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稍等,拿個東西?!?/br> 陳孝文對這兒地熟輕熟路,鉆到前臺下面,從柜子里拿出沉甸甸的一盒,遞給徐靳睿,“喏,你看看是不是這個樣子的?!?/br> 銀色的白色項圈前有個橢圓裝的銘牌,一圈字母整齊錯落在下方。 段子璇斜眼看這兩人:“拿我家貓咪的身份牌干嘛?” “你家貓咪?”男人突然淡聲道。 陳孝文嫌棄的皺起眉:“我說了這銘牌我認識吧,段子璇就愛搞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上面那標簽都是她自己設計的,一模一樣的就她這有,她家的貓,還有出去的貓,基本上都戴著?!?/br> “我剛開始沒想明白他們這是要干嘛?!倍巫予笾轮v了一下經(jīng)過后又重新坐下,“后來我突然記起來,前幾年你不是從我這里買過只貓送給徐爺爺嗎,他這是猜到是你做的了吧?!?/br> 程夕瑗張了張嘴:“但是徐靳睿什么都沒跟我說過…” “什么都沒說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啊?!倍巫予?,“你真以為徐爺爺會隨隨便便收養(yǎng)一只來歷不明放在門口的貓咪嗎?你別說徐靳睿,徐爺爺肯定八成也早猜到是你放在那里的了?!?/br> 快到開業(yè)的時間,店里陸陸續(xù)續(xù)原本懶懶睡覺的貓也開始活躍起來,都說寵物和主人待久了會愈來愈像,爪子扒在地板上舒展后,步子輕快的往人身上蹭,程夕瑗把一只剛滿月不久的奶貓抱在懷里,輕輕撫摸。 “這幾年呢,因為那些事兒,你也不敢見徐爺爺,明明關心的要命,徐靳睿出去當兵,擔心老人家沒人陪會寂寞就到我這里來抱貓,聽說老爺子睡眠不好就去找安神的中藥方子,明里暗里做了不知道多少,真是比徐靳睿對自己爺爺上心了不知道多少,好不容易走到現(xiàn)在,他怎么疼你都是應該的,要是敢對你不好,我第一個揍他?!?/br> 程夕瑗沒說話。 “你聽我句勸夕瑗,咱倆做了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是個什么脾氣我再清楚不過,不愛爭,不愛搶,覺得能被搶走不是自己的,是自己的別人搶不走,一旦有人對你好了,你就感覺自己好像虧欠了對方,然后拼了命去推開,因為這種眷顧在你看來是無條件的,可是,有時候,咱們得換個角度去想想,寶貝兒,你是值得別人對你好?!?/br> 聞言,程夕瑗身形一顫,手上動作不再繼續(xù),懷里貓咪被撓的舒服,見她停住好久,不滿的沖她喵喵叫,催促著討要。 段子璇難得收拾住自己的暴躁脾氣,這么些年看著這兩人一直這么耗著,說斷不斷,要好不好,心里也著急:“雖然我們經(jīng)常說,不要把別人對你的好當作理所當然,沒有人有義務要對你好,但我如果愿意對你好,不是因為我多無私,多偉大,人又不是觀音菩薩彌勒佛,天天忙著普度眾生,我很小心眼的,但因為你是我很重要的人,你的存在,你帶給我感受,回憶,情感,都勝過其他,所以我想對你好,能懂嗎?” “可是…” “別可是了?!倍巫予敊C立斷,“自信的,放開自己,放開自己,什么都會好的?!?/br> “都會好嗎?” “當然!你看啊,這么多年,我身邊的人換了好幾批,能一直包容我性格的能有幾個?”段子璇靠近她,“雖然確實有時候我會想這臭婆娘天天腦子里裝著的不是工作就是念書,真是有夠無趣的,但是我又會擔心你,萬一真遇人不淑了可怎么辦,如果我們之間不是互相的話,那我才不會管你呢?!?/br> 我付出,但也索取,所以不必不好意思。 程夕瑗被她逗的笑出聲,垂著眸,手指撓了撓貓咪的下巴,小東西被弄的舒服,閉著眼,把脖頸揚起。 而當視線停留在薄薄一層毛絨下,顯露出脆弱的喉管時,她的動作突然變得有些不自然。 再撓了會兒,便把懷里的貓給放下。 “怎么,要走了嗎?”段子璇見她起身,問道。 “下午有個記者會,路程遠,所以早點出發(fā),剛好你也要忙起來了,就放你一回,下次記得請我吃大餐。” “行哦,賞你我做的酸辣片片魚?!?