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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里頭也不抬地答道:不知。 楊清仰著頭發(fā)了一會兒呆,叫道:唉! 唉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皇帝面前,微微低頭,用明亮的眼睛注視著他的主人,等待命令的下達,無論這命令是什麼,他都將去實現(xiàn),哪怕粉身碎骨,有時候皇帝會下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命令,比如整理文件之類,有些則是會要人命的事,比如殺掉某個王爺或者將軍,但無論哪一種,唉都完成得漂亮干凈。 可是今天皇帝給他下的命令,倒有些讓他摸不著頭腦,實際上自從幾個月前,皇帝就經(jīng)常做一些讓他哭笑不得的事,比如洗衣做飯捶背倒茶 唉,你還記不記得朕在十六歲時,有沒有發(fā)生過什麼特別的事? 唉回憶了一陣子,猶豫地搖了搖頭,楊清不死心地追問道:比如什麼奇特的、古怪的、不一樣的事?真的一件都沒有? 第三章 皇上英明(6) 唉望了楊清一會兒,似乎要說些什麼,可是畢竟說不出來的,他擺了些奇特的手勢,有些類似啞語,表達的詞意卻簡單得多,楊清先是迷惑不解,很快便想起來,資料中提過,唉與皇帝之間,發(fā)明了一種手勢語,用來代替語言的作用,他先前總是單方面下命令,早把這事忘之腦後了。 楊清回憶了片刻資料,一一對比讀出手勢的意思後,臉上便露出好奇的神情,揮退了唉對管里道:你記不記得十六歲那年的事? 不記得。 楊清奇怪地道:資料上沒寫? 管里平靜地回答:寫了,但是我不記得了。見著對方一臉失落的表情,便難得地追問道,怎麼? 唉說,在十六歲那年,皇帝和李將軍打獵出游,接著就出事了唄,一晚上沒回來。我沒有這皇帝的記憶,可是白大褂給的資料上寫了,那天很古怪,都開春了,莫名其妙地下起了暴雪,還打雷閃電。第二天早上,唉在山腳下找著皇帝時,居然是瘦弱的他,背著強壯但是昏迷了的李將軍。再後來,皇帝就一改懦弱膽小的毛病,變了。 管里把茶杯放在嘴邊,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楊清。 怎麼? 以為他想出什麼的楊清興致勃勃地應(yīng)道,不想他卻說:這手勢挺好,表達的內(nèi)容挺多,有空教我。 商議完諸般事宜後──實際上卻是什麼結(jié)果也沒有──夜已深重,楊清不放過任何一個虐待管里的機會,強力挽留他住下來。於是皇帝睡床上,綾鍛軟棉,好夢入眠,將軍只能睡地上,隔著潮濕地面的只有一條皮褥,送皮褥來的小兵羨慕地說:李將軍真是皇上面前的紅人,能有幸和皇帝一起睡覺! 管里在冰冷陰濕的地上翻來覆去好久都沒睡著,迷迷糊糊間總聽見有人在喊他,那個陌生的聲音稚嫩驚慌。他循聲望去,黑暗中不辯方法,跑了幾步後眼前豁然開朗,巨大的瀑布近在眼前,轟鳴聲幾乎震聾他的耳朵。地面上也不知長了什麼,滑溜潮濕,他的腳步剎不住,眼看著就要掉下懸崖,胳膊上一緊,他回頭一看,穿著黃袍的少年正用焦急的眼神望著他。 李勝,你沒事吧? 黃袍少年的臉有些熟悉,他在記憶中撈了許久,才回憶起那是資料上少年皇帝的面容,帶著幾分膽怯與稚嫩的少年,正用一種焦灼的目光望著他,似乎很怕他一般。 管里只覺得身體不受控制,似乎有人在cao縱般,他順著氣說道:沒事,皇上,我 只說了半句便被一個大力的擁抱把話堵了回去,少年用纖細的手臂把他抱在懷里,嗚咽聲傳達了巨大的恐慌:我真怕你出事了,怕得要死!你要是死了,朕怎麼辦,我怎麼辦,朕的國家怎麼辦? 管里想了一會兒,突然醒悟過來這該是在夢里,不然,他的身體怎會不受控制? 少年從他的肩窩里抬起臉來,已是滿面涕淚,一邊揉著眼睛一邊道:你答應(yīng)過朕的,你要替朕守護這萬里江山,跟朕一起名留青史,還要為朕的子孫後代 皇上。 管里聲音變得冰冷,打斷了對方絮絮叨叨地敘說,少年抬起臉來,大眼睛看過來,帶著清晰地恐懼與不安。 皇上。管里說道,臣我,不能守約了。 少年呆了一呆,問道:為什麼? 管里只覺得自己的聲音冰冷又無情,堅定地如同巖石:因為,你不配。 少年似乎一時之間不明白這話的意思,過了好一會兒,才虛弱地問道:李勝你說什麼? 你不配,皇上。管里站了起來,你個性懦弱無能,優(yōu)柔寡斷,你不配擁有這萬里江山,不配坐上那至尊之位,名留倒是有的,只是作為一個昏君,青史倒未必。那聲音頓了一頓,似乎下定決心般,更重要的,你不配擁有我,如此優(yōu)秀的我,怎會翼伏於你這樣的昏君之下? 少年眼中凝起水霧,抽噎著吐出一些模糊的話來,卻只是自小情誼之類的事情,管里輕輕地嘆了口氣,心里也不禁跟著嘆氣──這樣溫情感動的話,無異於椽木求魚,怎能打動這冷酷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