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軍區(qū)長回過神,仍舊有些不死心:“小徐交女朋友了啊,好事好事,不過,我昨天剛?cè)チ死蠈④娔抢锇菰L,怎么都沒聽老將軍提過?” 見軍區(qū)長拿徐老爺子壓他,徐靳睿瞥著頭樂了。 什么年代了,還興起包辦婚姻那一套。 “軍區(qū)長,您知道我爺爺他養(yǎng)的那只貓嗎?” 軍區(qū)長雖然不懂為什么徐靳睿要突然提起這個問題,但還是如實回答:“知道,現(xiàn)在誰不知道老將軍可寶貝那只貓了,叫什么,圓圓吧,啥好玩意都想著那貓,就副委員還笑,這貓都要趕上你在你爺爺那里的位置了,叫我看,那貓還是比不上人的?!?/br> 徐靳睿笑笑不說話。 “好了好了,我們不聊這個話題了啊,還有正事沒干。” 陳孝文卻是秒懂了徐靳睿的意思,站起來打著圓場。 留下一臉迷惑的軍區(qū)長,他從電腦調(diào)出一張照片,遞給徐靳睿。 “這個圖案,眼熟嗎?” 徐靳睿垂下眼:“這就是喊我來的原因?” “嗯?!标愋⑽狞c頭,“火災(zāi)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br> 第43章 拉開劇幕(三) 爆炸現(xiàn)場在小區(qū)住戶的家中。 家里安裝了家庭攝像頭,雖然在爆炸過程中已經(jīng)四分五裂,但技術(shù)人員仍舊恢復(fù)了案發(fā)前的視頻數(shù)據(jù),剛好有錄到部分內(nèi)容。 程夕瑗站在蔡封旁邊看著。 視頻中,住戶家的孩子,先是在廚房里溜達了一圈,像是在打量什么一樣,頓在原地呆滯了片刻后,轉(zhuǎn)身小跑著離開了視頻拍攝范圍內(nèi)。 大概是十分鐘左右后,孩子又重新回到廚房,這回他不再是只看,而是用手擺弄著廚房的各種物品,好似在翻找。 隨后 他打開了藏在燃氣灶下面的柜子,那里面有暴露在外的天然氣開關(guān)。 孩子擺弄了好一會兒,關(guān)上柜子,站起來,‘啪嗒’一聲,灶里燃起藍色的火焰。 天然氣的主要成分是甲烷,遇上明火,爆炸原因定了。 不過時間不長,房間內(nèi)的濃度比較低,沒有立馬爆炸,孩子看著燃起的火,興奮的手舞足蹈,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圈后,便小跑出畫面。 直到爆炸發(fā)生,孩子也沒有回來過。 難怪尸體是在臥室里發(fā)現(xiàn)的。 程夕瑗心猛得跳了一下。 這棟商品房開發(fā)的并不好,因為地段的原因,購買的人大多也都是家里積蓄并不多的家庭。 但就是這樣,想買下這里的房通常需要的價格也是不便宜的,她之前有關(guān)注過這個樓盤,賣房的闊闊其談,說只要能付首付,之后每個月的房貸非常實惠,特別適合她這種每個月拿著死工資的白領(lǐng)。 “咱就是老老實實的打工人,我說實在的,程小姐,記者收入一個月應(yīng)該不算多吧?現(xiàn)在雞湯太多了,人就是分三六九等的,談戀愛還講究個門當戶對,沒有那個好命就安心做個普通人就行,誰不是這樣過來的?” 程夕瑗的心猛得被扎了下。 “程小姐?!辟u房的或許看她有所動搖,繼續(xù)說,“其實有時候做人不要那么死板,要學會變通?!?/br> 說完手上偷做了個數(shù)錢的動作:“你們女人我最了解了,什么都只想要最好的,價格是死的,但人是活的,現(xiàn)在誰身上沒幾件不想叫別人發(fā)現(xiàn)的腌臜事兒,你是記者,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是吧?多來幾回,這錢不就夠買五環(huán)內(nèi)的房了嗎,你說對嗎?” 當時程夕瑗就是笑了笑,說自己會考慮的,等人一走便把這個賣房的拉進了黑名單。 