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不過地牢終究是地牢,臟污,陰暗,就算有吃有喝有睡,依舊是在坐牢。 不知何時,地面爬過來一只灰撲撲的老鼠,這老鼠竟似不怕人又爬上了床。 傅之曜眸眼動了動,溫和地看著這只灰鼠,緩緩地伸出手,小老鼠竟跟有靈性似的,穩(wěn)穩(wěn)地爬上了他的手掌。 常人對傳信鳥禽十分敏銳,對于陰暗不見光的老鼠,卻鮮少會注意到。 傅之曜輕輕地摸了摸老鼠的脊背,蒼白的手指移到它的脖子,猛地收緊。 小老鼠吱了一聲,四肢彈蹦了幾下,便再無任何反應(yīng)。 傅之曜看了一眼旁邊的牢房,轉(zhuǎn)了個方向,抽出床板底下的匕首,慢條斯理地剝開老鼠的肚子,取出一顆黑色丸狀物體。 捏碎后,里面赫然有一張紙條。 看完后,傅之曜眸子里的光幽幽暗暗,若深淵。 過了片刻,傅之曜拿布條堵住口鼻,一只渾身通體雪白的小貓兒尋著味兒悄無聲息地來到地牢,津津有味地啃噬起了溫?zé)岬睦鲜髍ou。 看著饜足而消失的白貓,傅之曜似想起了什么,涼薄的唇勾了勾。 似愉悅,似譏誚。 第16章 安分些 坐了兩個多月的輪椅,屁/股都快生瘡了,沈琉璃的腿已然大好,只是行走依舊沒以往那般利索,她認(rèn)認(rèn)真真地按照大夫的建議,堅持每日做復(fù)健,疏通血脈經(jīng)絡(luò),好早日擺脫對輪椅的依賴。 綠綺小心翼翼地扶著沈琉璃在院中走了一會兒,見沈琉璃額頭滲透出細(xì)密的汗珠,忙道:“小姐,休息片刻吧?!?/br> “不妨事,再走一會兒。” 沈琉璃慢慢地走動著,時不時吃力地抬起腿做一些簡單的動作,饒是如此,沒多久便累得再也走不動了。 綠綺便扶著沈琉璃坐在輪椅上稍作休息,又拿起帕子細(xì)心地擦拭沈琉璃額頭的汗水:“小姐,莫急,傷筋動骨一百天,何況這還不到一百天,小姐已經(jīng)能堅持走大半個時辰的路了?!?/br> “我才不急。”沈琉璃口不對心道。 三個月過得實在太慢,雙腿遲遲無法痊愈,就沒法早一天將傅之曜放出地牢,就必須得按照夢境中虐他的時間按時去虐打他,這不是加重他對她的仇恨值嗎? 雖然,自己刻意減少鞭打次數(shù)和減輕下手力道,可那還不是打嗎? 一想到傅之曜報復(fù)她的手段和凌/辱,沈琉璃就心煩意亂,那股子郁結(jié)的煩悶怎么都揮之不去。 本覺得已經(jīng)夠惱的了,結(jié)果侯府的管事老伯又給她送來了一個炸/藥級別的消息。 炸的她頭暈眼花,手腳無力。 宮中的昭陽公主竟給她下了一張?zhí)樱旌笄叭ド綕灸舷⒓忧x賦詩,甚至要求她務(wù)必帶上傅之曜。 這帖子下的……真是一言難盡呢。 她與昭陽公主可沒什么好交情,反而結(jié)的梁子可深了,一言不合就能上鞭子的那種。 因為昭陽公主是蕭景尚的胞妹,曾為了嫁給蕭景尚,她沒少跑到昭陽公主跟前獻殷勤討好賣乖,可昭陽公主心中的嫂子人選竟是趙降雪,特別看不慣她這倒貼的做派,沒少在蕭景尚跟前說她壞話,后來她知道昭陽公主拿了她的好處卻不幫她辦事,然后就與昭陽公主翻了臉,本就不對等的關(guān)系,結(jié)果徹底鬧掰了。 昭陽公主也是個不愛學(xué)習(xí)的,愛拳腳功夫,自此,兩人一旦對上沒少互毆。但是,昭陽公主功夫?qū)W的沒她好,多數(shù)是被她虐的那個,只是昭陽公主特不要臉,打不贏的時候,就會找?guī)褪?,她也沒在她手上討到多少好處。唯一好的就是,不論是她掛彩,還是昭陽公主受了傷,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沒在父母跟前告狀,因為覺得丟臉。 