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jié)
曾經(jīng),他以為自己是喜歡鮮血的。 今日是十五,明城的月亮又大又圓,易團(tuán)圓。 傅之曜處理好雜事后,仰頭看了一眼天邊的月亮,斂去眸中的戾色,大步跨入小院,又推開房門。 沈琉璃半臥在美人榻上,面容如白瓷,晶瑩剔透,而她懷中摟著招寶,衣衫半解,正在給招寶喂奶,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一臉饜足的小模樣。 家里雖有乳娘,但招寶一個勁兒地往她懷里拱,正巧覺得漲,秉著不浪費(fèi)原則,便給小家伙喂了。 沈琉璃雖離開一段時日,但沒刻意回奶,發(fā)漲時便自己偷偷擠掉,小家伙一吃,再配合下藥的飲食藥膳,滿足一個不足兩月的小寶寶綽綽有余。 傅之曜站在門口,怔愣片刻,隨即掩上門,坐到她旁邊。 他直勾勾地看她,看孩子,眼里沒有任何情/欲,眼光溫柔。 沈琉璃被他盯得害臊,忙背過身子避開他的目光,雖說是夫妻,可被他這般盯著,臉仍是不自覺熱了起來。 傅之曜凝著她白皙面頰的緋色,眸底的光暗了些。 他就這般看著她,看了一會兒,沒聽見招寶的砸嘴聲,探頭一瞧,頓時樂了。 招寶叼著他的口糧睡著了,小腦袋歪著,小嘴微微張開,嘴角掛著一道乳白的奶漬。 可愛,又好笑。 再看沈琉璃,神思游離,壓根就沒注意到招寶的狀況。 傅之曜推了推她,眼角溢出一絲笑意:“阿璃,你準(zhǔn)備讓我們的兒子,就這般入睡?” “?。俊?/br> 沈琉璃恍然回神,低眸看了一眼招寶,臉上的紅暈更深,手忙腳亂地將熟睡的招寶放到搖籃上,在她還沒整理好衣裳時,腰間一緊,后背貼上一具炙熱的身軀。 傅之曜的下顎抵著她的發(fā)頂,他的目光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襁褓中的小招寶,聲音卻是低啞地問她:“身子,恢復(fù)好了么?” 暗示的意味甚濃。 在曦城到明城的路上,風(fēng)塵仆仆,他們雖同床而睡,但只是單純的睡覺而已,他沒越過雷池半步,他甚至都沒吻過她。 一路上,傅之曜多是沉默寡言,總是沈琉璃嘰嘰喳喳地在他耳邊說個不停,她想喚起那些渣渣里的甜蜜過往,她感覺他們好像和好了,可兩人之間又像是隔了一條鴻溝,他回到了她身邊,卻又好像沒回。 就算是假扮成她的女子狠狠地傷了他,不是她,可他實(shí)實(shí)在在恨的人卻是她。 心思百轉(zhuǎn)千回之間,她感覺他的手順著腰腹往上,帶起一路guntang,最后停在胸口,頓住。 沈琉璃紅著臉咬了咬唇,正要點(diǎn)頭,傅之曜卻驀地松開她。 他半瞇著狹長的鳳眸,認(rèn)真地端看自己的手,指尖上殘著一絲臟污,眼前不禁浮現(xiàn)出招寶饜足的畫面,而后慢慢將手?jǐn)n入袖中: “我去沐浴,凈手?!?/br> 言罷,便往旁側(cè)盥室走去。 沈琉璃抬眸,怔怔地望著那抹玄色衣擺,抿了一下唇,繼而揚(yáng)起唇角:“要不,我也去洗洗?” 方才喂奶前,她便洗過澡。 傅之曜腳步一頓,側(cè)轉(zhuǎn)過身,盯著她泛紅的臉頰,朝她伸手:“一起?!?/br> 第110章 生香 燭光搖曳, 室內(nèi)忽明忽暗。 光線柔和,他們被困在朦朧而疏淡的光暈之間,耳畔是水聲潺潺, 或激或蕩, 或曼妙起伏,氤氳的水汽, 映襯出美人潮/紅的臉,不著寸縷的白玉酮體, 紅紅紫紫, 勾勒出旖旎冶麗的色彩。 她在水波中浮浮沉沉, 青絲蕩漾, 被困在他強(qiáng)勁的臂彎之間,只能任他主宰。 初時稍顯克制, 待到彼此適應(yīng),男人的動作不免狂亂了些。 眼前的景象,活色, 而生香。 