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盛星鉆在他懷里, 整個人都發(fā)燙, 一直沒動,直到下半夜才迷糊著睡去。他始終沒出聲,只是捂著她的耳朵。 江予遲輕吸一口氣。 還有兩天, 快到西鷺了,他能有片刻的喘息。 沙駒鎮(zhèn)因養(yǎng)馬而得名, 自唐以來, 這兒就有馬場, 戰(zhàn)爭、狩獵、出行,都需要馬。這鎮(zhèn)子比烏川大了數倍,氣候溫和, 物產豐饒。 車直直駛入小鎮(zhèn),徑直朝著民宿而去。 民宿老板以前就和他們認識,早就準備好了房間。江予遲沒喊盛星, 直接把人抱進了房間。木質結構的房間掛著編織的彩帶和紋飾, 頗有風情。 江予遲瞧了她的睡顏片刻,鎖門下樓。 鯊魚見江予遲一人下來, 不由問:“嫂子不吃午飯?” “讓她多睡會兒,路上累了?!苯柽t在餐桌邊坐下,算著時間和鯊魚商量, “明天下午出發(fā),我開車?!?/br> 鯊魚:“行,來得及?!?/br> 這會兒時間還早,他們幾個老朋友聚在一起喝點兒酒,吃著家常菜,聊天說起從前。鯊魚不由道:“遲哥,幸好跟著你出來了,不然直接飛機一落地,這些老朋友一個都見不著?!?/br> 老板笑起來:“有空我就上洛京找你去?!?/br> 吃過飯,鯊魚和老板蹲在門口抽煙,瞧著來往路人。這幾年旅游業(yè)發(fā)展,這一帶經濟好了不少,本地人也愿意留下來,整個小鎮(zhèn)還算熱鬧。 江予遲打了聲招呼,出門給盛星買水果去。 盛星愛吃水果,各地的新鮮水果都愛。 江予遲逛過幾個小攤,途徑一家糖果攤,看著這堆花花綠綠的果糖,想她這幾天還算乖,沒總往盒子里掏巧克力,順手帶了兩盒回去。 午后驕陽熾熱。 臨近七月,氣溫升高,地面蒸騰起暑氣,這個點兒街道上沒什么人,旅客都鉆在各種各樣的小店里,馬場倒是比街上熱鬧點兒。 民宿門口斜著兩道門框的影。 鯊魚和老板不見人,不知上哪兒去了。 二樓,走廊盡頭,房門緊閉。 木窗半掩,地上橫著一道金色,透明的光束下粉塵彌漫。江予遲的視線落在窗沿上,神色微凝,放慢動作,悄無聲息地往盡頭走。 門關著,窗沿上落了幾顆砂礫。 一推,吱呀一聲響,窗戶打開,底下居民樓層層疊疊,院落空蕩蕩,角落里的樹影搖晃,空無一人。 江予遲迅速打開房門,視線往床側掠去。 原本躺著人的地方空蕩蕩的,被子被掀開,拖鞋不見蹤影,心臟猛地一跳,淋浴間的門忽然被推開。 他找到人剛似是剛洗完臉。 白皙的小臉上淌著水滴,黑眸帶著朦朧的水霧。 “三哥?”盛星愣了一下,“站在門口干什么?” 江予遲反手關上門,短促地問:“有人來過?” 盛星剛睡醒,腦子鈍鈍的,回憶片刻,慢吞吞道:“好像沒有,我在里面沒聽見什么動靜?!?/br> 江予遲頓了頓,不動聲色地掃過房間,斂下情緒,問:“是不是餓了?帶你去外邊兒吃飯,再去逛逛鎮(zhèn)子,去看馬場。” 盛星摸摸肚子,后知后覺餓了,換衣服和江予遲出門。 午后最熱的時間過去,街上多了點兒人。 盛星到處逛了逛,找了家面館,面端上來的時候愣了好一會兒,??诖蟮耐霂缀跄茏屗涯X袋塞進去。 “三哥。” 她巴巴地喊。 江予遲瞧她呆呆的模樣,面上不由帶了點兒笑意,道:“吃你的,吃不完三哥吃,不會浪費。” 吃完面,兩人去小鎮(zhèn)的攤上轉了一圈,又慢悠悠溜達去馬場。這兒氣候溫和,空氣濕潤,綠茵的草坪映著云彩,仿若塞外江南。 回到民宿,已近七點,天還亮著。 盛星拎著裙擺上樓,樓梯狹窄,來往得互相謙讓,聽見動靜,她側身給人讓開路,轉頭對江予遲道:“夏天我在西北拍戲也是這樣,白天總是很漫長,夜晚就顯得珍貴。那會兒,我...” 正說著話,盛星忽然頓住。 擦肩而過的男人看起來有點兒眼熟。 這一停頓沒有持續(xù)太久,她似是懊惱,小聲道:“我剛剛說到拍戲了,戴了墨鏡,不會被認出來吧?” 江予遲蹙眉,她不會說這樣的話,除非...他不著痕跡地朝樓下看去,那男人已下了樓梯,步伐正常,朝外走去。 兩人上了樓梯。 江予遲將盛星掩在身后,問:“怎么了?” 盛星遲疑著道:“感覺哪里不太對勁,剛剛那個男人我好像在公路旅舍見過。他應該和那兩個女人在一起,可她們說要去車河?!?/br> 漫長的公路盡頭有兩條分岔路。 一條通往車河,另一條通往沙駒。 顯然那男人是在烏川鎮(zhèn)和那兩個女人認識的,或許搭了她們一路,隔天分道揚鑣,他孤身來了沙駒鎮(zhèn)。 