/br> …… 針對上次商品房爆炸的事件,火災的迅速蔓延引起了社會關注,政府選擇在今天下午召開記者會說明情況,因為最開始是她跟進的,所以臺里自然而然又把事情派到了她頭上,順道還給她塞了個實習生。 說是要見習,但實際上,最近進來的幾個實習生家境都很優(yōu)越,來體驗生活的性質(zhì)更多,對出現(xiàn)的各種有意思的事件爭先恐后,小小爆炸,好像不足掛齒,排不上號。 但是所幸,來的實習生態(tài)度還算不錯,程夕瑗挑不出錯,不過當輛銀白色的路虎停在她面前的時候,確實是有些吃驚的。 “程老師,先上車吧?!蹦猩f話的時候帶著初入職場的稚氣,眼睛明亮,見她沒說話,不好意思撓了撓后腦勺,“我看開會地點挺遠的,公共交通工具應該不太方便,就開了自己的車,老師應該不介意吧?!?/br> 到底是富家的孩子,自己的車已經(jīng)抵得上她半年多的工資,程夕瑗回過神,搖了搖頭,“沒事,你考慮的很周到。” “對了程老師,關于這個爆炸我有點自己的想法,能問問嗎?” “你說。” 原本程夕瑗還想著這么長的路程是不是應該聊些什么,沒想到實習生倒是先開口了。 “像這種輿論偏向很重的案子,我們之后的報道是不是應該帶著引導式的…”應該是不知道用什么詞語去描述,許久沒接上話。 “你想說該不該帶著立場去報道新聞?” “對對對?!遍_車的人一頓,忙附和道。 “你現(xiàn)在是不是覺得有種割裂感?!?/br> “什么?” “割裂感?!背滔﹁フf,“以前所有人都告訴你,新聞需要佇立在真實的基礎上,客觀陳述,而現(xiàn)在真正做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好像現(xiàn)實不是這樣的,對嗎?” “對,好像是這種感覺。” “這很正常,正確的導向是可以有輕微偏向的,但不管怎么樣,做新聞要有底線,什么能,什么不能,明白是非。” 實習生聽言,饒是似懂非懂。 “多跑幾回就知道了?!彼χf。 也不怪實習生想自己開車了,這記者會選的地點確實有些奇怪,放著四通八達的市中心不去,而幾乎到了沒什么人的工業(yè)區(qū)。 實習生下車后,到周邊轉(zhuǎn)了圈,眉頭緊皺,“這個位置真是好難找,車能停在路邊嗎?” 剛好別的電視臺的人也陸續(xù)到達,都擠在路口處張望,有個中年男人搖下窗戶,探出頭來,“你們也是來參加記者會的么?” “對?!睂嵙暽c頭,打招呼:“我們是央社來的記者。” “哦,我是東方時空的,你知道場館入口在哪里嗎,我繞了一圈都沒找到?!?/br> “在前面,這里有路標指示?!?/br> “謝謝你啊小伙子,等我停個車,一起走吧。” 聽到“東方時空”四個字的時候她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張晨?!?/br> 程夕瑗突然出聲,“我們該走了?!?/br> 被叫到名字的人‘啊’了聲,猶豫著回頭:“可是…” “記者會遲到你覺得應該嗎?走了?!?/br> 語氣有些嚴厲,叫張晨的實習生立馬意識到自己可能做了件不太妥當?shù)氖虑?,道歉說:“對不起,程老師,下次不會了?!?/br> 可還沒等程夕瑗開口,就聽見身后傳來一個涼颼颼的聲音。 “好巧啊,我們又遇上了,程記者。” 第46章 我偏愛于你(三) 程夕瑗站在原地,好一會才慢慢轉(zhuǎn)過身來,仿佛身后的人是她極其不愿意見到的人一般。 “是挺巧的,總能遇到你,沈記者?!?/br> 開車的大叔也詫異:“沈夏,遇到熟人了?” 而沈夏手搭在車門上,只是笑意盈盈望著她:“看你那么久才回頭,還以為我認錯人了,那么急著走,怎么,看到是我不高興?” “如果每次見到你你能夠用正常的語氣跟我說話的話,我想我應該會高興的。”程夕瑗至始至終顯得冷淡,表情不算明朗,“張晨,我們走了,跟上?!?/br> 張晨‘哎’了聲應好,瞟了眼站在原地的人,迅速小跑跟上。 走在前面的程夕瑗難得每步都帶著勁,鞋跟狠狠擊中地面,像是還不解氣,步伐更是加快。 有的時候,你不去招惹人,總有人像甩不掉的牛皮糖粘著你不放。 