也許是印證了她心里的推測,蔡封開口說:“孩子媽是年輕的單身mama,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在京市打拼,平時工作非常辛苦,經(jīng)常十天半個月的不著家,對家里的孩子管教的比較少。” “真是有夠慘的。”坐在監(jiān)控前的另外一個臺的記者像是有所感觸,“孩子mama現(xiàn)在還在外地出差聯(lián)系不上人,不知道要是聽到這個消息會哭成什么樣?!?/br> 他的搭檔有不一樣的觀點:“出現(xiàn)這事兒這孩子媽也得負大半責任,她把小孩一個人丟家里的時候怎么不想想小孩子才多大,好奇心正旺盛著呢,小孩不懂,大人總懂吧,這當媽的太不細心了?!?/br> “可她不是得上班嗎,沒錢怎么養(yǎng)孩子。” “那養(yǎng)不起就不要生啊,生了又不教。” 一個小小的監(jiān)控室了就這個事情爭論起來,同情孩子mama的人大多都是已經(jīng)有了家庭的,而現(xiàn)在的年輕人似乎都認為孩子mama需要自省自己缺失了孩子的成長。 “行了,別在這吵吵嚷嚷的?!睒I(yè)界里有些資歷的前輩開口訓(xùn)斥,“有這個時間在這里爭論誰對誰錯不如趕緊回去準備準備報道,連自己的事情都沒做好就別評判別人,記者的名聲就是被你們這樣搞臭的!” “還愣著做什么呢,等我請你們?” “不敢不敢?!薄皼]事吵什么吵,快走,張老師生氣了?!?/br> 前輩話說的很重,瞬間整個房間就沒剩下多少人了。 蔡封瞥了沒動的她一眼:“走吧?!?/br> 從放視頻開始這丫頭就一直沉默,抿著唇在皺眉,程夕瑗的報道之所以能寫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用心,即便陳述的是客觀事情,也透露著她不一樣的觀察角度。 有共情能力是好事,能夠在心底建立道德感,但共情能力太強便不見得是好事了。 還是個小姑娘啊,蔡封想。 “蔡老師您有孩子mama的電話號碼嗎?” 程夕瑗突然開口。 早在看監(jiān)控之前就已經(jīng)從小區(qū)負責人那里打印了住戶資料,上面肯定有電話,但蔡封眉頭微蹙,不解:“你要電話做什么?采訪?別費那勁,早有人打過了,出差沒接。” “不是。”她搖頭,現(xiàn)在采訪逝者家屬無異于在人家傷口上撒鹽,“我有些問題想問?!?/br> “您不覺得監(jiān)控畫面上小孩子的行為有些……”程夕瑗剛要解釋,身后突然傳來聲音,她轉(zhuǎn)過身,是之前出口訓(xùn)斥后輩的老記者。 模樣神氣,倒是跟蔡封有些相像。 只是年紀上比蔡封大了不少,有著老者的姿態(tài),他先是看了眼蔡封,下一秒目光就落在蔡封旁邊的她身上,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就是你說的那個膽子特大的小姑娘?” 蔡封點頭:“一個人靠著攝像機去非洲了?!?/br> 聞言,老記者眼里閃過一絲詫異,從這個小姑娘進來的時候韓國棟就注意到她了,站在蔡封旁邊,不同于出門總要涂涂抹抹化妝,一張臉蛋瑩白素凈,開始到結(jié)束,唇都是死死抿著的,但仍舊透出書香卷雅氣,干干凈凈,跟非洲這種混亂的地方看著毫不相符。 “看著像是個乖的,沒想到居然是個野性子?!表n國棟笑笑,“怎么樣,小姑娘,非洲好玩嗎?” 雖然知道老記者是在打趣,但卻叫她有些不知所措,程夕瑗抬頭看向蔡封,她向來不明白這種不像好話的好話該怎么回答。 “小姑娘臉皮薄,您放過她吧?!辈谭饨榻B:“這是以前時代日報的調(diào)查記者韓老前輩,現(xiàn)在在電視臺做訪談節(jié)目,那個云南買賣人口的案件就是韓老曝光的,他在深山老林里做了一年多臥底才得到機會拿到證據(jù),逃出來的時候差點還被打斷腿。” 