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沈琉璃支著下顎,饒有興趣地欣賞著傅之曜難受的樣子,忽然心里咯噔一下,這不是又在他的仇恨薄上新加了一筆嘛。 一瞬間,忽然涌起了一股拍死自己的沖動,作死啊。 夢境中,可沒有出現(xiàn)她用辣椒水惡整傅之曜的事,這本不需要再添這么大的新仇啊。 自己可真是作的一手好死,夢中被傅之曜那般報復對待確實是自己活該。可她偏偏就是控制不住,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十幾年的本性已然養(yǎng)成,自己雖有領悟,不能如以往那般飛揚跋扈、囂張任性,她已在慢慢收斂壞性子,可哪兒能一時半會就能全改掉的。 由善向惡易,棄惡從善難哪。 沈琉璃目光飄閃:“那個,你要不洗……” 話沒說完,沈琉璃便抬手捂住了心口,臉色微變:“我這是較什么真,反正又不差這一筆?!彼龑λ龅膼海鼙冗@點辣椒水輕?大惡小惡皆是惡,無差。 傅之曜一邊難忍地揉著眼睛,一邊悄然張開五指,透過指縫看了看沈琉璃,她已不像方才那般以一種欣賞的表情觀賞他的痛苦和難受,而是一臉陰霾,也不知是為甚發(fā)愁。 女人真是比六月的天兒還善變,陰晴不定。 沈琉璃重重地呼了口氣,抬頭見傅之曜不停地揉眼睛,頓時心煩氣躁,大步跨出門,出去透透氣。 剛踏出花溪院,就聽管家說沈茂找她有事。 “大小姐,侯爺讓您去書房一趟?!?/br> “行,我這就去。”沈琉璃轉身便朝書房的方向而去。 “大小姐,等等。” 沈琉璃腳步一頓:“怎么了?” 管家垂著頭,委婉提醒道:“大小姐的衣著似乎不妥?!?/br> 沈琉璃反應過來,趕緊回屋去換了件衣裳,又梳洗了一遍,方才去了書房。 只是眼睛被辣椒水刺激得狠了,紅腫如桃,再多的膏體胭粉,都遮掩不住。 沈茂自然發(fā)現(xiàn)了,擰眉:“哭過?” 沈琉璃乖順回道:“被昨晚做的噩夢嚇到了?!?/br> “你的膽子何時變得如此之小,一個噩夢都能哭成這樣?”沈茂眉頭越擰越深,這可不像他認識的沈琉璃,能不讓別人哭就阿彌陀佛了,竟會被噩夢嚇哭?但沈茂并沒糾結噩夢一事,有美夢自然就有噩夢,實屬正常。 他道:“噩夢罷了,莫要太過在意?!?/br> “嗯?!鄙蛄鹆寺?。 自做過噩夢后,她面對沈茂便沒有以前那般放肆了,因為心里有了芥蒂。 沈茂掃她一眼,不經(jīng)意地問道:“你祖父要去明城,這事可是你攛掇的?” “爹,不是攛掇?!鄙蛄鹆Т鬼?,解釋道,“是大哥來信說,明城的氣候適合調(diào)養(yǎng)祖父的腿疾,想接祖父到明城住一段時日。爹,你也知道,祖父對大哥有偏見,大哥便想著這是個機會,既能改善祖孫關系,又能將養(yǎng)祖父的身體??纱蟾鐡淖娓覆辉高^去,所以才委托我當說客的?!?/br> 說起謊話來,真是眼都不帶眨的。 老侯爺只對兒子說要去明城住一段時日,并沒說是要替發(fā)妻完成‘遺愿’的事。再結合沈安的書信,沈茂略微沉思了片刻,便打消了疑慮。 “你與安兒有心了,既然父親想去,我會盡快安排出京事宜?!?/br> “哦?!鄙蛄鹆嗔巳啾亲樱f,“爹可還有其它事,沒事的話,我便回屋了?!?/br> 看著眼前眼睛紅腫的女兒,沈茂不免聯(lián)想到沈琉璃的心疾,便寬慰了一句:“琉璃,桃花谷的神醫(yī)這兩天便要到上京城,你的心疾大有治愈的希望,你以后會同正常姑娘一樣,生兒育女,相夫教子?!?/br> 神醫(yī)?桃花谷? 沈琉璃耳朵一動。 “爹,你何時給女兒找了神醫(yī)?”