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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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決明從扁都隘口死里逃生已近兩月。兩個月以來,朝中局勢實在令人心驚。 據(jù)王伯元所說,他從京中熟人處打探到消息,圣上龍體有恙,已有半月未上朝。而太子仍舊深居東宮,并無異動。 可瓦剌刀馬在畔,戰(zhàn)報雪花般飛入京中,又怎能無人主持大局?朝中大臣焦頭爛額之時,皇帝總算下了一道圣諭,指明在他病愈之前,朝中政事由譽王暫領,蔡庸、徐勤兩位尚書從旁協(xié)助。 圣旨一出,京中陷入一種微妙的平靜處境。 雖說明面上的大事小事,依舊要過一遍圣上寢殿,可在這個關口,皇帝刻意忽略了東宮、轉(zhuǎn)而將監(jiān)國大權交予譽王,似乎本身就在釋放某種預兆。 人人都看得清楚,太子的處境,已到了岌岌可危的關頭。 相比起來,西北一面的戰(zhàn)況反倒見好。 不過所謂“見好”,卻并非范脩神兵天降、連連大捷,而是阿拉塔所帶領的三路大軍,居然詭異地停滯下來。 北面、東面的兩路大軍仍陳兵祁連山外,雙方大大小小的試探與摩擦不斷。 可阿拉塔卻一改此前攻城略地、大開大合的戰(zhàn)策,反倒保守起來。除卻時不時派小股兵馬sao擾幾座邊城,他幾乎不再進行實質(zhì)上的侵略。 這樣的舉動,分明透著幾分怪異。 程荀扒拉著碗里的米粒,思索片刻,皺眉問道:“難道是因為入冬了?” 寒冬之日,確實不利作戰(zhàn),之于瓦剌這樣以游牧為生的族群更是不易,光是糧草就是大問題。阿拉塔行動忽然趨向保守,似乎也有跡可循。 可她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對。糧草總不能憑空變出來,最簡單的做法就是去殺、去搶。此時不過初冬,阿拉塔若是遲遲不發(fā)兵,被熬死的只會是自己。 至少從如今朝廷的動向來看,似乎也打著靠兵馬糧草耗死對方的主意。 晏決明聽完程荀的猜想,并不置可否,只若有所思道:“恐怕原因不止如此……不過不管怎么說,兩相對峙的局面對我們總是有利的。” 程荀不禁點點頭。 而今糧草未到、兵馬不齊,他們的局面非常被動。兩軍多拖一日,他們的機會也多一些。 二人各有思量,沉默片刻,程荀突然問起:“伯元哥可說了,當日給我的信是什么意思?” 晏決明一頓,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遞給她。 “本想等你吃完再給你的?!?/br> 程荀眼睛一亮,忙不迭撕開信,頭也不抬道:“我吃飽了?!?/br> 她匆忙展開信紙,視線匆匆劃過寒暄問好、和方才晏決明所說別無二意的朝堂戰(zhàn)場之事,直到信最后,他終于提起了那份信的由來。 據(jù)王伯元所說,程荀出走那日他一夜未睡,只等蔣毅方等人的動靜。臨到快天亮時,他困得受不住,迷迷糊糊趴在桌上打了個盹。 再醒來時,手邊便多了個紙條。而上頭不過三個字:“金佛寺”。 那三個字歪歪扭扭,似是故意用左手寫的,不愿讓人分清。而王伯元看到那紙條后,心中不由警鈴大作。 這紙條的目的太過明顯,令王伯元不得不多加謹慎。 有關送信之人,他首先排除晏決明——他們之間太過熟稔,自不必用這般故作玄虛的方式。 可除卻晏決明,無論是誰在此時送來信,背后似乎都有幾分教唆、煽動之意。 王伯元左思右想仍未尋到頭緒,而那時蔣毅方等人已經(jīng)圍住了官署門外。 他來不及細思,只能將紙條燃盡,匆匆寫下一句“金佛寺有異,多加留心”,尋機會讓人交給程荀。 而王伯元此時得知了他們正藏匿在金佛寺中,還詢問晏決明,那紙條可是他送來的信? 程荀看到最后,背后冷汗直冒、毛骨悚然。 她自然知道,那紙條并非晏決明送去的。 那么,在他們相聚之前便知曉了晏決明藏兵之地的人,是誰? 他送信來的目的又是為何? 甚至最開始,晏決明將金佛寺作為退路,這個選擇,又是否有為人引導之意? 晏決明見她臉色不好看,接過信一目十行讀完,也沉默下來。 直到這一刻,程荀心中又浮起那個疑問。 一切,究竟是人為、還是天意? 她站在迷霧之中,滿心茫然。而桌下,晏決明牽住了她的手。 他們相視一眼,從彼此瞳仁中發(fā)現(xiàn)了同一種堅定。 無論如何,路已走到今日。 他們能做的,就是繼續(xù)往下走。 - 那日之后,晏決明rou眼可見地忙碌起來。 除卻每日用膳時,他雷打不動前來陪程荀用飯喝藥,其余時間,他似乎一頭扎進了練兵與籌謀中。 程荀并不知曉那群被他“拐帶”至此的神隱騎,對他這位通緝犯還是否信服。他神色如常、情緒也一如既往的沉穩(wěn)淡然,身上的傷處也日益好轉(zhuǎn)。 程荀想,或許即便有困難,他也不會在她面前顯露出分毫。 ——因為他與她都是如此。 不過幾日,藏書閣幾乎成了程荀每日呆的最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