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佑堂堅持讓佘慶豐親自動手處置她，這點有意思，讓人不能不多想。綺芳沒法把猜測情況告訴大哥，再次否定，“我真沒得罪他?！?/br>
    暫時弄不明白不要緊，總有弄明白的一天。夜長夢多，將《酒經(jīng)》完璧歸趙才是目前最緊要的事情。

    提到周法天，在余家開小會的眾人都有些愁眉不展。

    這人世紀初生人，年輕時在上海灘外資銀行做小職員，頭腦靈活，善于抓住機會，升遷不斷，最后成了大銀行的經(jīng)理，民國時一躍成為大買辦，后來戰(zhàn)爭來了，他買辦做不成，回鄉(xiāng)開了個小票號，龍城相對太平，生意沒怎么受影響，他經(jīng)驗足，拆借業(yè)務做得有聲有色。自稱他的票號承襲瑞士銀行傳統(tǒng)，錢財不問出處，最是可靠。

    他現(xiàn)在年齡大，脾氣怪得連余友漁都甘拜下風，想要用佘家對他的迫害說動他，估計很難。

    余友漁老兩口早年跟周法天打過很多交道，余友漁死看不上周法天眼高于頂，恨恨道：“哎呦，這人當了幾年買辦，以為自己多了不起，派頭擺得老足了，成天小赤佬不離口，看不起咱們鄉(xiāng)下人。典型的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br>
    老頭還表示當初要不是有事耽擱，早就想找人把他揍服。

    周蓮漪也補充，“周法天媚上欺下，屁的瑞士銀行傳統(tǒng)，他手里那些長期無主的東西，最后不都歸了他自己腰包？”

    媚上欺下好啊，綺芳和小金對視，兩人現(xiàn)在越來越心有靈犀，一個眼神就了解對方的意圖，小金笑著沖綺芳示意，讓她開口解釋。

    綺芳笑容慧黠，“把盒子拿回來說簡單也簡單，個人開辦大額的財產(chǎn)保管業(yè)務現(xiàn)在屬于灰色地帶，以后肯定要被管的，周法天不是媚上欺下嗎？那我們直接請來上級的管理部門讓他媚一媚。”

    小金的兄弟們反應也快，三虎哈哈笑，“那個禿頭亮他三兒子，正管，及時雨啊?！?/br>
    金秉章的三兒子金敬攸確實辦事，收到小金的請求，自己不便出面，安排了負責金融監(jiān)管的朋友出面，第二天上午就敲開了周法天的門。

    老頭正用老式唱片機放西洋曲，在院子里閉著眼轉圈圈，重溫大上海舞會的舊夢。

    還跳啥華爾茲，被監(jiān)管找上門，老頭現(xiàn)在跳江的心都有了。

    好在他業(yè)務剛剛開展，替人存取的財物不多，監(jiān)管部門網(wǎng)開一面，暫時免去處罰，但存單要收繳，保管的物品要集中清點之后再返還。

    周法天見返還的財物里少了孟佑堂的東西，說是違禁物，直接沒收。他收存的東西說是不看，其實事后都會私下清點一番，當初看那東西就想明白了其中緣由，只想看熱鬧，懶得去管。

    老頭轉了轉依然靈活的小眼珠，決定先不告訴孟佑堂。

    三只盒子，完璧歸金。

    第四十五章

    金家的祖墳是百年前經(jīng)堪輿特地選的一處背山面江的風水寶地, 沒逃脫掉被破壞的命運，自從身份公開之后，小金還干了一件大事, 修繕祖墳。

    逝者安息, 生者才好繼續(xù)前行。

    三個盒子歸位，是金家的大事件, 需要吿祭亡靈。龍城風波還處于風口浪尖，不宜張揚，三虎和劉順在江邊等他, 小金獨自一人上了山, 拔掉父母、哥哥還有大伯一家墳頭新長出來的草，墓碑前各自添一杯米酒，一份瓜果，燃一柱香，小金默念, “等下次我會帶著我親手釀出來的金家酒，給你們添杯。”

    最后才來到爺爺?shù)膲炃?，金秉麟rou身葬身在金家的大火之中，這里連衣冠冢都算不上，只是一座空墳。

    綺芳安慰他說, 老人晚年篤信佛教，而佛家講究rou身寂滅, 涅槃重生, 老人已經(jīng)涅槃，不會在乎凡俗規(guī)矩，在這里留一點念想，可以時不時來跟老人說說話。

    小金在墳前坐下, 背靠墓碑，“爺爺，跟你說一件大喜事，我只用了幾個月就把《酒經(jīng)》收集齊了。原本還想著要打持久戰(zhàn)，用一生時間去尋找，哪怕在我閉眼之前能找到一兩件也滿足了，沒想到會這么快。您給我留話讓我‘聽天由命’，這么快找到是不是老天在幫我？老天不讓金家酒就此消失？可惜您老看不到了，我爸媽，大伯、大伯母還有哥哥嫂子們全都看不到了，只剩下我自己……”小金笑中帶淚，聲音漸漸低沉，山上古樹的嗚咽聲更加清晰。

    直到盛滿晚霞的江水的顏色由紅變紫，小金才摸索著從兜里掏出一塊酒曲，鄭重放在爺爺?shù)膲炃?，“這是我按照那本書上的記載做得第二好的酒曲，第一好的被我送了人。”

    說到這里，年輕人的眉眼重新染上一絲溫柔的笑意，獨自笑了一會，才接著說道：“第一好的送給了您親自給我選的小媳婦，爺爺，我跟您說，您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她長得好看，做飯好吃，性格也大氣，還特別聰明，算命的吳太公說她是龍鯉命，能給我的命運帶來轉機，現(xiàn)在想想，《酒經(jīng)》能這么快找到，還真跟她脫不了關系，我們商人愛算計盈虧，能跟她結親，好像我賺大了?！毙跣踹哆秾⒏_芳相處的點點滴滴說給爺爺聽。

    覺得自己啰嗦夠久，小金站起身用手絹拂去墓碑上的落葉，跟爺爺?shù)绖e：“我得回去了，有人惦記你未來孫媳婦的性命，我要把人護好。等事情解決了，我?guī)黄饋砜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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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在人口稠密的縣城謀害一個大活人的性命是件困難的事，佘慶豐肯定會先做好周密的計劃再動手，半個月時間，前一個星期用來做準備，后一周才動手的可能性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