她才不管什么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只是覺得好像可以從神醫(yī)這里著手,找到辦法,讓娘隨同祖父一起離開上京城。 “神醫(yī)的事,是你娘費心找的?!鄙蛎苫?,“怎么,你娘沒告訴你?” 旋即了然:“看來你娘想給你一個驚喜,是爹多話了?!?/br> 兩天后,這位傳聞中的陳國桃花谷神醫(yī)如期到了上京城。 只是讓沈琉璃驚訝的是,這位所謂的神醫(yī)并非是白發(fā)蒼蒼的老頭子,而是一位看起來約莫二十來歲實則三十多歲的女人。 風韻絕佳,氣質(zhì)淡然如菊。 姓花,名解語。 這位花神醫(yī)從陳國到上京城,一路舟車勞頓,神色間甚是疲累,與沈琉璃粗粗打了個照面,便被沈茂安排住進了西廂房。 柳氏雖心焦沈琉璃的病情,也深知神醫(yī)唯有休息好,才有精力替女兒治病。 但愿這位傳說醫(yī)死人rou白骨的神醫(yī)華佗,莫要教她失望。 沈琉璃扭頭看到柳氏臉上的憂色,眸光閃了閃。 是夜,萬籟俱靜。 幾道人影借著夜色的掩映,悄然往西廂房而去。 “醫(yī)術是否可靠?” “放心,路上試探過!”沈茂道,“據(jù)探子回稟,他們曾偽裝過身中劇毒的江湖人士,親試過花神醫(yī)的醫(yī)術,確實再罕見的毒都難不倒她,醫(yī)術之高,非普通的杏林之手可比?!?/br> “人是否可靠?” “神醫(yī)只帶了一名女弟子來上京城,那名女弟子也會些岐黃之術,兩人皆沒問題。” 眼瞅著幾人進入花神醫(yī)的院子,暗藏在草叢中的沈琉璃,輕蹙眉頭,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第38章 一更 夜訪花解語的幾人正是沈茂、元康帝, 以及御醫(yī)院的院首李御醫(yī)。 沈茂站在西廂房門外,叩響了門:“花神醫(yī),本侯有急事相求?!?/br> 室內(nèi)燭光應聲亮了起來, 來開門的是神醫(yī)的弟子花嫵。 “侯爺, 何事需得此時上門打擾?” “深夜冒昧打擾,實屬本侯的不是?!鄙蛎瘜擂我恍? 面帶歉意,“只是本侯的友人固疾纏身已久, 暗防京中名醫(yī), 無人可治, 不想今夜遇到了些煩心事, 舊疾復發(fā),竟比以往更嚴重, 一時情急,才不得不在這個時辰點打擾花神醫(yī),還請姑娘見諒?!?/br> “花嫵, 讓他們進來?!?nbsp;一道輕柔的女聲從屋里傳出來。 元康帝靠在李御醫(yī)身上,聞聲抬頭朝屋內(nèi)望去, 只見燈影攢動間, 一抹娉婷婀娜的身影端坐在桌邊, 瑩白手指擺動著一方青花瓷脈枕, 面容姣好, 眉目沉靜如水。 等元康帝進了屋, 近距離打量花解語, 發(fā)現(xiàn)肌膚瑩潤光澤,不輸于那些妙齡女子。 事先聽沈茂提及這位神醫(yī)是位面相年輕的中年女人,雖早有心理準備, 可也沒想到看起來竟是這般年輕,比后宮的嬪妃更善于保養(yǎng)。 “花神醫(yī),這位便是本侯相交多年的好友,上京城有名的商賈秦老爺,家有薄產(chǎn),只是家中妻妾子女甚多……”沈茂指向元康帝,一頓,“所以,為免家宅不和,才會一直暗中尋訪名醫(yī)?!?/br> 花解語點了點頭,淡淡地看向元康帝,一針見血:“秦老爺,你已毒入內(nèi)腑,怕是時日不多?!?/br> 眾人驚愕。 只一眼就能看出病入膏肓之相? 尤其是李御醫(yī)更是震驚得無法言語,他自認放眼整座御醫(yī)院,乃至是整個蕭國,他的醫(yī)術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可卻依舊沒能早日發(fā)現(xiàn)元康帝的身體有異,直到毒性表露出外癥,方才有所察覺。 