沈琉璃斜眼一覦,傅之曜漆黑的瞳孔帶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紅, 是她曾經(jīng)熟悉的眼神, 是他情到濃時的表現(xiàn), 貪戀和欲念交織, 是對她的無法自持, 不復(fù)清明。 在曦城相見時, 他眼里濃烈到讓人心顫的恨意, 她沒有看見。取而代之的是,意亂情迷。 沈琉璃波光瀲滟,嗔癡地望著他, 忽的露出尖利的小牙咬在男人肩頭,輕嗚低咽:“夫君,你……想我嗎?” 沒等他回答,她輕輕啃咬著他的肩,又道:“阿璃想你,日日夜夜的想……阿璃不愿再與夫君分開……反正不管,阿璃就當(dāng)夫君也是想我的……” 傅之曜掀起眼皮,細(xì)細(xì)地打量著她,昏淡的光影將人兒襯得如玉般晶瑩,剔透,是鐫刻在他記憶里最美好最誘人的模樣。 在她想他的日日夜夜,他在干什么,在恨她。 非常認(rèn)真的,恨她。 可是,越恨她越是讓自己墜入痛苦的深淵,然后,他在心中無數(shù)次的癔想,該如何殺她,或者如何折辱她。 知道她依舊是她,沒有背叛,沒有拋棄他,他欣喜若狂,可那些濃郁刻骨的恨意,漫天濃稠的鮮血終是扭曲了他。喜她重回自己身側(cè),喜她帶給自己可愛純真的招寶,可他莫名覺得別扭,沒法同她恢復(fù)到以前的相處狀態(tài),沒法用以前的心態(tài)待她。 別扭什么呢? 可能是,一顆變得冰冷刺骨的心,沒辦法在消除誤會后,立馬就可變得春暖花開。 也可能是,那時她心懷鬼胎,他也別有心思,反倒是他最舒服的相處模式。 他就是天底下最矛盾之人,而他矛盾的根源始終都是她。 傅之曜抬手?jǐn)n起她潮濕的發(fā)尾,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聲音又低又啞,帶著慵懶的舒爽感:“阿璃,我向你保證,等我們回東陵后,我一定不會讓你離開朕半步?!?/br> 沈琉璃倦到精疲力竭,累到連眼皮都撐不住,她眨了眨眼,卻也分辨出他的話中意。 在他沒有攻入上京,沒有班師回陳前,他們還會暫時分開一段時日。 沈琉璃不滿地咕囔一聲,傅之曜沒聽清,俯下身,側(cè)耳傾聽,好一會兒沒聽到她的聲音。 他抬起眸子,卻見她已陷入一片昏睡中。 傅之曜拿過一件衣裳罩住她,將她抱到床上,讓她的頭擱在他腿上,黑軟沾濕的長發(fā)散開在他的指間,滑順如絲綢,觸感絕佳。 他取過一方干凈的毛巾,慢悠悠地擦拭她的濕發(fā)。 一頭青絲被擦干后,傅之曜默默地看著她,她閉眼睡得沉,想來定是累極,雙頰泛紅,屋角的燭臺散發(fā)的微光打在她身上,攏上了一層朦朧迷蒙的光輝,蜷長的睫毛在臉頰投下濃密陰影,襯得縱情后的睡顏添了幾分柔媚。 他親吻她的額頭,低聲哂笑:“阿璃,其實(shí)我不喜歡戰(zhàn)爭,打戰(zhàn)真的好費(fèi)心力,一點(diǎn)兒都不輕松,可我喜歡遷怒啊。上京的人和事讓朕不痛快,朕便要?dú)Я松暇?,毀了蕭氏皇朝。可能,朕終其一生都做不了一個明君,做不了一個正人君子,也做不了一個好人……” “上京對我已是探囊取物,我沒有理由半途而廢。” 他將她奶香的身子攬入懷中,湊在她耳邊,有的沒有,說了許多話。 也說起了褚皇后在世時,記憶里那些殘留的模糊片段,他以為自己忘得差不多,可當(dāng)記憶的閘門打開,那些片段逐漸變得清晰明朗,母后愁思過甚,面對他卻是溫柔愛笑的,父皇也是慈愛的,而他是無憂無慮的小太子,眾星捧月。 后來……沒有后來了。 曾經(jīng)明朗的赤子心,被仇恨和報(bào)復(fù)染黑,心底陰暗成活的邪魔,被他算計(jì)害死的人,他自己都記不清。 哪怕是隱忍,任人欺凌的為質(zhì)十年,死在他手上的人亦不少。 他的心,連同他的人,寸草不生。 如今,有她在懷,填補(bǔ)了那些空壑的死寂和荒蕪。 