目前的情況,暫時是合理的。 可他又出現在他們住的民宿里,會不會過于巧了? 江予遲顯然對這樣的事更為敏感,尤其鯊魚這趟的目的地是西北監(jiān)獄,可這些不能告訴盛星。他安撫似地拍拍她的頭,說:“我們明早就走,不久留?!?/br> 經過這一遭,他們晚上沒再出門。 中途鯊魚來了一趟,在門口和江予遲說了會兒話,盛星坐在單人沙發(fā)上,數著那些糖果玩兒,時不時往門口看一眼。 門口兩個男人的神色不似前幾日輕松。 “哥,你懷疑是蜂鳥的人?”鯊魚擰著眉,壓著聲音,“蜂鳥這輩子都得在牢里蹲著,他底下還有人?” 江予遲低聲道:“當年他還有東西沒交代,一直握在手里,現在許是有了用處。他們的目標是我,不是你,明天我們分頭走?!?/br> 鯊魚態(tài)度堅決:“不可能,我不會自己走。你還帶著嫂子,這一路不安全,一切等到了西鷺再說?!?/br> 當年,他們特別行動隊收到西北保護區(qū)求助,抓捕一個盜獵和運/毒的組織,歷時七個月,他們搗毀了據點,幾乎抓了所有犯案人員。 其中主犯就是蜂鳥。 整七個月,他們熟悉蜂鳥,蜂鳥自然也熟悉他們行動隊,當時的行動隊隊長江予遲,是蜂鳥的眼中釘rou中刺。 他們的目標很明確。 江予遲湊近鯊魚,快速說:“你換車帶她去西鷺,我去把人引開。若三天內我沒趕到,通知西北。” 他頓了頓,聲音微冷:“這是命令!” 鯊魚一哽,沉默片刻,應:“是!” 江予遲交代完,轉身回房,剛關上門,對上一雙晶亮的眼睛,她鼓著腮幫子吃糖,含糊著問:“你們說什么?臉色那么難看?!?/br> 他在沙發(fā)側蹲下,盡量緩和語氣,不讓她害怕:“三哥在這里有點兒事需要處理,明早你和鯊魚先去西鷺?!?/br> “咔嚓”一聲脆響。 盛星咬碎糖果,幾口咽下去,抿抿唇,小聲問:“很重要的事嗎?我留在這里會給你添麻煩嗎?” 江予遲聽她小心翼翼的語氣,心像是被咬碎的糖果。 他帶她出來,卻要在半途丟下她。 “事情一辦完,我就去西鷺?!苯柽t牽著她柔軟的手,低聲說,“三哥保證,三天后就來見你?!?/br> “嗯,我知道啦,我和鯊魚先走。” 盛星乖乖應了。 她知道,若不是極重要的事,江予遲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讓她先走。雖然有點兒失落,但她能理解。 熄燈后,江予遲沒躺下,只半倚在床頭,低聲和盛星說著話,等她睡了,才和鯊魚確認車的事。鯊魚回復說,都安排妥了。 夜?jié)u漸深了。 周遭小鎮(zhèn)陷入黑暗,萬籟俱寂。 老舊的木板在寂靜中發(fā)出綿延、尖銳的聲響。 江予遲猛地睜開眼,隔壁的鯊魚同時動了。他俯身,拿過衣服,快速扶起盛星,道:“星星,醒醒,我們現在走!” 男人的語速低沉、緊迫。 盛星驚醒,等清醒過來,已站在門后,江予遲擋在身前,直到門外響起腳步聲:“哥,那人跑了,底下可能有同伙?!?/br> 江予遲緊摟住盛星,開門,將行李遞給鯊魚,匆匆往樓梯口走,低聲叮囑:“跟著鯊魚上車,別太擔心?!?/br> 盛星用力地握著江予遲的手,說不出話來。 他們遇到了危險,她在這樣的情況下,幫不上任何忙,只能和鯊魚離開。這個認知,讓盛星的心揪成一團。 車早已停在門口。 左右兩輛,將分開行駛。 鯊魚將行李提上車,打開車門,承諾道:“哥,我一定把嫂子安全帶到西鷺?!?/br> 江予遲側頭,看向依偎在他身側不肯離去的盛星,眸光暗沉,他注視這張嬌艷的容顏片刻,俯身,薄唇輕觸她的額頭。 “去吧?!?/br> 盛星手腳冰冷,心里亂糟糟的,只知道這一刻要聽江予遲的。她僵硬地往車邊走,待上了車,鯊魚關上車門,繞到另一邊,坐上駕駛座,朝江予遲比了個手勢,準備啟動車子。 江予遲立在原地,雙眸緊盯著車內面容蒼白的女人,她顫著手去系安全帶,系好了,抬眸看來,微潤的眼眸像是浸了水。 一點點淌出來,將他淹沒。 劇烈的情緒升騰,似海嘯般席卷了江予遲,他不能這么眼睜睜看著盛星走,她該在他身邊,只能在他身邊。 輪胎急速旋轉,眼看就要駛離。 江予遲跨步上前,猛地扶上車身,靈活地貼住,一拍車窗,車停下,他飛速打開車門,解開安全帶,一把抱起盛星,沉聲道:“她跟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