內(nèi),不知怎的,胡府里的許多下人竟出現(xiàn)了渾身長滿紅疹、瘙癢不得的情況。 起初,眾人只以為是天氣濕熱所致。可慢慢的,府里竟然開始傳言,那些長了疹子的下人,都是去過垂花門外那條河的人! 一時間,府內(nèi)人心惶惶。 有說是福全死后尸毒沾染水源,人碰之就會染??;也有說是福全的怨魂在作祟,故意上身害人。 諸多猜測下,林氏趕忙出來管束下人,勒令不許以訛傳訛??闪质喜恢溃@些神鬼之事,越是諱莫如深,傳言在私底下就越會愈演愈烈。 這紅疹雖然并不嚴重,一般人找大夫來吃下幾服藥便能好得七七八八??扇擞星f種,其中就有人愣是被這病折磨得生死不如。 晴春院的玉扇就是其一。自正院回來的當夜,玉扇當夜就發(fā)起高熱,渾身除了臉以外的地方,都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疹子,成日只能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玉扇的整個身子仿佛一只煮熟的蝦,紅得駭人。 這樣的情況下,再去伺候主子是不可能的了。玉扇成日待在屋中,同個偏房小院里的丫鬟都不敢靠近她的屋子,只有程荀能每日尋空子去給她送飯、煎藥、擦身。 燒得迷迷糊糊之際,玉扇半睜開眼睛,嘶啞著聲音問程荀,“玉竹,我是不是真要死了?” 可程荀只是將她扶起來,往她嘴里灌藥。 玉扇稀里糊涂喝下藥,可那黑褐的藥汁入口居然不是苦澀的,反倒有幾分酸甜。 連什么味兒都嘗不出來了,或許這回是真的要死了吧。 喝完藥,還來不及聽程荀的回答,疲累的雙眼又閉上了。 黑暗來臨前,玉扇想,這么死了也好。 好歹我還叫做玉扇,總比被人叫“福全家的”來得好。 三日后的傍晚,一架不起眼的板車從胡府側(cè)門而出。板車上,草席裹著兩個再無聲息的冰涼身子,他們被人隨意交疊擺著。 板車搖搖晃晃出了城,路過農(nóng)田、石橋,最后在一處荒涼的亂葬崗停下了。 推板車的是個矮瘦蒼老的男人。他將那兩個尸體從板車上推下,轉(zhuǎn)身就要走時,又猶豫了下。他蹲下|身翻開草席,一男一女悄無聲息地躺著,面色有些蒼白,卻并無死尸的僵硬和可怖。 天色漸暗,他看不清這二人的模樣,但那女子耳垂上掛著的翡翠墜子卻閃著光。 他咽咽口水,手慢慢伸向那翡翠墜子??上乱豢?,林中突然傳來了尖利的呼嘯,像是什么野獸,躲在暗中潛伏著、等待著。 天際邊最后一點余光消失,呼嘯愈發(fā)凄厲,林中鬼火磷磷,男人打了個寒顫,再也不敢打那翡翠墜子的主意,推著板車,屁滾尿流跑了。 男人倉皇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林中緩緩走出一個高大的男子。他走到草席前,將那男女一手一個提了起來,放到車上,駕著馬飛快離開了。 身后,寒鴉叫個不停。 兩個時辰后,觀宅。 馮平邁著輕巧的步子,走進了書房。紫檀書案上,幾本賬冊攤開放著,晏決明舉著燭臺,細細對著那寫得密密麻麻的條目。 “見過主子。平不負使命,已將玉扇、洪泉平安送到燈芯巷子。大夫已經(jīng)看過,二人并無大礙,藥效過后,明日就能醒來。那邊的侍衛(wèi)也已吩咐好了,絕無紕漏。” 晏決明沒抬頭,眼睛還放在賬冊上,聞言只“嗯”了一聲。 馮平稍等片刻,見晏決明仍沒有吩咐,正要行禮離去,卻聽他突然出聲。 “馮平,你安排人,這幾日去渡口候著。若是崔夫人來了,便及時來報?!?/br> 馮平低頭應是,轉(zhuǎn)身走了。 屋中又只剩下他一人。終于翻完最后一本賬冊,晏決明放下燭臺,走到窗邊,長舒一口氣。 月照紗窗,屋外的庭院白墻上,竹影映著池塘的水波,風吹過,搖曳生姿。 水從假山石上流下,淙淙水聲將他的思緒也洗得澄明。 那幾本賬冊,不出意料,果然是對不上的。胡瑞在揚州經(jīng)營這么多年,這利益集團越龐大,眾多環(huán)節(jié)中,哪里少得了心懷鬼胎的人?能拿到這幾本賬冊,本就說明了胡瑞的黨羽并非鐵板一塊…… 公事是怎么也想不完的。 他的目光落到案上那封今夜送來的信。信是姨母在路上寄來的,按時間推斷,這幾日姨母就快到了。 他心中有些忐忑。雖然他此前已去信給姨母,說清了希望她將程荀認作義女的事,可姨母的回信中只說“到了再說”。 窗外,月光清麗,斜斜灑進屋里。 他抬起手,按住了心口的位置。姨母此行,會將他與她推得更遠嗎?還是會給他與她帶來新的轉(zhuǎn)機? 他不知道。 第44章 新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