她不是真正明媚陽光的女子,可他卻從她身上,看到了光。她也不會用世俗的是非對錯觀念古板地要求他,他偏縱于她,她何嘗又不是呢? 他勾起唇角,將臉埋在她發(fā)間,正要睡過去時,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披衣下床,輕手輕腳地將招寶抱到床里側(cè),挨著沈琉璃睡。 傅之曜躺在外側(cè),與招寶一大一小,將沈琉璃擠在中間,畫面溫馨。 他看了看沈琉璃,又看了看招寶,唇角往上一翹,各自在他們額頭印下一個吻,沉沉地睡了過去。 只是招寶不太給力,傅之曜剛睡熟,小家伙就嗷嗷嗷叫了起來。 久疏房事,傅之曜又比以前強(qiáng)勁有力,雖有意克制著,仍是將她折騰得有些狠了。沾了她的身子,他便知她是他的毒藥,也是解藥,那種食髓知味的快/感只有她能給,旁的女子給不了。 招寶沒有將累癱的沈琉璃吵醒,倒是將淺眠的傅之曜成功吵醒了。 傅之曜看了一眼酣睡的沈琉璃,手忙腳亂地將招寶抱起來,雖沒照看孩子的經(jīng)驗(yàn),但白日里見過婆子給招寶換尿片之類的,好像小孩子拉了尿了,不舒服也會哭。他探手摸了摸招寶的小屁股,分明是干的,這下他也打不定招寶因何而哭。 外面?zhèn)鱽砬瞄T聲,是綠琦在詢問沈琉璃:“小姐,小公子哭鬧了,可需奴婢搭手?” 屋內(nèi)有傅之曜,綠琦不敢冒然帶奶娘進(jìn)入。 平日,怕沈琉璃睡不夠,綠琦一聽到招寶半夜醒了,便會輕手輕腳地哄抱起招寶,讓奶娘喂夜奶,孩子小,夜間要吃好幾次。 招寶開始死活不吃奶娘的,沈琉璃生完孩子便有去找傅之曜的念頭,便提前讓招寶適應(yīng)奶娘,夜間喂過幾次后,招寶許是知道反抗無效,便也接受了。 孩子夜奶,便完全交由奶娘管。 綠琦沒有聽到回應(yīng),便又恭敬地問了一遍。 傅之曜怎么都哄不好孩子,正打算讓人進(jìn)屋時,目光瞥見沈琉璃裸在枕褥間的肌膚,眼睛一轉(zhuǎn),頓時將招寶放到沈琉璃胸口,輕扒開她的衣衫,小家伙主動尋了過去。 嗷嗷哭聲,化作了咂嘴吞咽聲。 原來,是餓了。 見小家伙吃得歡,傅之曜便讓外面的人退下。 沈琉璃中途醒來看了一眼招寶,轉(zhuǎn)而斜眸睨了一眼傅之曜,身子酸軟疲憊,又抵擋不住睡意,偏頭合上眼睛。 好不容易等到招寶飽腹睡著,傅之曜想著自己總算可以摟著嬌妻入睡,哪知迷迷糊糊又聽到孩子的哭聲。這回不是餓了,而是拉了臭臭,屁股捂得不舒服。 招寶是個愛干凈的寶寶,拉了尿了都會哭,沒人給他換,他能一直揮著小爪子,嚎。 傅之曜這下沒招了,他又不會換尿布,結(jié)果還是綠琦帶人進(jìn)來給孩子換洗。等到總算可以好生休息了,熟料堪堪睡了一個時辰,孩子又叫喚了。 原是肚子拉空了,餓的快,又要吃。 將傅之曜折騰的大半宿,全然沒了睡意,他看著睡熟的一大一小,重重地嘆了口氣。 大的磨人,小的也夠折騰人。 而他看向沈琉璃的眼神愈發(fā)柔了些,雖沒陪她生產(chǎn),但只這一夜,便知照顧孩子是一件多么累人的活兒。 沈琉璃這一覺睡到第二日大亮,轉(zhuǎn)頭向右是熟睡的招寶,向左是失而復(fù)得的傅之曜。只不過傅之曜眼底的烏青甚為明顯,顯然睡得不怎么安穩(wěn)的樣子。 她微愣,細(xì)白的指尖重重地戳了戳他的臉頰,眉眼彎彎地笑道:“夫君可是不習(xí)慣?可以讓招寶跟奶娘一起睡的,這小子嗓門大,是挺鬧人。有時吵得人煩了,我都恨不得將他重新塞回肚里?!?/br> 招寶晚上愛哭鬧,會很吵。不過,她昨晚實(shí)在太累了,只隱約聽到招寶的哭聲,時有,時不有的,她也就懶得睜眼。 傅之曜卻一把捉住她使壞的手,神色凝重:“阿璃,辛苦了?!?/br> 沈琉璃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