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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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里,賀川倉促趕來,將睡夢中的她叫醒。 “主子,三個神隱騎兵士趁夜逃出金佛寺。晏立勇已帶人前去抓捕,尚無結(jié)果。” 霎時間,程荀滿腔睡意都被嚇跑了。她一激靈坐起身,匆匆下床。 “那三人是誰?離去多久了?又是誰發(fā)現(xiàn)的?”程荀一面穿衣,一面飛快詢問。 賀川為她披衫系帶,低聲道:“就是前幾日與六子打起來的其中幾人,今夜晚膳后便沒有人再見過他們,是其上官元輝發(fā)現(xiàn)的?!?/br> 程荀利落地挽起長發(fā),用木簪固定好,道:“此事還有誰知道?” “除卻您,只有元輝與幾個親衛(wèi)知道?!辟R川又補充道,“還有他們同屋的一人,就是那個口齒不大清楚的?!?/br> “他們現(xiàn)在在何處?” “在明禪堂候著,六子和李顯在旁把守?!泵鞫U堂位置偏僻,離神隱騎兵士居所較遠,是個隱秘清靜的地方。 程荀從枕下拿出那枚白云令牌系在腰間,想了想,又將晏決明臨走時給她的那枚翠玉戒環(huán)戴在手上。這翠玉戒環(huán)他佩戴多年,已是件舊物了。 “走吧,帶路?!彼届o道。 剛走出門,就見妱兒睡眼惺忪地打開房門,比了個“怎么了?”的手勢。 程荀上前拉緊她隨意披上的外袍,只柔聲道:“沒事,你快去睡?!?/br> 三更天,寒風起,天上飄著稀疏的雪粒。一路走到明禪堂,程荀發(fā)絲間落了星星點點的白。 明禪堂燈火通明,向東的側(cè)間里時不時傳來鞭子的破空聲,間或夾雜兩句粗野的咒罵。 程荀面不改色走進正堂,她屋中坐到主位,輕敲桌面:“叫元輝過來?!?/br> 六子領命出去,不一會兒,側(cè)間的聲音停下了,元輝大步流星走了進來。 見程荀端坐上首,他在幾步外停下,脊背挺得板正。他微微揚著下頜,神情桀驁。 “不知這位是?” 他的態(tài)度顯然激怒了屋中幾個親衛(wèi)。六子張嘴便要怒罵,被一旁的李顯死死拉住。 程荀微微瞇起眼,心中忍不住嗤笑。 當初她迷失大漠,誤打誤撞到神隱騎求援;后來在紘城,與晏決明共同出入數(shù)月。而今在這個關頭出現(xiàn)在金佛寺、又與晏決明關系甚篤的女子,除了她還能有誰呢? 她的名字與身份,旁人不知便罷了,身在神隱騎的元輝又怎會不知? 他擺出這般架勢,分明是在暗諷程荀無權(quán)插手神隱騎之事。 程荀面上不動聲色,甚至換了個舒服些的坐姿,只淡淡道:“元千總,事已至此,你我大可不必再兜圈子。神隱騎不是我的人,我自然沒有插手質(zhì)問你的道理?!?/br> “只是?!彼⑽A身,雙眸緊緊盯住元輝,眼神暗藏鋒芒,“你當真覺得,神隱騎如今還有別的生路么?” 元輝神情驟變。 “你什么意思?”他身體緊繃,面露防備。 程荀收回視線,只涼涼道一聲:“神隱騎人才濟濟,外頭而今是什么局勢,元千總當真不知道么? “若不知道,那幾位又何必偷跑呢?” 元輝咬緊牙關,眼中是強壓的怒意:“我元輝就算心中有千萬怨氣,也絕不是放任將士臨陣脫逃之輩!” “臨陣脫逃不、不行,偷jian?;?、躲懶鬧事就、就行了?”六子憋不住了,不禁出言打斷,話里滿是譏諷。 話被堵六子堵住,元輝面色難看,卻無力辯駁。 “行了。”程荀擺擺手,言簡意賅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br> 她站起身,準備往側(cè)間去。與元輝擦肩而過時,她停下腳步,低聲道:“元千總,還望你明白,寺里這幾百號人無論從前如何,到今日都是一根線上的螞蚱。 “出了這個門,還想著‘棄暗投明’‘戴罪立功’,無疑是癡心妄想。上頭那位什么性子,你當真不知么?” 元輝身子一僵,頭上冒出細密的汗。 程荀站在他身側(cè),瘦得好似一顆細竹,風一吹便折了。 她的聲音與她清麗瘦弱的模樣一樣,輕得像窗外簌簌的雪。可落在地上,卻擲地有聲。 “神隱騎是圣上的人,可不是譽王的人啊。” 說完,程荀直直向外走去。 側(cè)間里,一個年輕男人被捆在長凳之上。他垂著頭,頭發(fā)散亂地落在地上,背上滿是鞭打后的血痕,身體幾乎沒有了起伏。 程荀走進來,瞳孔驟然一縮,又立馬恢復尋常。她看向站在一旁的親衛(wèi),親衛(wèi)邁步上前低聲稟報。 這男人名叫林右,與逃跑的馬閑、大力、唐九三人住同屋,平日也多來往。林右自言,四五日前他們同六子起了爭端,受罰后馬閑三人便起了逃至肅州、投奔范脩的念頭。 林右雖與那三人交好,在此事上卻打了退堂鼓。對此,馬閑并未多言,大力、唐九卻頗有微詞。 林右擔心他們鏟除自己,這幾日始終戰(zhàn)戰(zhàn)兢兢,想方設法躲開三人。今夜他照常躲在校場cao練,直至寺里下鑰,他才匆匆回來?;匚莺螅侨斯灰巡灰娵櫽?。 而元輝察覺到林右近日的反常,今夜專門前來找他談心,結(jié)果就撞破了三人逃跑的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