如果自己有此女的醫(yī)術,說不定圣上的身體,也不會落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之前對沈茂找的這位神醫(yī)半信半疑,如今卻是深信不疑。 李御醫(yī)小心翼翼地詢問:“神醫(yī),我家老爺可還有救?” “情況具體如何,還需仔細檢查過后才能知曉。”花解語指了指脈枕,道,“秦老爺,我先替你診脈。” 元康帝撩起袖子,將手放在脈枕上:“有勞?!?/br> 兩根細如蔥根的手指搭在元康帝的脈搏上,片刻后,又讓元康帝換了另一只手,隨著時間的流逝,花解語的眉頭越蹙越深,面容也越發(fā)凝重。 “花嫵,取九針?!?/br> “是,師父?!?/br> 花嫵轉瞬便將針具取了過來,展開針套,露出一整排大大小小十數(shù)枚長短不一的銀針。 花解語取出一枚長針,放在燭火上烤了烤,便在元康帝每個手指上取了一滴血,滴入小瓷碗中。 隨即,又讓元康帝脫去上衣。 “這……”元康帝面露遲疑,給他診病的一向都是男人,當著女人的面寬衣解帶,若非涉及情/欲,竟覺得有些難為情。 他抬眸看向花解語,沒有動作。 沈茂勸道:“老秦,莫要諱疾忌醫(yī)!” “醫(yī)者面前,無男女之分。找我醫(yī)治的病患,就必須按照我的規(guī)矩行事!”花解語捏著細長的針,眸光清澈淡然:“既然,秦老爺不愿意,我也不便勉強,請回吧?!?/br> 語氣輕柔得如同佛過你的心尖,可態(tài)度卻異常的強硬。 元康帝何曾被女人下過面子,向來都是女人捧著他哄著他,被一個女人如此毫不客氣地指摘,當即便心生惱意。 即使眼前的女人說話輕聲細語,可話中意思確確實實讓他感覺到了難堪。 元康帝忽然覺得自己陷入兩難之地,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 氣氛一度凝滯。 “老秦,不就是脫個上衣?神醫(yī)見多識廣,什么沒見過,你一個大男人又不吃虧,有何可扭捏的?”沈茂強頂著元康帝的黑臉,顫抖著伸手,就去解元康帝的衣服。 元康帝面色不太好,卻沒有阻止沈茂。 花解語擰眉,淡然地瞥了一眼元康帝,隨即落手下針,分別于他頸間、心口處取了滴血,放置于另外的小瓷碗。 一陣搗鼓后,花解語得出了結果:“秦老爺,你不是得了病,而是中毒已深。若我判斷沒錯的話,你應是中了兩種毒?!?/br> “兩種?”沈茂陡然拔高了聲調(diào),旋即看到默不作聲的元康帝和李御醫(yī),便知他們是知情的。 花解語面色淡淡的,解釋道:“一種毒在秦老爺體內(nèi)潛伏已久,怕是有兩三年之久,是通過與女子交/合而中的歡情爻毒。而另一種毒,乃是姽婳殤,中毒時間較短,但毒性霸道,最先表現(xiàn)出外癥的便是此毒,身中姽婳殤之者,形同肺癆無異,初期很容易當成普通咳疾,而你已然到了后期,嚴重咳血了,對吧?” 沈茂眼眸余光偷瞄了一眼元康帝,竟已嚴重至此? 單看面容,雖不至于紅光滿面,卻也不至于蒼白失色,看起來只是稍微虛弱,較常人疲累些,看來是李御醫(yī)配置的特殊藥物提升了元康帝的精氣神。 元康帝掩藏在袖口中的手,緊握成拳:“能解嗎?” 沈茂和李御醫(yī)大氣不敢出,皆是一臉緊張地望著花解語,生怕聽到會讓他們失望的字眼。 花解語慢慢地將針插/入針具中,燭光映照著她溫柔的眸眼:“當然……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