她和沈夏說來也真是冤家路窄,從畢業(yè)后做的第一個案子起,兩人的軌跡總是莫名其妙的重合,巧合到幾乎讓她覺得里面有人為cao作,而每次遇上,沈夏便是把她當作對手,牟足了勁要超過她。 而這還不是最戲劇的,沈夏在一次企業(yè)高層貪污受賄的案子里,認識了身為受害者的代理律師梁知南,初次見面便心猿意馬,不斷打探他的信息,借著工作名義接近,但卻沒曾料想連人家的面都沒見到,梁知南的秘書在電話里便明確回絕了沈夏想要面談的要求,說已經(jīng)接受了別的記者的采訪,請她另尋對象。 當沈夏知道梁知南說的那個別的記者就是自己的競爭對手程夕瑗的時候,心中不滿得厲害,而二人之間暗涌過情愫,更是激怒沈夏,但凡能膈應到程夕瑗,她便樂見其成。 果不其然,剛進報告廳沒多久,后面的人就跟了上來。 沈夏氣喘吁吁:“你走那么快做什么?!?/br> 程夕瑗沒看她,而是找了個位置坐下,“不想見到你,所以走快點?!?/br> “喂,你這是什么話?!币娝筮呌袑嵙暽?,沈夏立馬霸占住右邊的座位,順道招呼提著攝像機的大叔,“坐這里!” “大實話?!背滔﹁サ松蛳囊谎?,“我建議你坐得離我遠一些?!?/br> “偏不?!鄙蛳木鸵凑{(diào),“聽說你們深度調(diào)查欄目被關停了,臺里不準做了是不是?” “你是來看笑話的?”程夕瑗問,“那如你所愿,確實,欄目已經(jīng)被關了,我之后也不會再跟你搶課題,滿意了嗎?” “你看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鄙蛳目┛┲毙?,“雖然我確實不太喜歡和你做一個課題,但是咱敵意不要那么大,和睦些說話。” 程夕瑗說:“這些話和你之前的作風可是大相徑庭?!?/br> 沈夏頭一回被懟的接不住茬,程夕瑗只是坐在那兒,別人聊天的話題時不時也會不自覺落到她身上,和沈夏來的男同事很好奇,問:“我怎么覺得這位記者看著有些眼熟?!?/br> “領導上次給我們看的紀錄片。”沈夏捂著嘴小聲說,“她做的。” “她?是我想的那個片子嗎?” “對啊,央社上半年的優(yōu)秀記者不就評給她了,說是有深度,有思考,雖然我覺得也就一般般,不過,現(xiàn)在欄目被關,誰知道那片子還能不能放?!?/br> 中年男人有些吃驚,“怎么膽子大的全往央社跑,直接進傳銷窩點當臥底了還?!?/br> “反正她這人就是不怕死唄?!鄙蛳穆柫寺柤?,用腿踢了下程夕瑗的凳子,“喂,程記者?!?/br> 椅子被推的挪動,程夕瑗深呼吸一口氣,和沈夏打過不止一次交道,她覺得自己對他人冒犯的下線已經(jīng)無線拉低,扯出個標準的微笑,眼底卻是冷的:“沈夏,你到底想干什么?” “別用這種表情看著我,慎得慌。”沈夏覷她,“我是好心給你提建議,深度調(diào)查欄目關了,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做點別的嘗試?” 會場的工作人員還在忙碌布置設備,室內(nèi)燈光打亮,相機咔嚓咔嚓試光聲在里面有回聲,深藍色的幕布彰顯嚴謹。 程夕瑗低頭看了眼手機,時間還差點,便問,“什么嘗試?!?/br> “其實吧,拋去我跟你的私人恩怨來說,我對你呢,也沒有那么討厭,也覺得你做的那些片子,有些,只是有些,質(zhì)量確實還行?!?/br> 程夕瑗看她,即便沒說話,也能看出她眼里的譏笑。 “聽我說完行不行,著什么急,我可不是想夸你?!?/br> 沈夏最討厭程夕瑗那雙仿若對所有事情都洞察在心的眼,從包里拿出本冊子,‘啪’的一聲丟到她面前:“是,我承認我不喜歡你,但是我知道做調(diào)查記者的不容易,能堅持這么久,我敬你是條漢子,深度調(diào)查被關我其實覺得也挺可惜的,國內(nèi)能做出這樣的片子的也就你們央社獨一份,現(xiàn)在大環(huán)境就是這樣,想做新聞難,做好新聞更難,可與其被困在這里面,不如跳出來看看?!?/br> 冊子簡單的白底黑字,淡紫色的五大洲地圖外形做封底。 程夕瑗愣了下,轉(zhuǎn)過頭去:“icij調(diào)查記者訓練營?”