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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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吧,多少錢能把你這窮商隊買了。” 毫不意外,最后雙方不歡而散。大腹便便的老爺們罵罵咧咧走了,只剩下背后一片沉默。 聽了一頓飯的時間,程荀難耐好奇,忍不住悄悄轉(zhuǎn)頭看了一眼。 誰想,轉(zhuǎn)頭才發(fā)現(xiàn),這人竟是她在揚州渡口遇見的那個年輕行商。 那少年行商低著頭,沉默地對著面前一桌殘羹冷炙,滿臉都是頹喪。 恰是此時,妱兒與馮平回來了。她招呼二人坐下,又讓小二重新上菜。等她回過神,馮平已經(jīng)與那人聊起來了。 少年似是沒想到,竟在杭州又遇上恩人。待看清恩人就是方才坐在一旁、完整聽完自己窘態(tài)的人,那張清俊的臉上更是尷尬無措。 頂著那張難掩紅暈的臉,少年介紹自己,他名叫沈爍。 程荀不意讓他難堪,禮貌地打了招呼,便與妱兒先回客房,讓馮平和他聊聊。 馮平回來時,果不其然帶來了更多的消息。 沈爍此人是從太原來的行商,虛歲十六,一直想來江南地帶闖出個名堂。 前陣子,沈爍帶著自己好不容易養(yǎng)起的商隊,胸有成竹去揚州做生意,卻遭人蒙騙,銀子打了水漂,連商隊都在解散邊緣。 程荀聽后,卻起了幾分心思。 這沈爍小小年紀(jì),便有闖南走北的膽識,腦子也伶俐,一張嘴能把死人都說活了。更要緊的是,此人沒有什么清高的架子和包袱,可一旦涉及底線,又是個堅定執(zhí)拗的。 這樣的人,做別的或許有諸多毛病,可若是行商,那必有大成。 程荀想了想,囑托馮平先將那人拖住,讓他暫且不要離開杭州;又讓他私下悄悄去調(diào)查一番沈爍的背景,看看這人嘴里說的可屬實。 幾天后,程荀從馮平那得到消息,沈爍所說大部分都為真。他本人勤懇努力、行商時眼睛毒辣,而他的商隊雖還年輕,可信譽和效率都挑不出錯。 若真要挑什么毛病,那便是這人實在太年輕、背后也沒什么背景,很多大的商號都不愿與他合作。 據(jù)馮平所說,他調(diào)查后發(fā)現(xiàn),這人自稱自己是太原大商戶沈家的少主,遲早要繼承家業(yè),如今只是家中讓他出來練練手、玩玩而已。 而他頂著這個看似唬人的名頭,竟真拿下了幾單大生意。 程荀聽后,頗有些啼笑皆非。 翌日,她讓馮平請來沈爍,親自與他做了一樁交易。 她先是從自己的金庫中拿出一部分銀子,解了沈爍的燃眉之急,又與他簽訂一份協(xié)議,參商股、拿分利。 沈爍自然沒想到,這個看似沉靜寡言的少女,不光家財萬貫,還有與他這個陌生的外男直接講生意的魄力。 他雖然驚訝,卻也知道機會轉(zhuǎn)瞬即逝,當(dāng)即應(yīng)下來,與她簽訂了協(xié)議。 蓋章畫押,從此,程荀與沈爍成為了能夠平視彼此的合伙人。 而接下來的時間,他們二人一個繼續(xù)忙走商,一個繼續(xù)踏上游歷各地的旅途。 兩年時間,她與妱兒離開杭州后,便一路北上,在各地走走停停。 行走在外,無論家資多少,總是難免遇到風(fēng)餐露、風(fēng)雪載途的情形??稍绞秋L(fēng)塵仆仆,她越發(fā)現(xiàn),原來這世上奇景,往往都在那人跡罕至、人力所不可達之境。 她見過五岳之險峻、江河之壯闊,也見過雷霆紫電、江潮一線。 亙古不變的山川日月、江河湖海就在眼前,她獨立江岸,望著無盡的藍天,突然感知到自己之渺小。 而比那不會言語的自然萬物,人世的無常與萬變更令她感慨。 她見過蘇杭之地的紙醉金迷,見過破敗村落的荒蕪窮苦;見過戶盈羅綺,也見過典妻鬻子。 她見過昨夜還穿金戴銀、富貴豪奢之人,第二日就在賭桌上輸個精光,連祖宅基業(yè)都賠了出去; 她也見過,迂腐刻板、庸庸碌碌、終日抱怨懷才不遇之人,走投無路投井自盡后,家中才收到來遲了的中舉喜報。 她有時覺得自己只是那沉默無言的觀看者,有時又覺得,那些癡嗔怨妒、喜怒哀樂,不就是另一個她么? 看得越多,她愈發(fā)了悟孟其真的那句話。 “莫求齊全,但求心安、但求不悔?!?/br> 她倚靠著欄桿,心緒卻遠遠飄到天邊。 她想,兩年了,好快啊。 晏決明此時又在做什么呢? 還未從思緒中抽身,她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擾人的叱罵聲。 “你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什么!別頂著吳家的名頭出來丟人了!” 程荀皺皺眉,循聲望去,卻見一男一女站在玄廊盡頭,正劍拔弩張地對視。 她正想轉(zhuǎn)身回雅間,卻見那女人突然揚起手,狠狠扇在男人臉上。 “呸!張圍,你個沒皮沒臉的貨,我敬著你,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個玩意兒了?我告訴你,我杜三娘這輩子還沒怕過誰,少來老娘面前裝蒜!” 程荀沒想到,這個看似瘦弱的女人竟如此強悍,一時愣住了。 而對面,那男人挨了一巴掌,又挨了一頓罵,不禁瞪大雙眼,當(dāng)即便舉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