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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實有些疲累,余家雖然不是他的家,卻莫名讓他有種安全感,索性在這里休息一會。 躺上床把身體放平,聞著枕芯里艾草的淡淡清香,金鐮侃合上眼,回到龍城后他身上那根弦繃得太緊了,噩夢纏身,精神狀態(tài)不好,才導致今天一場小小的事故就激起好久不曾發(fā)作的恐慌。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盡量放松,大夫告訴他,恐慌癥跟精神極度焦慮有關,他遵循醫(yī)囑讓自己不要急,飯要一口一口吃,賬也可以一點一點慢慢算,可回到故鄉(xiāng),報仇的對象就在眼前,礙于手段不好施展只能生生忍著,要找的東西也一點頭緒都沒有,怎么能不焦慮? 綺芳找了個砂鍋出來,把飛過水的排骨加入姜片入鍋大火煮開,開鍋撇去浮沫加入紅棗和薏米,再抽出根柴火用小火慢慢煲。這是奶奶吩咐給金鐮侃補氣血的。 湯要慢燉,給報社的投稿寫了一半,綺芳上樓去補作業(yè),一進屋發(fā)現(xiàn)床被占了,床上的人聽到動靜轉(zhuǎn)過頭。 “你怎么進我房間了?爺爺讓你去三哥的屋子,對面那間才是?!边@廝不會是故意的吧?不經(jīng)允許進女生房間,猥不猥瑣? 金鐮侃撇嘴,“從哪里能看出這是女人住的地方?” 綺芳:“……” 確實看不出來。她對居住環(huán)境要求不高,干凈整潔就行,何況這里夏天濕熱,屋里東西多格外顯得熱,像現(xiàn)在這樣,她住著最舒服。 無話可說,她不跟病人一般見識,稿子沒法寫,下樓給孩子們講故事,再講一遍孫悟空狠揍牛魔王的故事。 金鐮侃把人氣走,心情很好地繼續(xù)躺著,鳩占鵲巢的滋味真不錯,竟然破天荒地睡著了。 睡了個好覺,一睜眼就見周蓮漪坐在床前,正一臉和藹地看著他。 金鐮侃趕緊坐起來,“周奶奶?!?/br> 沒問他為什么睡在綺芳床上,周蓮漪欣慰地點點頭,“嗯,睡了一覺臉色明顯好多了?!?/br> 老人向來有話直說,拍拍金鐮侃的手,語重心長地勸慰道:“孩子,別把太多的擔子擔在自己身上,知道你這么累,你爺爺和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br> 金鐮侃聞言只搖了搖頭。 “就咱們兩個,你跟奶奶說說,這些年過得好嗎?” 金鐮侃沒隱瞞,告訴對面慈祥的老人離開龍城后的經(jīng)歷,“劉爺爺那個村子很閉塞,受波動小,村長也開明,讓下放到村里的老師在學校代課,有個教授對我很好,我的學業(yè)也沒落下。就是山地貧瘠,糧食產(chǎn)量低,日子清苦,年歲大了一些,我就跟村子里的年輕人翻山走古商道,效仿當年的徽商把山里的山貨和茶葉運到省城和滬市的黑市賣,攢了點資本?!?/br> 黑市哪是那么容易混的,金鐮侃不想細說,周蓮漪也不詳問,換了個話題,“那天送來的古董是不是從佘家那里弄來的?” 金鐮侃點頭,“用了點小手段,沒費多大勁?!?/br> “對佘家你有什么想法?” 一直目光低垂的金鐮侃,聞言抬頭,一字一頓道:“血債血償。” 意料之中的回答,周蓮漪喃喃低語:“三世必報,血債血償?!?/br> 想到他一路走來的艱難,周蓮漪更不想他出事,直視眼前后輩帶著恨意的雙眸,“現(xiàn)在不比當年,我們沒法像佘家那樣冠冕堂皇地公報私仇,做事不能突破法律底線,孩子,報仇不是那么容易的?!?/br> “我等得起,就怕他們死得早?!?/br> 周蓮漪怎能不會聽出金鐮侃執(zhí)念的深切?沉默良久,最后輕嘆一聲,“奶奶沒法阻止你,也不想阻止你,你記住,你并不孤單,還有我們在后面支持你,奶奶只有一點要求,你做的事情不能連累綺芳,她當年還是個吃奶的小娃娃,這些事情跟她沒有關系?!?/br> “奶奶,您放心,金家的仇我親自報,不需要牽涉到她。” 話說到這個份上,周蓮漪也不再隱瞞,“報仇之后,想必你還要恢復家業(yè)吧?肯定要找那本家傳的《酒經(jīng)》,我有件事情要告訴你,其實奶奶知道《酒經(jīng)》的一部分下落。” “您再說一遍!”遍尋不得的《酒經(jīng)》終于有了線索,金鐮侃忘記上一次這么激動是什么時候。從床上躍起,連鞋都顧不得穿,站在地上雙目緊緊盯著周蓮漪。 “你先坐下,聽我慢慢說。當時事態(tài)緊急,你爺爺原計劃的托付人出了事,沒能把東西交付出去。當時我們家情況也不怎么好,實在是無人所托,你爺爺躲過看守逃出來,臨時交給你余爺爺一個密封盒子,讓他代為保管,等條件允許再把東西交給余家的直系后人。 雖然沒明說,但無疑就是那本《酒經(jīng)》。你余爺爺當時多問了一嘴,據(jù)說這本《酒經(jīng)》被你爺爺一分為三,分別拜托三個信任的人代為保管,其他兩個保管人我們并不知道是誰,你在你劉爺爺身邊這么多年,發(fā)沒發(fā)現(xiàn)他手里有一份?” 金鐮侃搖頭:“爺爺性格太謹慎,金家酒的核心機密只有他和大伯一人懂,劉爺爺有釀酒技術,給了他怕他參透,不會這么做?!毒平?jīng)》在金家向來是最高機密,傳男不傳女,我爸是小兒子不繼承家里的主業(yè),也僅僅看過一次,我記事早,聽他和我媽閑聊時說起過這個東西。” 說完回身坐回床邊,為自己的想當然而懊惱。 對于《酒經(jīng)》爺爺臨死之前并沒有向他吐露半個字,他猜測這東西毀于火災的可能性不大,除了被交付給別人保管,最壞結(jié)果是被佘家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