所以,即使有時她將昭陽公主打了,也屁事沒有。 這種關(guān)系下,昭陽公主給她下帖子能有何好事,分明就是一場鴻門詩。 閑的慌竟還學(xué)那魏晉之風(fēng),搞什么曲觴流水,昭陽公主腦子里的學(xué)問也就比自己多那么一丟丟。 沈琉璃抬手摸了摸心口,想到即將發(fā)生的事,兩眼一翻,直接就想暈死過去了。 這場鴻門詩對她不友好,對傅之曜可謂是惡意滿滿了。 夢境中,她因為腿骨折整日呆在侯府內(nèi),乍然收到帖子,明知道自己同昭陽公主關(guān)系糟糕,依舊興顛顛地去了。 除了有外出放風(fēng)的意思,也有在京中貴女圈證明自己好人緣的意思。 結(jié)果可想而知,被打臉了。 不僅如此,還害得傅之曜差點歸西,但遺憾的是,傅之曜堅強的活了過來,沒有歸西。 沈琉璃愁眉苦臉地盯著手中帖子,仿若這是燙手山芋,猛地丟開,垮著小臉道: “不、想、去!” 綠琦道:“小姐,不愿去的話,不若推了吧。小姐有腿傷在身,就推脫行動不便,遵醫(yī)囑需臥床休養(yǎng),倒也不至于落下話柄。” 綠琦是真心為她著想。 若是紅玉的話,估計是百般攛掇著她去了。 沈琉璃眸眼微動,意味不明道:“我怕疼,還是去吧。”且到時隨機應(yīng)變吧。 這可是虐傅之曜的一個重要事件,如果不去,心疾發(fā)作,可能要疼上整整一天,疼斷氣了都有可能。 之前剛患上心疾,搞不清楚狀況和規(guī)律時,她沒按照夢境中該虐打傅之要的場景去打他,結(jié)果就疼了一晚上。宮中的御醫(yī)來了好幾撥,開的各種治療心疾的藥方,皆不能緩解分毫,最后還是用了麻藥將她弄暈了,她才得以解脫。 那種猶如無數(shù)刀子扎你心臟,卻偏偏疼不死的感覺,真是生不如死。 三天如期而至。 傅之曜從地牢出來洗浴一番后,便被綠竹引到了前院。 沈琉璃身穿一襲純白的百褶長裙,頭戴素凈的白玉發(fā)簪,腰佩翠瑯,面似芙蓉,眉似柳,肌膚如雪,一雙烏黑漆亮的眸子眼波流轉(zhuǎn),甚是勾人心弦。 少女安靜地坐在輪椅上,神色恬然,她的懷里抱著一只白貓,纖纖素手緩緩的撫過白貓的毛發(fā),貓兒舒服地發(fā)出喵喵聲,吐出粉嫩小/舌舔/舐著少女的手心,惹得少女咯咯輕笑。 這般純凈的笑容,干凈無辜的長相,真是難以看出這其實是個心腸不怎么好的姑娘。 傅之曜遠(yuǎn)遠(yuǎn)站著,若有所思地瞧著這一幕。 目光落在舔舐沈琉璃掌心的白貓身上,傅之曜神情動了動,深不見底的黑眸里劃過一抹若有似無的惡趣。 沈琉璃覺得手心被小貓兒舔的有些癢,便收回了手,她養(yǎng)的這只貓兒不吃老鼠,嘴巴叼得很,吃食可比普通老百姓的都還要精細(xì)。 只要不吃老鼠,她便不覺得惡心。 沈琉璃喜歡小貓,可卻不喜歡貓吃老鼠,這還是讓人從他國尋了只被專門訓(xùn)練過不吃老鼠的貓兒,要不然她再喜歡,也不會養(yǎng)的。 何況,她的貓每天都要洗上一次,比人還要干凈。 眼眸余光瞥見那抹頎長的白衣身影,沈琉璃想到傅之曜對貓過敏,正打算將小貓放走時,卻發(fā)現(xiàn)他盯著自己的貓看得出神,那種眼神莫名的讓她極其不舒服。 沈琉璃惱怒:“你這是什么表情?” 傅之曜臉上呈現(xiàn)出一種被她抓包的尷尬,頗為不好意思道:“大小姐,我只是覺得這貓似乎胖了一圈,也不知是長胖了,還是懷小貓了?” “胖了嗎?” 沈琉璃俏臉上的怒容有所消散,疑惑地拎起小貓兒,左右打量了一翻,她每日都要擼一回貓,實在看不出來。 隨即,將白貓遞給了綠竹:“你去稱稱,它是不是真胖了”并接過綠琦遞過來的帕子,拭了拭手。 