雖然是開玩笑的語氣,但是程夕瑗對韓國棟的印象瞬間改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尊敬。 她恭恭敬敬喊人:“老前輩好?!?/br> 韓國棟笑笑,拍拍程夕瑗肩膀,說:“蔡封,你們這小姑娘挺客氣的,見面還給我表演一節(jié)目,川劇變臉?!?/br> 聽出言下之意的程夕瑗立馬認錯:“對不起韓老前輩,我之前并沒有惡意的?!?/br> 韓國棟比程夕瑗打了兩輪,自然不會同小輩計較,而且惡意也確實沒有,只是防備心很重。 也算不上是她錯。 “怎么想著當調(diào)查記者的?” 程夕瑗剛以為對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聽見韓國棟的問題,確定他是在問自己后,開口道:“好像也沒什么特別的原因?!?/br> “嗯?”韓國棟挑眉,“那你沒什么原因能在這行干這么久,圖什么?” 程夕瑗一愣,韓老不愧是做訪談節(jié)目的記者,問題總是一針見血,字字珠璣。 蔡封知道韓國棟是職業(yè)病犯了,輕笑道:“韓老就是問問而已,別太緊張?!?/br> 這樣相比蔡封倒是顯得溫柔起來。 程夕瑗忍不住笑了笑,旋即看著韓國棟說:“做記者能圖什么韓老比我肯定清楚啊?!?/br> 小姑娘不禁答非所問,還把球踢了回來,韓國棟心底發(fā)笑,卻板起了臉,換了個問法。 “做記者能圖的東西可太多了,賺錢,出名,或者是別的,比如單純喜歡滿足自己的探知欲?” 看來是不叫她蒙混過關(guān)了。 “都不是?!背滔﹁フf,“韓老說的不管是賺錢也好,出名也好,還是自我滿足也好,做別的職業(yè)一樣能獲得,那不是記者圖的,記者圖的從來都只有一個東西,就是真相,我就想盡我所能還原事情本來的面貌,僅此而已?!?/br> 僅此,而已。 有些人冠冕堂皇的說謊,三人成虎,讓所有人都相信了,而當所有人都說謊,少數(shù)變成了異類,真相就被掩埋了。 所以記者使用語言而不相信語言,只相信的便是事實。 韓老忽然明白過來,為什么蔡封堅持要?!渡疃日{(diào)查》這個欄目。 記者確實千千萬,但是調(diào)查記者卻不多。 “夕瑗,孩子mama的聯(lián)系電話我放在車上靠左的位置了,你先過去等我,我和韓老有事情要聊?!?/br> 看得出韓國棟有事情要說,蔡封便讓她先離開。 直到確認程夕瑗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視野中,蔡封才面對韓國棟坐下。 監(jiān)控室,沒有開燈,昏暗中只有不太清楚閃爍的屏幕,桌上堆著散落的紙頁,還有數(shù)不清掐滅的煙頭。 兩人分別靠在椅背上,面對面。 蔡封勉強扯出一絲笑:“人你看到了?!?/br> 韓國棟點頭:“看到了。” “怎么樣,還符合你的要求嗎?” 聞言,韓國棟嘆了口氣,對蔡封說:“這個時代到底不比以前了,蔡封,我很想幫你,但現(xiàn)在屬于調(diào)查記者的黃金時代已經(jīng)過去了,你看連我都去做訪談了,就知道業(yè)內(nèi)的情況到底是有多糟糕,我會去找臺長說一下這個事情,但是你要知道最后…” “我明白。” 韓國棟起身,看著自己認識這么多年的師弟,為了事業(yè)幾乎是放棄了自己的生活,驀然有些心疼。 “事情別一個人扛著,還沒跟小姑娘說欄目要關(guān)的事情吧?” 蔡封搖頭:“開不了口?!?/br> “哎,你這個人就是外冷內(nèi)熱,罵人的時候罵的比誰都難聽,實際上心比誰都軟,天天cao心別人,什么時候能cao心一下自己……” 房門外。 忘記拿車鑰匙的程夕瑗折返回來,本來想敲門,站在門口的時候,手卻又慢慢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