綠竹掂了掂白貓的重量,又看了一眼白貓的下面,低聲道:“小姐,可能真是長胖了?!?/br> 沈琉璃瞥到貓腹下的某個物件,差點忘了這是公的,臉色頓時黑了黑:“傅之曜,你逗我玩兒呢?公的會懷孕嗎?” 傅之曜無辜道:“大小姐,請息怒。我只說了可能,我并沒近身接觸過大小姐的小貓,并不知道它是公是母?!?/br> “行了,閉嘴。”沈琉璃沉著臉揮了揮手,看著他那副偽裝的面孔,就想打人。 想了想,又多問了一句:“你可知道本小姐今日給你機會出去透口氣,是做什么嗎?” 傅之曜薄唇抿成一條線,沉默地看著沈琉璃,沒有作答。 那意思是,你讓我閉嘴的。 沈琉璃沒好氣道:“本小姐問你話,你敢不回答?” “知道,綠竹姑娘已經(jīng)告訴過我了?!备抵渍f。 “知道就好,安分些,別惹事?!?/br> 語落又驚覺不對,找事的分明是自己,還有昭陽公主她們。 第17章 你敢不敢讓他當(dāng)眾驗傷?…… 傅之曜低眉應(yīng)了一聲:“是,我聽大小姐的?!?/br> 看著傅之曜這副過分順從的模樣,沈琉璃甚至有一種錯覺,當(dāng)初對她放狠話以及噩夢中那個性情乖戾、暴怒無常戴著獠牙面具的大魔王傅之曜,是否真是眼前這個人? 你瞧瞧,蒼白的臉色,似沒有血色,病弱的身軀,似風(fēng)吹一倒。 如果尋常人長成他這樣,哪兒能經(jīng)得起如此多的辱打和折磨,估計幾棍子下去就一命嗚呼了。 可你看著他長著一副病相,除了身體較尋常男子虛弱外又沒有任何病癥,你說他虛弱吧,他偏偏能承受住如家常便飯一樣的鞭打,就算被打的半死不活,卻又怎么都死不了,命硬著呢。 要不是大夫?qū)掖谓o他治傷也沒查出古怪,她還以為這不是個人,是個怪胎呢。 哪個病秧子有他這么頑強的生命力?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匹膚??缮仙n給他的磨礪是讓他從一個任人揉捏的軟骨頭變成暴君,搞的天下生靈涂炭嗎?莫不是上天專門降了個禍害。 沈琉璃胡思亂想之際,傅之曜走過來,自然而然地接過了綠琦手中的輪椅,推著沈琉璃往府外而去。 綠琦跟在后面,看著前面兩道身影,白衣翩飛,唯美如畫,覺得單以相貌來說,小姐同質(zhì)子殿下甚是般配。 而且,不論小姐如何打罵質(zhì)子殿下,質(zhì)子殿下對小姐都無怨言,面上不曾表露出一絲一毫的怨憎。 如果不是質(zhì)子殿下身不由己的處境,真是個頂頂好的男子呢。 只是,小姐對質(zhì)子殿下不僅無心,且還狠。 …… 到了府門口,沈琉璃發(fā)現(xiàn)沈珍珠竟然也在受邀之列,愣了愣,旋即明了昭陽公主的心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自己與沈珍珠一嫡一庶,嫡庶姐妹間自有間隙,讓自己在庶妹面前丟盡臉面,豈不更痛快。 沈珍珠捻起帕子,說:“大jiejie,我正等著你一道出門呢?!?/br> 沈琉璃哼了哼,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上了馬車,便吩咐車夫駕車走了。 身后還跟著一列侍衛(wèi),排場甚大。 昭陽公主可是嫡公主,向來看不起庶女,也就是為了膈應(yīng)自己才勉勉強強地給沈珍珠下了帖子,在場被邀請的基本都是高門嫡女,就算沈珍珠表現(xiàn)的再如何溫婉端秀,那些姑娘其實打心底都瞧不上,沈珍珠之所以等她一道出門,不過就是為了緩解到場時的尷尬和冷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